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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璃不想学游泳……”小女孩转动着一双灵活大眼,咬着下唇对短暂失神的时违天抗议。
“如果娃娃听话学会了游泳,时大哥就买洋娃娃送你。”少年捏捏她掐得出水的脸颊,顺便偷吻了她一下,被偷香的小女孩不懂他为什么吻她,但她知道她要别的东西。
“我不要洋娃娃。”谁要那么幼稚的东西。“我要时大哥,如果小璃学会了游泳,小璃要当时大哥的新娘。”
少年的脸在她提出条件的同时变得愕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好,娃娃如果真的学会了游泳,时大哥就娶你。”
结果她真的学会了游泳,而且爱上了游泳,整个夏天他们都在游泳池畔度过。
脑中的影像停止在这甜蜜的一格,收起飘浮的眼神回到十多年后的现实,朱璃再次面对少年的眸子和他俊绝刚毅的脸,和刻入她心中忘也忘不掉的名字。
“时……时大哥?”朱璃的眼中闪烁着泪水和疑问,彷佛无法确定她眼中的成熟男子和少年是不是同一个人。
时违天点点头,很高兴她终于想起他是谁,可她突然抱住头部的疯狂动作又证明了他高兴得太早了。
“我的头!”终于捕捉到昔日景象的朱璃忍不住脑部突发的痛楚,抱着头哀嚎。
“我的头好痛、好痛!”每当她尝试着接触更深层的记忆,这要命的疼痛便会向她袭来,痛得她死去活来。
“你怎么了,娃娃?”时违天圈住她柔弱的身体,帮忙她镇定。
朱璃头痛欲裂地勾住他的脖子,想借着时违天的力量稳定自己混乱的情绪。可偏在此时,她的脑中忽然传来一道强烈的指令,命令她——杀!杀了时违天!
她的眼眸因这道指令而变得空茫,好不容易才想起的记忆在瞬间瓦解,又回到原始的空白状态。更糟的是,原本勾着他脖子的手竟不听话地溜至他的喉头,攫住他的喉咙缩紧用力。
“娃娃!”
她听到时违天不可思议地吼叫声,看见自己的双手紧紧扣住他的颈子,像发了疯似地狂捏。而时违天每一次痛苦的低喘,都有如针刺般刺入她不由自主的心。
她好想住手,可是她住不了手,无法凭她自己的意志住手。
“杀……杀了时违天……”
她甚至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自己的。
“杀……我要杀了你……”
朱璃毫无意识的勒紧时违天的颈子,在他深邃痛苦的眸子中看见满满的眼泪——她自己的泪。
她不想伤害他,不想看见他痛苦,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该死的行为!
“救……救我……”她好怕自己会杀了他。
“我不想……不想……杀你……”接着她便昏倒。
这是她昏厥前唯一留下的话。※※※陈设简单但不失气质的房间中摆着一张大床,床的正中央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绝色佳人,她的呼吸急促,即使在睡梦中都无法安稳。她不安的转动头部,恍若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直到一双冰冷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喃喃叫她不要害怕,她才放下心继续睡,安静沉入梦乡。
时违天缩回手,眉头深锁地望着一脸苍白的朱璃,觉得她好小好小。
“她这个情形有多久了,”始终默默站在一旁的时遥人,这时终于出声,她从没看过她大哥像今天这般温柔。
“有一段时间。”时违天的视线还是无法调离朱璃,十分钟前她才又拿着一把小刀嚷着要杀他,并且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真可怜,她一定很痛苦。”站在同为女性的立场,时遥人对朱璃自是特别同情。
原本的记忆被硬生生剥夺,还得听令刺杀她眷恋的男人。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人,舍得如此对待这么一个精致的玻璃娃娃?
答案顷刻在时违天的脑中浮现,时违天十分清楚一头疯狗被逼急了会有何后果。不消说,这一切都是苏怀基干的,当日他等不到朱璃,旋即猜到她发生什么事了。又妒又嫉的苏怀基在无计可施,又见不着朱璃的情况下,干脆命令她杀了他,这点他能理解。
他想不透的是,那日朱璃明明已经记起一部分往事,为何又在转眼间把所有事情都忘光,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使她的记忆里再度有他,而不被苏怀基轻易破坏掉?
