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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里的事撒手不管全丢给了祁玉华等人。姒国人区别对待太明显,正使副使受到的待遇那简直天上地下没法比,祁玉华四处忍着受了几天气,号称孔孟弟子斯文人的她也终于忍不住在驿馆里破口大骂,这些不懂礼的鞑子蛮妇,天生就是欠揍!
第五日的时候得到通知可以去觐见长宁帝卿殿下了,祁玉华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太平的脸色,小心的问道:“大小姐,你去么?”觐见帝卿不外乎就是问候一下平安,再送上贺礼,正使亲不亲自去都可,尤其太平贵为世袭一字亲王爵,比帝卿还高一阶,更谈不上什么觐见。
凤眼淡淡扫过来:“去。”为什么不呢?黑夜里的那个背影梦绕在心头从未忘却过,人生漫漫,她还能见他几次?祁玉华缩了缩脖子,禁若寒噤。
觐见被安排在太女府,一身簇新太女君朝服的长宁帝卿前呼后拥端庄万千,头戴王冠身着亲王礼服的燕王殿下也是优雅平淡,隔着落落珠帘,淡淡的行礼,淡淡的问候,平静的应答,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只有依稀纠葛的空气知道他在彼端,祁玉华埋头磕磕绊绊的念着长长礼单,不敢去看燕王淡然的侧脸。就在一回头的功夫沧海变成了桑田,就在一眨眼的时间,咫尺天涯。
听着祁玉华磕磕绊绊的声音,看着贴金雕花的石柱,太平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道具,摆好姿势对完台词然后就成了背景,等着导演说:卡!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你所有的骄傲的只能在画里飞,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她喜欢苍凉的词,却不爱撕心裂肺的演绎方式,前世混乐团那阵,一个人拿着两根木棍就着架子鼓慢慢敲,淡淡唱来,十几岁女孩子没心没肺的声音,曾唱得那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泪流满面。她懂什么呀,慈父慈母手心里锦衣玉食的十几岁女孩子懂什么呀?如今她是懂了,可这东西要懂来做什么呢?跟人比怎样的表情才叫苍凉么?
他是埋在她心里永不消退的刺,此恨绵绵无绝期,祁玉华千里风雪为的是梅翧,她为了什么?一眼之见什么都不是,可谁又能不来见这一眼?那写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诗人,怕是没有这么恨过吧,若能无数,谁希罕胜却人间……太平垂下眼睛淡淡笑了,任你两世为人,任你佛经听了半生,任你才华横溢心中锦绣,任你乾坤在握清心冷情,终也不过是一个俗人尔,在因果的轮回里兜兜转转,哪有尽逍遥的时空。
告退出来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数声惊呼然后就是一阵珠帘的响动,回过头去看,一头撞进那双漆黑得不见底的眼瞳里,剑眉星目,藏着无尽的幽暗的眸,竟是一点没变,太平一愣,然后失笑:“你这人,怎么从来都这么没规矩呢。”雪白貂绒碧玉华冠下是路子归一贯呆板的没有表情的脸,若无其事冷淡的声音:“我还能看你几眼,讲什么规矩。”“真是不讲理的人,说这样的话还能说得理直气壮。”太平摇头,却微笑,笑容温柔。
掂着脚缩在角落里的前纨绔子弟忍不住心酸,他穿着异族的华装一身尊荣,她戴着盘龙的玉冠满身高贵,可这眼眸相对间,分明还是那年帝都经典的画景,默契无言的牵连,谁也不懂,谁也进不去。因为绝望,所以从容。
夜宴
跟着太平被迎进太女府的宴会正殿,里面“噌”的一声站起来一堆人,祁玉华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这是摆鸿门宴么?澹台烾凤却满脸笑容拉着燕王一个个介绍:“这是耶律族的亲王耶律南溪殿下。”
右手第一座的中年妇人傲慢的微点下头算是一礼,太平亦点头算回礼,神色淡淡道:“幸会。”“完颜族的亲王完颜阿骨殿下。”嘴角抽了抽,怎么不叫完颜阿骨打?“久仰。”
可查族的亲王可查尔汗殿下。”微笑:“有礼。”拢奇族的绿桑少亲王。”“少年有为……”“这是孤六皇姐。”“公主殿下。”“土查部落的猛摩希尔族长。”
