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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大众下船,东望茫茫,波涛不作。仰面看那司风鸟,已高插在船首之上,只见它的头向著西北,原来是西北风,恰恰与文命的行程相逆。舟人正在那里忧虑,说道:“逆风难行。”
文命便作法,叫了风神来和它商酌,要借为三日的东南风,风神飓母当然答应。
文命等一帆风顺,过了碣石山,逆河口,驶抵北岸,已是青州北部。大家上岸再向北行。只觉气候景物,与南部顿然不同,朔风甚历,呼号有声。这日晚间宿一座子桐山上,山下一条子桐水,西流到余如泽里去的。晚饭后,伯益、水平、伯夷、夔四人偶走出帐外观看夜色野景。只见那水中一道光芒,直向西边穿过去,过了一回,又是一道光穿过去,那边又有儿道光穿过来,飞在空中,没于水中,正不知是什么东西。
四人诧异,水平走归帐中取了弓箭,等那光芒再飞起之时,觑准了一箭射去,光芒顿时消灭。众人归去,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水平约了伯益一早去看,只见水中一条有翼的鱼箭贯着,浮在那里。知道昨夜飞来飞去的就是它了。看得稀奇,忙取来献与文命。文命亦不认识,当即作法,叫了山神来问,山神道:“这个叫作(鱼骨)鱼,其音如鸳鸯,夜飞而有光,现则天下大旱,是个不祥的东西,水中多着呢。”文命道:“那么我当除之。”山神去了。文命就叫七员地将将泽中所有(鱼骨)鱼都杀死,以后就绝种了。
一日,行到一座北号之山,文命见山势险恶,深恐有怪物潜藏。便先叫了山神来问,山神道:“这山中有一鸟一兽,都是害人。鸟名叫作(鬼白)雀,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扑,喜吃人。兽名叫揭狙,其状如狼,而赤首,鼠目,其音如豚,亦喜吃人,崇伯前进时,须要小心。”文命谢了他,山神去了。
文命便叫过天地将来,吩咐他们去擒捉。只见隤敳、朱、虎、熊、罴五个人上前说道:“某等受命驱除鸟兽,但一路以来都是天地十四将效力,某等虽则制伏些寻常的豺虎等,但是算不得怎么。这次请派某等前去,以免尸位溺职之嫌。”文命道:“山神叫我们小心,恐怕这一鸟一兽不比寻常,还是叫天地将去吧。”伯虎道:“据山神说,不过是一种吃人的鸟兽,并非妖魅可比。前日真窥、横革等尚且擒鸟捉兽以效劳,某等有专司,反不如他们,可耻极了,望崇伯准某等前去为幸!”
文命听他们这样说,只能答应,吩咐小心。隤敳等欣然,带了几十个人,持了军器弓矢网罟等上山而去。
这里文命叫过黄魔、乌涂氏来吩咐道:“上次横革等捉絜鉤、峳峳,全仗尔等暗中帮助,这次隤敳等前去,恐亦非尔等暗中帮忙不可,尔等再辛苦一次吧!”黄魔道:“某等理应前去帮助。不过刚才山神所说兽形如狼,狼性贪而狡,鸟名噐雀,似含有魅意,与絜絜、峳峳□□迥乎不同,某等二人,保护彼等数十人,深恐顾此失彼,请崇伯再多派两个吧。”文命道:“是。”于是又添派兜氏、狂章二人同去。四人领命,自暗中去保护帮忙,不提。
且说等到了山上,只见无数乔木,连绵不断,浓阴密蔽,气象阴森。有些树木,其状如杨,结实累累,甚像枣子。兵士看了,就要摘食,隤敳忙禁止道:“此中阴森,恐是二畜潜藏之所。尔等切小心,勿贪口腹。”那时仲熊,已叫人在林外布起网罟来,有些人四处探望,以观禽兽。罴倡议道:“我看不如仿照伯益从前的方法,一把火烧去这个树林,使二畜不能潜藏,岂不大妙。”朱道:“我看不对。一则太残酷,且亦费事,费时。”刚说到此,忽闻空中拍拍之声,一只大鸟,向林外直扑而来,其力甚猛,虽有网罟,哪里拦得住?那鸟伸出大爪,早将一兵士抓住,凌空而上。
大众见了着忙,一齐大呼,有的跃起挥刀,有的拈弓即射,但那鸟非常迅速,早巳扬去。众人正在惋伤惊悼,不提防后面一兽已疾驰而来,又将一人衔去。隤敳等至此才知道这事有点棘手了,又要防上面,又要防旁边。
正在无法可想,只听得拍拍之声又作,众人知道鸟又来了,举起兵器,向上乱舞。鸟见无隙可乘,站在树梢上,舒展它的翼尾向着下面效锦鸡之舞。那些兵士和隤敳等顿然目眩昏迷,将兵器都放下了。(鬼白)雀就从从容容的飞下来,将伯虎和一个兵士一爪一个,抓了就飞。刚上树巅,倏然一人横空飞来,举起一枪,将(鬼白)雀刺死。接着又是一个,凌空飞来,将伯虎和兵士都救下树来。原来就是狂章和黄魔两个,他们在远地看见,本来想暗中帮忙不露面的,现在事势紧了,只能拼命来救。
