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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天绝搁下手里的布兵图,对於将卫士手上那一封信感到纳闷,因为那不像是魏象枢送来的朝廷密函,反而像一封家书。
「快把信呈上来。」
一旁的朱之弼将军代他接了过来,迅速地呈交到他的面前。
慕天绝对於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感到熟悉,心想事情绝对不可能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料到当他展信阅览时,发现这封信果然是袭冰焰写给他的。
恭请皇上亲览:
虽然,臣妾曾经是皇上的手下败将,但若非三藩内部起了异端,有人存心出卖,皇上要在战事上讨到便宜,实在是一件困难之事。
臣妾绝非利用此信质疑皇上的作战能力,只不过,三藩的领地多属险恶,不仅到处充满了瘴疠之气,地形上更是易守难攻,关於这一点,臣妾有几个要点想向皇上建言,至於是否采纳,就照皇上的意思,臣妾绝不勉强。
其一,此次三藩之乱算是造次,如果三藩不平,这一点对皇上的天下绝对没有好处,所以臣妾以为……
看完了手里的信,慕天绝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眼神之中充满了一种几近温柔的漫淡光芒。
远在京城的她料到了他会在与三藩的战事上遇到困难,所以特地命人捎了这封信来给他,只为了帮助他顺利打赢这场仗。
在这封信中,她自称「臣妾」,是在对他说明什么呢?慕天绝看她在信
里洋洋洒洒写了三大要点,句句切中他的心坎。
「传朕的命令下去,三藩朕是撤除定了,无论是个人或军队,倘若他们在半个月内投降,朕不追究他们的刑责,半个月後,如果叛军依旧执迷不悟,仍要与朕作对,那么就属罪情重大,国法难容,不许招抚,也不许其投诚,最後捉住就一定要处死,记下来了吗?」
「是,皇上。」
「另外,对於布兵一事,朕有了新的看法,诸位将军仔细听著……」慕天绝神情严肃地交代各项要点,允分透露出王者的气势。
他从来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情挂怀於心,华丽显赫的皇宫对他而言,只不过是用来妆点他身为九五至尊的权势象徵,但此时此刻,他却非常想念那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有了他牵挂在心上的人儿。
就算她仍旧处处与他作对也好,不听话也罢,哪怕她根本就不爱他,他也都无妨,只要她肯留在宫里,留在他的身边。
他要告诉她实话,不想再自欺欺人,他曾经试图让自己相信自己并不爱她,试著对她冷漠,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早在初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绝对不是泛泛。
当众人都领命退出军帐之後,慕天绝从怀里搋出那根一直没送给她的簪子,反覆地拿在手里把玩著,心想,这次凯旋回京,他一定要把这根簪子交给她,并且亲手为她戴上。
他想,她无人能及的美丽会因为这簪子而更加出色吧!
第十章
看完了慕天绝从前线给她捎来的信,袭冰焰忍不住泛起柔柔的微笑,缓慢地将信折好,将它放回封套里,随手收进了箧盒之中。
珠儿心里好奇得要命,忍不住追问道:「主子,皇上信里写了什么?」
「没什么,寻常的嘘寒问暖,顺便夸了我两句。」
「什么?主子真是厉害,竟然能够让皇上大加赞赏,真不愧是我珠儿伺候的主子。」
「珠儿。」她轻轻柔柔地唤道。
「什么事?」
「我刚才只说皇上『顺便』夸了我两句,并没有说他对我大加赞赏,就因为我是你主子,所以更不能让你听一说十,把事实给夸大了。」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却还不至於太过严厉。