“遥人,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凝视朱璃的小脸许久,时违天终于又出声。
“什……什么事?”时遥人的舌头差点没打结,她的大哥对她说“能不能”耶,他不是一向只会命令人吗?
“启动你的观心术观看她的心,我要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无法想起我。”时违天淡淡地请求。
她就知道!
“我尽力。”虽然很想说不,但事关人命她只得破例,谁教她单独具备这项天份呢。
“我会尽可能的观看她的心,但我不保证能给你满意的答复。”依朱璃被控制的程度看来,对方很可能把她的记忆分为两半,一半是现在,另一半是过往。她没有把握在试探的同时会遭遇到什么,对方可能早已做好了严密的防备。
“你尽量试,找不出原因我不会怪你。”时违天并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苏怀基那家伙有多狡猾。在某一方面他不得说他颇沉得住气,即使再怎么怨恨朱璃,依然不肯现身,只肯远远躲在某个角落继续他卑鄙的计划。
“好。”时遥人被她大哥难得的谦卑感动到无以复加,他一定很喜欢朱璃,才会费这么大的劲儿。
时违天的确很喜欢朱璃,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那年,他十四岁,却有着超乎同年龄的成熟气质,他出色的表现和与生俱来的天赋,更为他赢得无数的掌声,每个族人都对他寄予相当高的厚望,私底下认为他可能会打破先前的纪录,二十岁不到就继任族长之位,表现出色的时违天亦自信满满,相信自己必能不负族人的期待,顺利继承族长之位。
为了锻炼人事经验,他自小就跟着同为族长的父亲拜访过无数名人政要,甚至晋见过好几国的总统,每成功晋见一次,他的自信就多一些,小小年纪的脑子里装的不是少年应有的幻想及冲动,而是如何充分利用时族的资源,对抗看不见的敌人。
当时的族长时凌天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不行,怕他的大儿子还没继承位置之前就被责任逼疯了,遂提议带他去美国度假,他耸耸肩表示不反对,父子俩便收拾行李一路飞到美国拜访时凌天的老朋友朱杰教授。
他和朱璃就是在那时相遇。
当时朱璃八岁,长得粉透可爱、晶莹剔透,皮肤白得像最上等的象牙,却又泛出最绚烂的粉晕,玻璃珠似的大眼随着光线变换光泽,小巧挺直的鼻梁下连接着一张任谁都想轻咬一口的樱桃小嘴,在他们初次见面的剎那她甜甜地喊他时大哥。
从此,他的心坠落了,深埋在他内心偏远角落的少年情怀第一次活跃起来,整个夏天他们都在欢笑中度过。他时而教她游泳,时而背着她疯狂地奔跑,像是要补足他没有过的童年,和她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不久后,少年开始焦虑了。他发现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自然,他望着她失神的时间变多,想着她朱唇的欲念变广,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覆上她小小的嘴唇而不自觉,等他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往往已经面对她天真但写满问号的迷惑小脸。
他有恋童癖吗?
