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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态慵懒,性感的薄唇吹了吹拂面的茶叶,悠然自得的抿了几口,放下茶杯时,俊脸更显冷漠了。
烈炎屏住呼吸,怔怔站在原地,她知道他看见她了。
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来的目的。
黑瞳晦暗不明,聂硕侧过头,淡淡的瞥视着呆愣的她,瞧不出眼里的神色。
“出去吧,别做徒劳无功之举。”
言外之意,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救小婉。
烈炎双瞳一冽,倔强的神情又在她脸上形成了一道保护色。她总喜欢用这样犟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已经习惯了。
最近几日,他对她可是冷淡的很。
倏地,她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对着他,直接跪地。
聂硕墨瞳一裂,冷然的睨着她,寒道“你这是作何?”“请公子看在城儿的情分上,救小婉一命。”烈炎知道,他一定清楚聂城对小婉的心意。
就算从前不知,这次……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目光极淡,撇过头不再看她,声音寒凉“某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或许她还不懂他的规矩,他是不会轻易救人的。当初楚修云受了那样重的伤,他都可以冷眼旁观,那可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更何况区区一个丫鬟?
她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压低了头,坚持道“若是你不肯,我绝不起来!”
“哼!那你跪死在这里好了,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他有些薄怒,大掌往茶桌一拍,连茶杯都跟着跳起来。
烈炎深吸一口气,不在多言,就那么直直的跪在他脚下。她这是在用行动证明她的决心,若是他不出手相救,小婉一定会死的,她不要,不要!
为一个丫鬟她可以这般,可对他,竟是那般残忍。
他起身,不再理她,径直走到自己床铺,宽衣准备午休了。
烈炎一直跪着,纹丝不动,默默守着他。很快,就有低低的鼻鼾从他身上冒出,说明他已经睡着。
这一跪,就跪了一个下午。他从睡梦中醒来时,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容清淡,表情倔强。能长时间这么跪而没有异常之人,也算是她的本事。
晚膳他没有出去跟含烟一块儿吃,而是叫店小二端了些菜到房里。
他冷漠的坐在桌前,两人背对背。聂硕静静的吃着,似乎烈炎在这里就是空气。
女儿红一杯一杯的下肚,他的面容自然也是越来越沉冷,酒足饭饱之后,叫店小二撤了剩菜,他起身,准备出门去转转。
屋内一下更静了,只留下她倔强不屈的身影。膝盖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但她还是没有要起来之意。只是微微侧过头,发现桌上还留下一碗米饭和一盘菜没有动。
那盘菜竟是她最爱吃的!
出去,只是为了给她找个台阶下,因为有他在,她是不会拉下面子吃饭的。
可即便他出去,即便她再饿,她也不起来,回过头跪的好好的,就连肚子咕咕叫了也不管。
夜已经很沉了,沉的身子都有些发冷,一道劲风从门口刮来,那就说明,他回来了。
墨瞳冷冷的注视桌上,饭菜连动也没动。
莫名的怒气窜起,他怒视着烈炎的侧脸,关门的声音大了好些。
一声冷哼,聂硕袖袍一挥,桌上的饭菜一同抛碎在地,厉斥之音传来“不识好歹!”
她不语,脾气犟到骨子里,扬高下巴看着高处,这份倔强可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他双瞳一冽,直接走向大床,脱掉衣服躺了上去,还不忘掌心一挥,三米之外的蜡烛瞬间熄灭,屋内一下暗了,什么也瞧不见。
死寂一般,长夜漫漫,地面冰冷入骨,半敞的窗户卷进了夜风,吹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冷的她一阵发抖。
膝盖传来一阵刺痛,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像是快散架了一般。
那一跪,真真是跪了好久好久,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晕倒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聂硕的大床上,而屋内也只有她一人。
她想起身,可膝盖太疼,推开被子一看,双膝被人包的扎实,可见为她上药之人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行动难辨,她只得又躺了回去,等着聂硕回来。
可这一等,便是一天,中午店小二送来了饭菜和汤药,她吃下了些,毕竟这副身子一直硬朗,膝盖也不疼了。
望眼欲穿,等的人没有来,不愿看见的人倒是不请自来。
含烟来势汹汹,顶着一双哭红的双眼站在床前瞪视着她,喝道“柳如尘,这下你满意了?”
她眼里的憎恨与日俱增,只是烈炎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为了你,他不顾一切的救下小婉,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这样的结果你是不是很满意?非得要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你才甘心是不是?”
小婉的伤势太重,聂硕是硬生生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直接丢了半条命。
当初为烈炎疗伤的时候,他就伤了些元气,花了好些时日才恢复,所以他从不轻易救人,伤势越重的人,救了,他的元气伤的越深。
烈炎心口一滞,低下头,瞳孔顿时锁不住焦距。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她的脚不停使唤的下床,想去见他,却被含烟一把拽住。
“放手——”
“不放——”
“我叫你放手!”
“你有什么资格?”含烟爆喝,恨不得将烈炎碎尸万段“你的铁石心肠对他的伤害还不够多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见他?你有什么脸!”
那一吼,倒是让她很快安静下来。
整个人像是被谁抽掉了灵魂,那是被人劈了当头棒喝。
她错了吗?从一开始就在错!
然后……一错再错,步步都错。
她好想见他,可是见了又能怎样?她配么?她有脸么?
“有你在一天,对他的伤害就会无休无止!”