「可是……主子真的很厉害嘛!」珠儿挺委屈地说,立刻又好奇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对了,皇上到底为什么要夸主子呢?」
「他说,我能帮他打胜仗。」
「什么?!主子还能帮皇上打胜仗?」珠儿大吃了…惊。
不过,袭冰焰却觉得她大惊小怪,神情淡淡,唇畔漾著笑,「其实,在这信里最教我开心的,并不是那些赏识之词,而是他说自己只受了一点皮肉之伤,休养过後已经没事厂,听到这个,我比什么都高兴。」
短短的半个月内,不降则死的招抚政策发挥了极大的威力,大大地削减了叛军的力量,各地纷纷传来捷报,进剿江西的安亲王岳乐送来快报,他的部下一次招降了敌官五十六人,士兵一营共万余人,同时,绍兴知府也来了捷报,招抚了敌人总兵,以及兵七五万七千八百余人。
不到一个月的工夫,陆续传出有人投诚,皇军被动的局面大大扭转了过来,眼看着胜利就如瓮中捉鳖般容易简单。
「皇上英明,想出了那么绝妙的计策,轻而易举就击溃了对手的军心。」朱之弼笑著说道。
「那不是朕的主意,是焰儿的,她出身三藩,比朕还要清楚三藩的士兵属性,要不是她,这场仗还有得打。」
「所以,皇上能够熟用当地的地形调兵遣将,也都是娘娘的主意吗?」
「这地图确实是她画的,朕只是善加活用而已,现在,就只剩下祖泽寿带著五千士兵仍旧在逃,这次绝对不允许轻饶,上次朕就是太过大意,才会没将他赶尽杀绝。」
「皇上英明睿智,娘娘聪慧过人,果真是天生的一对绝配!」
对於这句赞美,慕天绝笑而不语,心里却也知道焰儿是上天赐给他的,他曾经无情地伤害她,现在他只想将她拥在怀里,好生呵护……
跟著捷报回京的,是一封给她的短信,信里没有多写什么,慕天绝只是以轻描淡写的字句告诉她即将回京的消息。
三藩的朝代正式告终了!慕天绝并没有伤害她的父亲与弟弟,现在朝廷交给他们一些差事,她一直都知道父亲对於养马特别在行,忽然间,她想念起在平南王府里那些少见的神骏,那或许将会是父亲今生最大的成就。
袭冰焰望著窗外春日将尽的晴蓝天空,时间过得真快,她进宫已经一年多了,如今充斥在她脑海中的,并不是昨日那些惨淡的回忆,而是慕天绝就快要回京的消息。
说真的,她好想他……出乎意外的想念他。
一阵匆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沉思,珠儿三步并成两步,深恐来不及似地冲进来,「皇子……皇子不见了!」
「什么?」袭冰焰一时没有意会到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
珠儿气喘咻咻,比手画脚地说道:「看守在皇子房门外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昏倒在地上,像是被人下了药,我心里感到不对劲,立刻跑进房里,就发现皇子不见了!」
「四处找过了没有?会不会是……是哪个宫女抱出去散步了?还是,你没瞧清楚……对,一定是你没瞧清楚,一个不满足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自己跑不见了呢?」袭冰焰不敢深入想像其中的町能性,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好好冷静下来,可是她害怕!
「我就是知道皇子还不会走路,所以才急著来禀告娘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娘娘,皇子会不会出事了?!」珠儿一语戳破了事实,教她不能再逃避下去。
袭冰焰吐了一口气,教自己无论如何一定都要平静下来,她必须给自己充分的信心,沉著地下令道:「不会的,凛儿不会有事的,快,快带人去找,秘密去找,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大,要是不小心打草惊蛇,如果真是有人不怀好意将他带走了,毫无抵抗能力的凛儿绝对是凶多吉少。」
他从来都没有如此疯狂地想要见一个女人!分别了三个多月,慕天绝现在只想见她一面!