那时受着(鬼白)雀迷惑的兵士尚是昏沈,狂章就探怀取出宝镜,将各人一照,方才清醒,众人才知道(鬼白)雀的厉害。伯虎为雀爪所伤,其势甚重,幸携有良药,急忙敷治,不至危险。隤敳忙叫人将伯虎及受伤兵士一总送回去休养,自己再与朱、熊、狂章等来寻揭狙。寻到一处,只见尸骨狼藉,血肉模糊,原来就是刚才被揭狙衔去的人,真是伤心惨目,可是不见揭狙的踪影。
后来忽听得山|穴之中似有豚猪叫喊的声音,众人跑去一看,果然见一只赤首、鼠目、狼形的怪物,那四只脚却深入地中,仿佛有物绊住似的,因此没命叫喊。黄魔知道,兜氏等暗中帮忙变的把戏,便叫道:“我们都在此了,你们出来吧。”
乌涂氏、兜氏,就从地下钻出,每人一手握着兽的一脚。隤敳才知道他们是暗中来帮忙的,深深致谢。于是众人捆了活的揭狙,扛了死的(鬼白)雀,掩埋被害兵士的尸身,回营来见文命。
文命叫伯益图过形像,将揭狙杀死,与(鬼白)雀一同掩埋,然后率众前进。这时已到了嵎夷之地,这是帝尧初即位的时候,叫羲仲来寅宾出日之地。后来洪水泛滥,交通断绝,有几十年不曾隶属中国了。那考查天文的旧迹,约略还有几处可以辨认,然而大半已为嵎夷侵占。
嵎夷共有九种:一种叫畎夷,一种叫于夷,一种叫方夷,一种叫白夷,一种叫赤夷,一种叫黄夷,一种叫玄夷,一种叫风夷,一种叫阳夷。那些人民,大概是欢喜饮酒歌舞,但亦知道冠弁,衣锦,器用,俎豆,于文化上还不算野蛮。当下文命到了之后,召集九族酋长来,将中国的威德,向他们宣示,叫他们将侵占的土地退还中国,再画定疆界,彼此确守。
那九族酋长听了,有点不舒服。于夷、方夷两猷长同时起立,说道:“我们得到此地,并非得之于天朝,是得之于洪水的。洪水之时,天朝人员一个都没有在此。我们平洪水,披榛棘,好不容易才到这个地步。现在天朝反来趁此现成要收回去,于理上似乎说不过。”文命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况且前此有历史可凭,哪里可因为我们一时间不来管理而就据为已有呢?”
九夷酋长见文命态度严毅,词气强硬,又见军容甚盛,天地十四将的状貌犹可怖,不觉畏服,情愿稽首归顺,并返还侵地。文命就慰劳了他们一番,又设筵款待。燕饮之间,问起他们的山川风土,有无害人之物,畎夷酋长道:“我们那里气候土地都好,可以种田,并无害人之物。”阳夷酋长道:“我们那边逼近海滨,太阳所出,气候是好。不过水灾受得很大,死伤不少,害人之物倒没有。”白夷酋长道:“我们那边一座钦山,山上有一种怪兽,名叫当康,现则天下大穰。据老辈说,十六年前曾经见过。当时天朝大圣帝派一个姓羲的大官,到此地来考察太阳。这时候年年好年岁,天下好太平呀。后来洪水之患一起,当康就不见。到去年,当康又出见,想起来年岁又要好,天下又要太平了。”
文命道:“当康的形状怎样?”白夷酋长道:“其状如豚而有牙。它的鸣声,就是‘当康’二字。”文命道:“那么是个瑞兽了。”玄夷酋长道:“敝处有一座山,名叫女丞之山,一条石膏水,就发源这山上,西流到鬲水中去。其中有一种怪鱼,名叫薄鱼,其状如鳣鱼鲆,而只有一目。其音如人呕吐之声,见则天下大早。据老辈说,三四十年前,这鱼出现了,后来天上十日并出,果然大旱。此刻又有人看见了,将来不知如何?”说着,回头向白夷酋长道:“如果大旱起来,贵国的当康,要失其灵验了。”言未毕,方夷猷长接着说道:“敝处剡山上,有一个怪兽,尤为可怕。其状如彘而人面,黄身而赤尾,名字叫作合窳。其音如婴儿,它逢人就要吃,逢着虫蛇亦就要吃,吃得来满山都干干净净,人民统统远徙,虫蛇类亦都逃散夫踪。据老辈说,它是洪水发生的前一年出现的。出现之后,天下就要大水,到如今它还盘据在那座山里呢。”
黄夷酋长道:“贵处这个合窳还不算凶。敝处太山上有一只蜚兽,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它在水中一游水,立刻干涸,它在草上走过,所有之草,就立刻枯死,人遇到它,更不得了,一闻到它的气息,立刻生病,传染起来,可以灭族。
所以有人说,这个蜚兽,假使向天下游行一周,天下之人,可以死荆你看可怕不可怕呀!”文命听了,诧异之极,便问道:“贵处既有这种害人之兽,何以不设法去剪灭它呢?”