这个问题晴天霹雳地直敲他的心头,使他觉醒,也使他感受到自己的肮脏。他快速地转身,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他只想赶快离开,偏偏她又拉着他的手,大声嚷着一定要做他的新娘。
他不由自主地答应她,满足她执拗的幻想。他笑笑,不把他的承诺当一回事,还捏捏她的脸颊逼她发誓,这一生她只能让他叫她娃娃,其它的男人都不许这样喊她。
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头,发誓她一辈子都不让其它男人叫她娃娃。然后,假期结束,他跟着父亲坐上出租车准备飞回台湾,小女孩却不死心的跟在车子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哭,一面大喊要她的时大哥不要走。
没办法,他只好请出租车司机将车子停下来,冲下车安慰小女孩,向她保证他只是离开一下下,一定回来接她。
她根本不信,说他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逼得他只好拿出一条刻有他名字、在地摊买的便宜货,挂在她细弱的颈子上哄骗她。
小女孩拿到象征承诺的信物高兴得不得了,立即转涕为笑,对着他拚命挥手道再见,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接她。
可是,他终究没有实现他的承诺,反而为了压抑对她的思念以及欲念,主动要求继承族长之位。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时族为之错愕轰动。在时族长达几千年的历史之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族长是在十四岁即接掌生杀大权的。为了反映他的要求,时族所有重量级的人物齐聚,商量其可行性,最后决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接受各种考验,他若是通过了就让他继承族长之位。
他咬牙通过各种严厉的考验,包括单枪匹马解救人质,潜入恐怖份子内部窃取情报,穿梭阴阳自由封印,每一样都以几近完美的演出博得最热的掌声,因而顺利取得继任资格,成为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
成为时族族长的他并没有太多骄傲的时间,为了证明他并非靠长老施舍才获得族长的位置,他日以继夜地磨练自己的能力,想尽办法搜集资料和敌人周旋,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时光很快带走年少的痕迹,在这十六年间他忙碌不堪,过去那段欢笑的岁月早已不复记忆,他也下意识地逃避它。身为时族族长的天职取代了他心底深处那份遗憾和依恋。
为了彻底斩断对朱璃的念头,他刻意不去听、不去想、不去了解她的状况,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忘了她,没想到十六年后她竟已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他眼前,唤醒他蛰伏已久的感情。
她恨他吗?每当她紧紧握住他送给她的项炼,脑中奋力回想那个模糊的影子,她的心底可曾怨恨过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影子?
“违天哥,我要开始喽。”
耳边传来时遥人踌躇的喊叫,时违天这才发现自己又闪神了。
“开始吧。”他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示意时遥人尽管开始。
时遥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嘴里不好说什么,只得径自伸出手盖住朱璃的心口,闭眼凝神。顷刻,但见一团白色的烟雾凝聚于时遥人的指尖,无声无息地融入朱璃的心口,没多久后,时违天便忍不住地问。
“你看见了什么,遥人?”
面对她大哥的问题,时遥人的反应是眉心紧蹙、满脸疑问。
“我看见了两扇门,开放的那扇门关的是她现在的记忆,里面全是苏怀基的影子和有关溯族的虚假记忆。”
时遥人的说词马上引来许多不太文雅的诅咒。
“另一扇呢?”他早猜测到必定是这个结果。“你能不能试着打开另外一扇门?”
遥人非开不可,里头有着他和朱璃的珍贵记忆。
“我试试看。”时遥人承诺,凝聚更多的力量于指尖,试图越过身体的阻碍,打开朱璃心中那扇无形的门。
她集中力旦用力一击——无效,她被一面更高的墙反弹回来。
“没有办法,违天哥。”被震得浑身发麻的时遥人抽回手,十分抱歉地说道。“苏怀基在她心中设了一道防火墙,就算打得开第二扇门,也越不过那面墙。”那面墙简直是高耸入云,恐怕只有苏怀基本人或是朱璃自己才有办法使它消失。
“我不知道姓苏的家伙是怎么把墙竖立起来的,建造那么一面高墙需要费好大的工夫。”奇怪,违天哥怎么都不说话?“但是我知道如果能找得出操控的密码,围墙可能就会——”
“可恶!”
砰一声,玻璃迸裂的声响骤然停止时遥人精辟的分析。时遥人骇然地看着她大哥血流如注的拳头,不免同情起无辜遭殃的珍贵艺术品。
唉,她母亲若是知道她花了将近一半私房钱买来的名家琉璃制品,就这么葬身在她大哥的拳头下,铁定会失声痛哭。
不过,她倒也未曾看过她大哥失神焦虑的模样,可谓是继追地哥之后,另一个教她跌破眼镜的爱情范例。
“除了眼睁睁看她受苦之外,就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她了吗?”爱情范例半是自责地仰望窗外,深邃的眼眸无声地祈求上苍。
她若是上苍的话一定会感动到下场大雨聊表安慰,从来只相信自己的违天哥竟然也有求上天帮忙的时候?
时遥人虽然很想消遣她大哥几句,但基于保命的原则她还是选择正经以对。
“除了找到解除高墙的指令之外,我实想不到什么办法……”时遥人轻叹,这种事就算找来真正的计算机高手也没用,只有下令的人才有办法解除。
“要不然……找到她的父亲试试看。”她突然想到。“也许朱杰教授能够让她清醒过来也说不一定。”
这是个好办法,亲情的力量往往超乎人们的想象之外,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