“白天鹅部族的也碴儿族长。”“八皇姐。”“十五皇妹。”“十七皇妹。” ……
这便是姒国朝上翻云覆雨的人物们了么?嗯,还真是宴无好宴呀……当初是谁提议探子都得学素描的?回去给她发奖励!正面首位一左一右摆了两张桌子,让了左面那张给燕王,澹台烾凤自己坐了右边上首,倒了满满一碗酒举起来,众人应吼了几声姒语,大概祈祷之类,这酒宴就开始了。
游牧民族喝酒讲究豪爽,一碗足有三、四两,按草原的规矩,这第一碗酒一定是要满饮的,而且风俗是不让客人的酒碗空着,不过看澹台烾凤意思好像并没有打算在在这上面刁难她,太平也就乐得装糊涂,把酒碗掂在手里微抿了一口尝尝,舌尖一阵麻辣。这清澈透明得跟水一样的烈性白酒只有君家才能出产,在塞外很受欢迎,通常三、四斤就能换到一匹成年健马,简直是暴利,以前当奢侈品只少量出售,这两年为了筹集资金卖了不少到塞外来,这碗中的五粮醇酿,经过了高度过滤和蒸馏,足有五十多度,在君家往外出售的烈酒中已经是最好的了,真正是价比黄金,一点都不夸张。
看太平放下酒碗不再喝,澹台烾凤神态傲然道:“燕王殿下品酒是大行家,看我府中这酒比你‘子夜’中的如何?”太平笑道:“太女殿下说笑了,‘子夜’中的酒不过是些酥软甜浆给书生喝喝暖乡逸情,好赋诗作画尔,哪比得这烈性之物,简直闻之欲醉,除了北方豪爽的女儿难有人再消受得起。”“哈哈哈哈,”澹台烾凤大笑起来,道:“燕王这话说得实在,孤爱听,是孤疏忽了,忘了你们中原人身娇体弱喝不惯这烈酒,来呀,给燕王殿下换那西域的葡萄酿上来,把孤王那套水晶酒具也给燕王殿下送上来。”
酒换了上来,连同一套晶莹剔透水晶的酒具摆在了太平面前的案几上,太平道了谢,眼里暗沉的藏下一抹笑,看来这太女府为燕云的军费做了不少贡献。前年她二十岁生辰,百工坊那边终于把玻璃给琢磨出来了,还瞒着她,到她生日当天才乐滋滋的抬了块玻璃镜子来给她当寿礼。
当日开“子夜”为了酒具给下面丢了一个研究玻璃的课题出去,自己是早忙得忘了,没想到还真给她们成功弄出来了。这东西谁看着都稀罕,二十年了,终于能看清自己长什么模样了,太平也挺高兴,正准备先给自己装个窗户,再给她爹搭个暖棚改善下冬日伙食,送她儿子一打玻璃奶瓶,最后做它一堆玻璃镜子大肆敛财呢,在她美不滋的边盘算着边在镜子前研究毛细孔的时候,突然给她想起来这玻璃的一件重要军事衍生物——望远镜来了,要知道古代制作玻璃工艺简陋,就是在西方人第一次拿着墨绿珠子在东方装宝石骗人的时候,这样一大块纯净的玻璃在西方的作坊里也是难得一见的,通常不会舍得拿去做镜子……美了没多久,太平又心疼了起来,尤其她给比比划划凹镜凸镜的那么一说,这东西立马被她爹下令当成了军事机密严格管制了起来,窗户没了,暖棚没了,她儿子的奶瓶也没了,做镜子敛财更是想都别想。直到望远镜——她们非要叫千里眼,给倒腾了出来,她爹心情大好,大发慈悲奖励她,才允许用做千里眼的下脚料给她做了两大套酒具以满足她的美学。
大套里面就含有红酒杯,白酒杯,香槟酒杯,甜酒杯等等数个小套,每套四支。其中一大套自然是给她自己收藏起来奢侈了,另一大套却一小套一小套的拆开,丢给商部拿出去出售了,眼前这显然就是其中的那套红酒杯了,摸摸底部,果然有她亲自吩咐一定要刻上去的TP标志,应该是朝歌卖出去的,卖给塞外一个大部族的族长了,换了整整三千匹健马,没想到在这看到了。见太平举着个酒杯左看右看一脸喜滋滋的,可查族的可查尔汗亲王突然道:“这中原人就是软绵绵的,酒都喝这种爷们才喝的,真不痛快!”座下一阵哈哈大笑,白天鹅部族的也碴儿族长嘿嘿笑道:“我家爷们都不爱喝这酒,陛下前儿赐的那两个江南美人倒是爱喝,爷爷的,这酒比黄金还贵,陛下赏赐的那点哪够他们喝的,不给吧,小脸那醉醺醺的可人疼样儿又实在舍不得,豁出去卖了汗血换酒博美人一笑……”
众人哄堂大笑,太女殿下也乐得直喷酒:“你这荒唐族长,这是跟我这儿哭穷来了,得了得了,留着你的汗血吧,这酒西域今年进贡得不多,孤这还有两桶,待会就给你送一桶过去。”
祁玉华驾鹰牵犬,走马章台那会儿赶时髦为泡胡伎学过一阵姒话,倒能听懂一大半,直气得银牙暗咬正按捺不住要跳起来,却被人轻轻按住了肩膀,原是太平出来时让跟在她后面秦川。太平听不懂姒话,似乎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只顾着品自己的,欣赏够了酒杯,挥开要替她倒酒的侍从,自己亲自取了酒倒了一口在高脚深底的水晶杯里,拿在手里晃了晃看看色泽,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西域的葡萄酿毕竟正宗,虽然色泽差了一点,但香韵方面比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还要好上一成,而且这是顶级贡品,君家虽然富足,却也轻易拿不到,倒真要好好品尝一下了。重新取了一个新的水晶杯倒了三分之一满,又摊开一只细白的手掌伸向后面的明缘。