黄夷酋长道:“何尝不想剪灭它?敝国向与赤国接境,这座太山,是我们两国公共的。自从蜚兽出现之后,敝国就派兵去兜剿,哪知兵士未到山上,那股毒疬之气,已扑鼻而来,兵士个个寒颤吐泻,生疫病而死,百且传染极速,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无法可救。敝国因此元气大伤,只能远徙到几十里以外以避之,哪里还能剪灭它呢!”风夷酋长道:“是呀,敝国僻处东北,终年多东北风。有一年偶然刮了两日西南风,人民染疫而死的就不少。据说,就是受这蜚兽之害呢。”文命听到此处,更深骇异,说道:“有这等事,某既然来此,一定设法为诸位驱除。”九夷酋长齐声道:“那么好极了。”大家又饮谈一回,席终散去。
文命就召集将佐开会商议,伯益道:“吃人的兽,召灾的兽,其患尚小,到是这个酿疫的蜚兽实为可怕,说不得又要偏劳天地十四将了。”文命道:“这个当然。”当下便叫过乌木田、章商氏、大翳、卢氏四将来,吩咐道:“此地离太山不知有多少远,那蜚兽凶恶情形又不知如何,汝等且先去察看一番,归来报告,再行定夺。”四将答应,半从空中,半从地下去了。
过了半日,忽见乌木田、大翳二将面色仓皇的先回来报告道:“厉害,厉害!某等到那山相近之处,并没有看见那兽影,只觉一股腥毒之气直冲上来,不觉打了几个寒噤,登时气力减少,头疼口苦,某等深恐有失,不敢再入重地,只好就回来了。
”说罢,身上又是几个寒颤,文命大惊,正觉没法,忽然章商氏、卢氏直从地下上来,刚要发言,但觉头重脚轻,支持不住,就倒在地上,神昏气促。这是它们在地下受到蜚兽便溺之毒,更为厉害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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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命无可奈何,只得叫人将二将抬去,命医生医。一面又问乌木田、大翳道:“汝等觉得怎样?”二人连说不要紧。归到帐中,静坐起来,运用玄功,不到半日都已全愈。只有章商氏、卢氏二人是地将,功行较浅,受毒又深,病势缠绵不已。
哪知后来伺候的人触着这股气息也病了,连望病的人也病了。
不到几日,除七员天将之外,几乎无人不病,而以章商氏、卢氏病势最笃。其余皆寒颤头疼,神昏气促,个个呻吟,正是万帐沉沉,炊烟断绝。庚辰看到这个情形,觉得有点不妙,就和黄魔等商议道:“我看这事只有求夫人去。你们在此好生调护看守。我多则两日,少则一日,必定转来。”黄魔等答应,庚辰遂冲天而去。
这里六员天将各处巡视抚问,递汤递水,忙得真不了。文命有时偶然清醒,看看只有一个乌木田在旁,便问道:“大家怎样?”乌木田道:“大家都是如此,没得好。”文命道:“都不能起来吗?”乌木田应道:“是。”文命叹道:“我勤劳数载,满望将水土治平,上报先人,下救万民。不想今日竟遭此厄,进退两难,死生莫卜,真是命也。”乌木田道:“崇伯切勿忧虑,庚辰已去求夫人了。”文命叹道:“我想亦只有这一线之希望,天不绝我,夫人必来救我!”说罢,将心放下,又昏沉沉过去。
又隔了一日,兵士工人等逐渐死亡。乌木田到章商氏榻前问道:“你今日如何?”章商氏绝无声息,俯身摸它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