“柳如尘,聂硕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是人,就逃不过七情六欲。
聂硕一向高傲自负,他目空一切,只为自己而活,从来就只有他伤害别人,别人不可能伤的了他分毫,可如今,却甘愿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斩去半条性命。
太尉府一次,这里又是一次,原来她早已没有资格享受他的疼爱。
是她,亲手将他拒之门外;是她,亲手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若你还有半点良心,从今往后,请离他远一点!”含烟落下狠话,转身绝尘而去,就连留下的残风,也冷的刺骨,直逼烈炎的心脏。
为什么心会那么痛?为什么会喘不上气?她究竟是怎么了?
呆呆的愣在原地好久,她觉得身子软弱无力,还是强撑在墙壁上才跨出去的。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好想找个人陪着。步履艰难的去了小婉房里,刚要推开门,却从门缝里看见聂城趴在小婉的床沿上,默默的守着。
多么难得的爱,其实她一直就拥有的是么?
不愿去惊扰他们,她真的不想在做错了。
转过身,默默的在月色下走着,好像只有这样心里的难受才会减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里。
这间客栈与以往住的风格有所不同,这里的布置像农家小院,客房和客房还设立了院子,这是为了给客人们一种归属感。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含烟的房间,她不知道自己的脚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看着不远处的门,里面灯火通明,她好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可她,还有什么颜面么?
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大概一个时辰,大概两个时辰,只觉得双腿发酸了,她才依依不舍的走,转过身,猛地撞上一个人。
原来是夜非离。
“你爱上他了!”他说的这样肯定,没有半分质疑。
“不可能!”烈炎蹙眉,一口否决。
夜非离一声冷哼,大手一抬,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怒斥“那这泪是为谁而流的?”
她咬唇,倔强的抹掉它,长吸一口气,恢复淡定“外边风大,我只是有迎风泪而已。”
“自、欺、欺、人!”他一字一顿,往常妖媚的笑颜不复存在。
他不知道她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难道这样就可以逃避自己的心了么?
“若是想见他,明明几步之遥,为何不去?”
“不要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她侧过头,目光幽冷。
夜非离沉了眼眸,款款道“就算是一块儿石头,也该被聂硕捂热了。”
“咳咳——”门内传来聂硕撕裂的咳,接着是含烟惊慌失措的叫,药碗落地。
“相公——”
烈炎瞳孔一冽,不受控制的转身想跑过去,却被夜非离一把拽住。
“你说过不爱他的。”
“我——”
她话音未落,他已经扳过她的脸,猛地吻在她唇上,带了些微怒。
窒息蔓延在胸口,她居然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他,冷冷道“今夜我不想习武!”
“是不想,还是不愿意除了聂硕之外的其他男人碰你?”他厉声质问,妖娆的凤眸竟看不到半分笑意,原来他也可以有其他表情的。
烈炎紧锁娥眉,转过脸,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已至此,她还没勇气承认,难道爱上聂硕,是何等的奇耻大辱么?
夜非离剪瞳暗墨,眼底闪过一袭稍纵即逝的失落“别爱他……”
她一愣,没有说话,一脸决然。
“很多事我不能告诉你,但将来你会明白,他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所以……为了自己,别爱他好么?”
这算是他在恳求。
她很想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她死也不会爱上聂硕,死也不会。可是耳边源源不断的咳嗽,撕心裂肺,她合上那不停闪烁的瞳孔,居然没有底气开口。
“相公你怎么样了?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喝进去的药全吐出来了?你不要吓我啊!”含烟哭啼之音声声入耳,话语里满是颤抖。
而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猛咳。
这道声音,当真是咳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烈炎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她好想进去看看的,一来是没有勇气,二来是——若真见着他的样子,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泪流满面,她不想他看见她为他哭,她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伤害。
“你能不能救他?”夜非离别过脸去“不能——”
“为什么?!”
他道“多服几服药,等他有了体力,可以自己运功疗伤。”
“可你也听见了,喝下的药都吐出来了。”
夜非离黑瞳一沉,眉毛倒竖,淡淡的看着她“别把你的担心写在脸上,你以前不这样的。”
“可他这次毕竟是为了我才……”
“他哪次又不是为了你?上次在太尉府怎么没见你这样?如尘,你变了。”
因为爱了,所以变了,不管她承认与否。
烈炎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
转过身,不在理会夜非离,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她现在心里很乱,她需要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她一直不敢爱,一直就不敢。所以她才逐渐变成了刺猬,外面一根根的刺就是自己围起的保护层。将接近她的人刺得遍体鳞伤,以为这样就不会伤到自己了么?
她只知道那张脸跟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却忘了,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到底还是她心理问题在作祟,非要等到伤害筑成,才能够彻底明白么?
明知道感情最伤人的,她却依然执着的伤害聂硕,知道错了又怎样?他还能原谅她么?就算他原谅她,她还能原谅自己么?!
那一晚,她彻夜未眠,心乱如麻。
第二日,早早的就去看了小婉,她已经醒过来了,身子还有些虚弱,一见烈炎端着亲手熬得补品,小婉就觉得心头一暖。
她微微一笑,坐在床沿,亲自喂着她吃。
“小心烫。”她关切的叮嘱。
小婉点点头,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见她身上的伤势也在渐渐愈合,她这才算放下心来。
聂城刚从外面回来,一见烈炎,便笑了起来。
她用手绢擦了擦小婉的嘴,没有看他,却淡淡的问“你二哥如何了?”
她知道他刚从那边回来。
看似随意平静的问话,却透着浓浓的在意。
聂城撇嘴,看着她‘满不在乎’的脸,道“若真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看?”
他知道,二哥这次肯大发慈悲,全是因为师父。
二哥嘴上不说,但他知道他最想见的人就是她,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瞧过一眼,聂城心头难免有些怄气。
烈炎不语,静静的喂着小婉,谁都不在说话,气氛颇显怪异了。
她怎不想去?可又用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借口,怎样的理由?
“我来。”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聂城接过了她的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