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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芃、方芃,从今尔后,我公孙映文要和谁去追忆大学生活的种种趣事呢?我们这份夜夜促膝长谈的情谊,又有谁可以替代得了呢?”
她问着自己,然而已经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了。
带着感伤不已的心情,她几乎没睡的抵达了法瑞边境。
方家在蕾梦湖畔经营的度假城远近驰名,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这个小镇坐拥白朗峰壮丽的山景与蕾梦湖的灵秀之气,水色引人人胜,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一到镇上,她浑身的毛细孔就仿佛自动张开了,迎接着自然的气息与天地间的水气。
体恤丧家的忙碌与悲伤,她自动自发拎着行李找到了与度假城距离不远的蕾梦庄园。
秋阳里飘散着花草的气息,她终于摘下了墨镜。
她动也不动,静静凝视着眼前那红色石墙和砖瓦屋顶的典雅建筑物,想像着方芃奔跑在其中的画面。
方芃喜欢笑,有着银铃般的笑声,宿舍里常充满着她开朗的笑声,想必这栋房舍里也是吧?
一抬眼,她看着二楼窗台上鲜艳摇曳的不知名花朵盛开,有种错觉,彷佛方芃会从那里探出头来,笑着对她招手似的……
猛回神,一张男性的面孔跃进她眼帘。
门廊里伫立着一个男人。
对方的身材高大挺拔、宽肩长腿,一身俊挺的黑色西服包覆着他乃劲有力的体格,炯亮有神的双眸正瞬也不瞬的打量着她。
“你是公孙映文吗?”男人没有打量她太久,在她主动发现他的存在之后,趋前询问。
她点了点头,总感觉方芃骤然辞世之事还震撼着她,她平时自以为是的精明足足掉了一半。
“幸会,我是雷荣森,方芃的大哥。”
男人对她礼貌性质的伸出了手,她被动的与他一握,顷刻间感觉到他的掌心厚实有力,还布满了粗粗的茧,这不是一双文人的手,但却相当的男子汉,她不由得注视着他。
雷荣森——
这个名字有好多的木。
她不止一次的从方芃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他是方芃继母带来方家的孩子,和方家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她知道方芃和这个没血缘的兄长很亲,经常大哥长、大哥短的提到他。
方芃的游泳是他教的。
方芃的吉他是他教的。
方芃的第一只宠物狗是他买来送她的。
方芃第一次偷尝红酒是和他一起躲在仓库里喝的。
方芃失去初恋那晚是靠在他怀里哭泣的……
这个男人对方芃而言别具意义,亦父亦兄亦友,甚至每次方芃提到大哥时那晶灿的笑眼,她都会取笑方芃是否有恋兄情结。
而今天她终于见到雷荣森的庐山真面目了。
她有种感觉,闻名不如见面,这个男人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他有一双英气勃然的双眉、霸气十足的野瞳、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唇线,体魄剽悍高壮,比例则非常均称。
他不怒而威的俊脸透露着精明与敏锐,他像是浑然天成的领导者,然而另一股不是滋味却俏俏浮上她的心头。
她知道,雷荣森没有在第一眼被她绝丽的外型给电到。
从来,美貌就是她自恃的。
她自认为是造物者精雕细琢的完美艺术品,身材窃窕修长,肌肤从来就不需要防晒也白皙无瑕,遗传自母系的自然鬈令她的大波浪长发显得妩媚极了。
她是浓眉大眼的代表作。
修眉、眼线与假睫毛向来是她不屑碰的彩妆品,她娇俏的挺鼻立体到常有人误以为她化妆时打了鼻影,而她的樱桃小嘴则得天独厚的拥有玫瑰般的色泽,只要随便抹抹护唇膏就动人不已。
她通常是在第一眼就征服她想或不想征服的男人,如果连她姣好的外貌都无法在第一眼令男人为她而倾倒的话,不管她对对方有无好感,她都会有很不甘心、很不甘心的感觉。
雷荣森是第二个让她感到不甘心的男人。
第一个不用说,当然是连正眼也不看她的公孙河岸。
然而公孙河岸带给她的挫败感并没有那么重,因为她同样也非常之厌恶他,不想用正眼看他。
然而雷荣森却不同。
他紧紧的抓住了她的目光,她却没能即时从他眼里读到类似惊艳的讯息或感兴趣的光芒。
对她这个艳冠群芳的绝色美女,他像在招呼再平凡也不过的一个女人,就好像,她沉鱼落雁的容貌很通俗似的……
“映文?是映文来了吗?”