草原人对僧人极其敬重,虽然赴酒宴连和尚也带身边的还从来没见过,但太女殿下明显有所准备,给明缘和尚也特设了一桌。明缘和尚似乎很没好气的斜了燕王殿下一眼,还是取一个水杯新倒了一杯清水,手掌朝下的抓住杯子,不过几秒,又往案几上一顿,然后塞到燕王殿下手里。燕王殿下满意的从水杯里掂起三个大小一般的方形冰块丢入酒杯里,右手三指捏着杯柱,轻轻旋转晃动,冰块在水晶杯内转圈滑行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闻了一阵酒香,这才昂头喝了一口,酒在嘴里含了半秒钟才缓缓咽下,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血红的酒液盛在透明的水晶杯里,折射出迷离的光芒,凤眼沉醉,粉白柔韧的手与剔透的杯柱交映成辉,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才是真正的夜光杯,美人酒……也碴儿族长“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哦滴爹捏,这酒让她一喝怎么就她爷爷的这么好看咧……”显然有此同感的也不止是她一人,场面有点冷,澹台烾凤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呵斥侍从道:“还不快给燕王殿下取冰去。”又对着明缘和尚合掌行了一礼,笑道:“明缘禅师果然好功夫。”
明缘头也不抬的品尝在塞外的冬天比龙肝凤胆还稀罕昂贵的素菜水果,根本不理她,好在草原人信奉神灵,对僧人敬重,太女殿下也没跟他计较。“燕王殿下果然是行家,中原人风流精细,孤今日才算是见识了。”
太平晃了下酒杯淡淡一笑道:“太女殿下过奖了,太平无才,也就这方面费点心思。”“谦虚了谦虚了。”澹台烾凤嘴角有点抽。澹台烾凤与太平对话用的都是中原官话,座下严密关注这边的众人并没有出现听不懂的状况,显然,如今草原上的贵族早不是两百年前只知道逞凶斗狠的马背民族了,两百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足够她们腐化奢靡,做为一直引领“时尚”潮流的中原,虽然被她们瞧不起,却也没有拒绝发源自中原的贵族化奢侈生活,汉语在姒国上流社会已经普遍流行。宴自然不不是好宴,不过燕王既然摆明了不懂姒语,这些姒国贵族也不可能放下架子全体用汉语去迁就她,纵使有翻译也是兜兜转转的不爽快,所以除了澹台烾凤笑语不绝的和太平寒暄着,其他人都没怎么跟她搭话,无从刁难起,自然也没闹出什么事来,一团和气的看着倒真像是一场奢华盛宴了。
酒过半场,人醉七分,这些草原贵族们本来就是酒宴的熟手,也都渐渐放浪形骸起来,太女殿下善解人意的击掌两声招来了歌舞。两列舞群走进来,喝得醉醺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得两眼发直,酒碗拿在手里倾斜洒了都不知道,澹台烾凤用眼斜了斜太平,见连她都饶有兴味的放下了酒杯,藏在酒碗后的嘴唇勾了起来。
进来的是一群男子,跟时下流行的柔弱美貌少年不同,这些男子个个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看起来强壮有力,而且装束实在大胆,头发都用彩绸束得高高的,上胸仅围了一条一掌宽的彩绸挡住了胸前两点,下身穿着一条绸裤,低低的系在胯上,露出肚脐,裤脚仅刚到小腿,赤足,身上仿佛涂了桐油,闪闪发亮,动作间甚至肌肉鼓起。模仿着巫师跳刚劲有力的祈神舞,这舞动作简单,阳刚性十足,一般女儿才跳,如今这群男子板着脸一手一脚的学来,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丝绸料子又薄又贴身,一举一动曲线毕露,尤其是紧绷绷的那点,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