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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红衣少女的出现。
天窗关闭。
——沈沧海在一瞬间看到镜像般的两个人,无论容貌还是装扮,全都一摸一样。她们同时开口,声音发颤,用辞相同。
都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牢门外站着的,是真正的芙蕖。也是悬池教算计沈沧海的一颗棋子。她须得用尽一切手段说服沈沧海为她盗取寿木神珠,因为好逸恶劳的悬池教主欲练就千里眼,而她失明的双眼,又恰好能令她的这项渴求看上去理所应当。
至于另一个时空的存在,在这里,就好比一个普通的江湖客对正邪的感知,是最基本的尝常识。而他们也知道,每隔六十年,在所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当中,仅有一个,才被赋予了这种跨越时空的能力。悬池教主用了九年的时间来寻找这个人。
这个人,便是沈沧海。
当芙蕖出现在沈沧海的身边,计划顺利如预期,沈沧海毫无保留的爱上了她,愿为她以身犯险盗取神珠。
偏在此时——
红袖楼受雇主所托,要从天衍宫夺取寿木神珠,而执行任务的,善用暗器的女子,她的强项,不仅仅是能杀人于无形的捣衣针,或踏浪无痕的卓绝轻功,还有她对神学的热衷与娴熟。所以,当沈沧海说出自己的来历,若衾并没有太过惊讶,时空与时空的并行或错位,她仿佛是生来就已经知道。她的内心似有一股牵引,当她想要破解裂缝病跨越的时候,她能够轻易的就寻找出通道。她也许并不知晓,她和沈沧海,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她只知,要赶在沈沧海回白鹤谷以前,找到那个叫芙儿的女子,将她困在如同深井的悬崖底。再假扮她,骗取寿木神珠。
可她用错了方法。
她爱上了沈沧海。百炼钢都化作绕指柔。
而若衾的到来,是芙蕖不曾预计的。她本以为,在得到寿木神珠后悄然离去,便将她对沈沧海的伤害降到了最低。可是,若衾却突如其来的将她困在深谷里,她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得已,唯有向悬池教发放求救讯号。
悬池教主担心会有人捷足先登抢走神珠,遂急急得赶来了白鹤谷。
沈沧海盯着若衾,女子面有污垢,形容狼狈。他揶揄的笑她,我既然早已将寿木神珠给了你,你为何迟迟不走?
芙蕖轻叹一声,道,沧海,是我有负于你,我一定会向她逼问出神珠的下落,然后请教主释放你。说罢,幽幽的转身而去。
喂——
若衾吼了一声,狠狠的踢了一脚牢房的大铁门,门锁哗啦哗啦的响。若衾看见沈沧海呆滞的眼神,随着芙蕖摸索的蹒跚的背影。
那里没有恨意。
只是失望。和心痛。就如同此刻的若衾看待沈沧海。为何这世间的另一个自己,能得到那么多的温暖和运气。
却不给我一次奢侈的权利。
沈沧海,这名字真好。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时空?交织】
严酷的刑法。威逼。利诱。负了满身的伤。面容苍白。双眼无神。课若衾咬紧了牙,不肯说出寿木神珠究竟藏在哪里。
芙蕖骂她,你会连累沧海,你怎可以这样顽固。
她置若罔闻。
沈沧海亦奚落她,谷姑娘,没想到你的任务竟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她不反驳,生平从未如此缄默。中秋前夕,当悬池教主决定要亲自严刑拷问她,她便知,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她的捣衣针,弹不虚发,再配合她灵巧的轻功,敏捷的心思,往往能出其不意,扭转乾坤。银狐这雅号,对她来讲,是在贴切不过。
那天。
他们成功的逃出了悬池教。也带走了芙蕖。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偎在沈沧海的怀里,沈沧海轻抚着她,安慰道,以后你不用再受他们的摆布,我会保护你。
烈焰如焚。
若衾低着头,躲进树的阴影里。她知道,没有比这更清楚的试试,诠释出爱与不爱的云泥。她的欺骗,只换来沈沧海的责怨与敌对;而芙蕖的背叛,扩大的,却是她的软弱与楚楚可怜,他反而因此更加爱护她。
半晌。
沈沧海摘下马背上的羊皮水袋,说,谷姑娘,我们即已脱险,不妨就此分道扬镳。若衾一颤,故作轻松,笑道,你就这样放我走,是不是太过大方?
何出此言?
若衾用衣袖擦了擦汗,跃上马背,仰头道,若是还想取回寿木神珠,随我来就是。
一路疾驰。
寿木神珠仍在白鹤谷。在隐秘的悬崖石壁缝隙里。若衾递给沈沧海,他看见男子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潮湿。
这是他能够给她的所有。
关怀。感激。愧疚。
也是她能够给他的所有。
防守。成全。远走。
他们尴尬的道别。却谁也不说再见。因为他们的再见太飘渺。正待转身,沈沧海却又突然拉住若衾的手,很近,很近的在她耳畔,轻声道,答应我,下一次别让自己太冒险,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不会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原来,他懂,懂得若衾忍受折磨和屈辱,保守着神珠,不是为了她所执行的任务。而是为他。为了他和芙蕖。
若衾早已决定将神珠让出。
如同爱人与爱情,得失都在命中注定。
不可强留。不可强求。
若衾回到扬州。在属于她的这个时空里,从此,再没有沈沧海。数天过后,她的行动开始迟缓,目色浑浊。众人皆为她担忧。她却仍然活泼健谈,还时常到湖边练功。
她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为悬池教的人用了许多方法逼问她,包括,用毒粉熏她的眼睛。他们说,不出半个月她就会变的和芙蕖一样,只能够生活在黑暗里。
她没有告诉沈沧海。
她不愿他为难。
她做出一生中最勇敢最倔强的决定,或许,也是她期盼得到的,奢侈一次的权利。
天色越来越暗。闪电伴着雷鸣。若衾站在湖边,风掀起她粉色的衣襟。远远的有船只靠过来,摇橹的人昂首挺胸。
他问,姑娘,要渡江吗?
若衾觉得那声音太熟悉,连容貌身段也似曾相识。她便想起沈沧海手里摊着鹅卵石的样子,想起他曾说,倘若在这里有这样一块石头,那么,在我所属的那个地方,也必然有同样一块石头。可是,这两块石头能够因此而等同吗?。
若衾微微的笑了,很礼貌的拒绝了船家的邀请。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看清楚船家的模样,她张大了眼睛,仿佛有黑色的雾气自水面而升起。
暗了。
模糊了。
天地闭合。一切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