身后传来引擎尚未熄火的声音,同时公孙映文听到一个柔雅的女性嗓音在轻唤她。
她马上转头,看到吴芝娴刚下车,一看到女儿的挚友来了,她竟感伤到末语泪先流。
“伯母——”她也激动了,立即丢下行李趋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忍不住的想,方芃啊方芃,得母如此,你这一生可以说已经没有遗憾了。
第二章
清晨时分,天色微亮。
公孙映文老早就睁开眼睛了,但她不想动,懒洋洋的栖在被里,脑子像陀螺似的,片刻不停的想着许多事。
昨天是她抵达蕾梦庄园的第一天,和伯母在门口遇到之后,雷荣森就搭着送伯母回来的黑色轿车走了。
她见了方芃的父亲和奶奶,他们都悲痛逾恒,她知道这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不会随着时间而冲淡,因为方芃是延续他们生命的骨血啊,就这样走了,就这样话也不交代一句就突兀不已的走了……
不不,不能再想!
她猛地打断自己的思绪。
她在心里对方芃发过誓,她要带着笑容送她离开,今天就是她的丧礼,所以她万不能再想任何会揪痛她心脏的事了。
打起精神梳洗后,她换上一件适合参加丧礼的黑丝绒及膝洋装,从位在二楼的客房走出去,长廊里静悄悄的,显然还没有人起床。
方家很宽敞,足足有十六间房间,除了自己家人之外,还有两名帮佣和司机,园丁、厨子,或许这样规模的庄园在此地很平常吧,是她住惯了地小人多的台北,所以一时之间不能适应这里写意的气氛。
如果她不是来参加方芃的丧礼该多好,如果她是来这里度假的该多好,那么昨晚她就会是和方芃同挤在一张床上,东聊聊西扯扯的,直到不支睡意而入眠。
老天!她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不知不觉的想到了方芃?
她苦笑一记,凝视着壁炉上那一幅幅相框里,其中一幅方芃站在向日葵花海里,巧笑倩兮的玉照。
“嗨,小芃,我来了,你家的庄园真的很美,你的形容词有待加强哦,这里比你说的还要美……”
叹息一声,她开门出去,清冷的空气对她扑鼻而来。
放眼所及是一望无际的葡萄园,穿过葡萄园则可以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杏树及樱桃树,再经过一大片青翠的草坡,蕾梦湖就在她的眼前了。
清晨的蕾梦湖有薄薄的寒意,幸好她带了一件大披肩,正好可以让她不受厚重衣物的约束,轻盈地漫步其问。
这一座湖就像传说中的美,美得仿佛是人间仙境,听说方家经营的“蕾梦度假城”就在这附近,每间客房都以看得到蕾梦湖的湖景做为卖点之一。
想必这优美的湖畔也是方芃以往爱逗留的地方吧?
瞧瞧那平静无波的水蓝色湖面,如果跳下去游泳不知是何滋味?
一阵微风吹来,她拉紧了披肩再往前走,沿着小径往湖滨散步,她要自己脑袋净空,只专心三思的欣赏着蕾梦湖的优雅景致。
她以为在这么早的清晨,自己会是湖畔唯一的造访者,直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湖畔旁,才知道她不是唯一早起的人。
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背对着她,率性的席地而坐。
草皮上搁着一个大竹篮,她看到长条法国面包,以及露出三分之一瓶身的红酒。
她的视线从竹篮回到男子的身上,忽然心跳加快了。
黑色的服贴西装和宽阔的肩膀线条,她敢说,这个男人是雷荣森……
“咳!”她假咳一声,不请自来的定到他身边,不请自坐的在草皮上坐了下来。
雷荣森招呼性质的看了她一眼,眸光随即回到湖面上,像是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讶异。“这么早起来,睡不习惯吗?”
他那毫不意外的态度又让她不快了,她轻哼了哼算是回答。
真是气人,她公孙映文真的有那么普通吗?普通到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连一丝丝对她的好奇之心都没有?