所以,他命令朱之弼替他掩饰,自己则是脱离军队的保护,快马加鞭回到皇宫,心里对她汹涌的思念彷如火焚般,不断地煎熬著他。
当她见到他时,会是如何惊讶的表情呢?慕天绝决定无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他都要拥她入怀,好好地狠吻她一顿。
快马停在宫门前,眼尖的侍卫认出了皇帝,连忙跪下叩见,「参见皇上!」
「不用多礼,开门,朕要秘密进宫,别声张出去。」他迅速地下令,俊美的脸庞难掩微笑。
「是。」守门的侍卫接令,飞快地为他打开宫门……
袭冰焰接到一封信,信里教她来到御花园的碧湖边,她不能不去,信中说明了孩子在对方手里。
她必须要去,而且只能单独一个人去,袭冰焰不敢大意,拟定了全盘的计画之後,一个人单独来到了碧湖的白玉桥旁,没料到自己会看见严妃,她的怀里抱著凛儿,他似乎睡著了,静静地不出声。
她的儿子真是好胆量,都已经是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睡得忒沉,也好,就让他睡吧!事情或许还比较好解决一点。
「在这後宫里多少女人,凭什么你的儿子就可以享受到皇上的宠爱?!我就不比你差,可是,你有的,我全部都没有!」严妃激动地说,双手紧紧地箝住孩子,似乎把他抱疼了,他开始哇哇大哭。
袭冰焰听到哭声,心都乱了,「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街著我来,请别报复在孩子身上。」
「哼,说得简单,那我就把话也直说了吧!孩子在我手里,你们母子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
「放过我儿子,什么条件都好说,就是求你别伤害他!」
「这么说来,你是决定要留下儿子罗?」严妃冷笑了声,「我一直都想除掉你,我知道你有了孩子,所以特地教官女用你的名义去要了两帖药,我就是要皇上以为你根本就不要他的骨肉,没想到你好狗运,非但没被降罪,皇上反而还特别教太医看住你,不过,你的好运用完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袭冰焰恍然大悟,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些我不管,只要你别伤害我儿子,教我做什么都愿意,真的,我保证,求你放开他,你一定是抱疼他了!听,他…直在哭,他从来都不这么哭的,一定是很疼吧!我什么事情都会照你的话去做,求你别为难我儿子。」
「好一个慈母心切,既然你已经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站起来,往前走。」
「我知道了。」袭冰焰颔首,依言往湖畔走去,望著那片幽幽的湖水,心里并不怕死。
只是,她毕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慕天绝说……
他会知道吗?原来,在她临死之前,最舍不得的人竟然是他!她好想再见他一面,就算只是一眼都好,让她来得及对他说句话。
真的……她真的好想让他知道,原来她对他的恨早就已经没有了!早已经都随风儿散了……
「别哭,凛儿,娘在这儿,你快别哭呵。」她柔柔地哄著被严妃抱在怀里,却一直感到不适的儿子,忍不住轻声提醒,「请你不要这么抱他,他喜欢靠在人的怀里,直直的,就像坐著一样。」
因为,他的父皇总是这样抱著他,那宽阔的胸膛总是能够教人感到安心,夜半孩子哭闹时,他父皇总是从她怀里抱走他,让他小小的身体伏在那健壮的胸膛上再度入睡,她知道慕天绝疼爱著她的孩子,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哼,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心神担心自己的孩子哭不哭?留点气力去过奈何桥吧!」
说完,严妃使了一个眼色,一名宫女冷不防地从树丛中窜出来,用力地将袭冰焰给推进湖里……
慕天绝没想到自己快马飞驰回宫,面对的竟然是这种情况,原本总是澄澈幽静的湖畔,此刻充满了混乱。
严妃被两名侍卫给押在地上,哆嗦地啜泣著,而凛儿则是在珠儿怀里不客气地放声大哭,他立刻就知道了他哇哇大哭的原因。
他走过众人让出来的一条径道,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正浑身湿淋淋地躺在一匹摊开的金色锦布上,苍白的脸容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她一动也不动,就连胸口都不再因呼吸而起伏。
「皇上,奴才该死……奴才发现时,已经太晚了,焰主儿她……她已经没了气!」德顺哭得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猛叩头。
对於身旁的动静,他恍若未闻,高大的身形在她身畔缓缓地跪下,将她柔软的身子抱进怀里。
「你不能死,焰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朕,你不能死……」他紧紧地搂著她冰冷娇弱的身子,竭力地嘶声大吼:「焰儿,求你……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离开朕……」
她两扇长长的眼睫依旧紧闭著,墨黑的睫色就像两道锐利的线条刻画在她苍白的脸蛋上,使她的肌肤看起来更透明,教人触目惊心。
他的心都快碎了!
「焰儿……不要死。」他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