她那不快的反应反倒引起了雷荣森的注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光芒。
公孙映文——
小芃常戏说,如果世界上有魔镜的话,那么魔镜回答皇后那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一定就是她的同窗挚友公孙映文。
然而昨天初见,令他注意到她的,并不是她的绝丽外貌,而是她伫立在庄园前,抬首静静凝视窗台时,眼里所滑过的感伤。
悲伤的眼神做不了假,因此在第一时间他就认同了她,认同她是小芃的好朋友。
只是他不知道,小芃的这位挚友对他为什么好像有点敌意,他是什么时候得罪她的?
“吃过早餐了吗?篮子里有东西,要吃什么自己拿。”他决定与美女化敌为友,毕竟人家是为了小芃而来的。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一大早跑来这里看湖景吃早餐。”她语气不以为然的瞅了他一眼,动手翻看篮里的东西。
看来雷荣森和方芃的感情也不像她想像的那么深嘛,在方芃下葬的这一天,他的胃口还这么好,实在不应该呵。
“这是什么?”她拿起一个小保鲜盒打开。
他的身躯微微向她靠拢了一些些,说明道:“这是令人口水直淌的好东西——橄榄酱泥,可以涂在面包上吃。”
她不置可否的盖上盖子,打开另一个保鲜盒,里面是火腿片和烟薰鲑鱼。
“这个可以夹在面包里吃。”他很快的又说。
她打开最后一个保鲜盒。“这又是什么?”完全是她没见过的食杓:
他扬起了一抹笑。“那是笋瓜,吃起来甘甜滑嫩,先用橄榄油煎过,加上蒜头和百里香,滋味令人难以抗拒。”
他的笑容好迷人……不过,那不是重点,她又哼了哼。“你很会享受嘛。”
然后,在这美丽的湖畔边,她的尖锐无预警地冒了出来,她正视着他,语气苛刻地问:“雷先生,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雷荣森错愕的看着她。
不等他回答,她就扬着眉毛,张牙舞爪的自己回答道:“今天我的好朋友、你的妹妹方芃要入土了,而你好像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带这些人间美食来湖边赏景,请问你是在庆祝方芃今天要下葬吗?”
她知道吵起架来,自己的嘴巴有多毒,每当发起飘来,天蝎座的她像有种要置人于死地的本能,总能找到最锋利的言词来黥人。
雷荣森在第一眼是吸引了她没错,但她不能认同他的做法,她鄙视他这样的行为,所以决定收回对他的初见好感,把他归在公孙河岸那一类。
“原来一个人自以为是起来是这个样子。”雷荣森打量着她,眼睛深不可测。
“你说什么?”她眯起了眼。
“难道不是吗?”他浓眉紧锁,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反问着她,“你在口出恶言之前,从来都不求证的吗?”
换她愣住了。
“知道瞎子摸象的故事吗?”他扬了扬眉,定定的看着她。“瞎子摸到大象的一脚就以为大象是长那个样子,你看到我带了美食来湖滨就认定了我在庆祝些什么,你跟瞎子有什么不同?”
她的心冷不防的被撞了一下。
他说的……好吧,确实有道理。
但她就是爱辩,也从来没有辩输过,所以,她是不可能在口头上对他降服的。
她高高的抬起了尖尖的美丽下巴,特赦般地看着他。“那么你说,你为什么要刚好在今天带着这些美食来这里?”
如果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会考虑向他道歉。
“我没有必要对你交代我的行为。”他淡淡地道。
“你——”她气急败坏的瞪着他,外带咬牙切齿。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吗?
刚刚说得好像他很有道理似的,还拐弯抹角的骂她是瞎子哩,原来他自己连个屁道理都讲不来。
哼!什么跟什么?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几乎快没变身火箭冲上了天,口不择言、气呼呼的开骂了。
“姓雷的!我知道你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所以无法解释,小芃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她死了你当然没有感觉,像你这种冷血动物才不会了解小芃是多么好又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她由衷的敬爱着你,如果她天上有知,一定会后悔为什么要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大哥来敬爱着,一定会后悔她为什么对你从来就没有私心,一定会后悔她真的把你妈当成自己的亲生妈妈,你这个人渣根本不配她这样来对待你……”
她在骂人,而且骂得很难听。
她不应该从他眼中看到动容与感伤的,可是她却看到了,他有神的黑眸此刻正蒙上了一层泪雾。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