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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河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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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贺公子人很好,他一定会娶到好媳妇的。就算他不要,天底下那么多姑娘也会争着嫁他。”阿盼娥的脚在椅子下轻轻一踢一荡,就像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如果贺公子要的话,我给他做丫头做牛做马都可以的。但是我就是心疼‘小姐’心里的苦,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傻丫头,你等着‘小姐’,那是没有盼头的事。”吴妈心疼了起来,一把把阿盼娥搂入怀里疼着。

“我不盼‘小姐’能娶我,”阿盼娥低声说,“我只盼他不那么苦,盼他开心,但他总是不开心。”她叹了口气,“我好担心‘小姐’。”

“‘小姐’那么大本事,没人伤得了他,别担心了。”吴妈哄着她,她现在眼睛看不见了,爷爷也死了,整个品安坊都替她难过,而她却老笑着。

“别人会欺负他。”阿盼娥说,“很多很多人都要欺负他,他不是坏人,只不过别人欺负他他终于生气了也要去欺负别人而已。”她叹了口气,“但是他是好人啊,欺负了别人他自己会后悔的,他心里其实很苦。”

吴妈听到最后都不知道这傻丫头在说什么了,后悔在她面前提起“小姐”两个字,咳了一声,“今天的毛豆不错,丫头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菜?”

“我要吃毛豆炒肉。”阿盼娥没疑心她掉转话题,笑颜灿烂。

贺孤生就坐在厨房对面的屋顶上,听着下面两个女人的对话,自嘲地笑,举箫就唇,轻轻吹了起来。这一次他吹的什么曲,已经再没有人知道。

箫声幽幽,像吹着一些吹不去的思绪,吹着这早秋的叶子满天飘、飘、飘,飘到了天尽头仍然不断不断地萦绕。

※※※

八月,当今高宗皇帝陪同皇太后人驻木兰。

八月十五,贼人侵袭圣驾,准噶尔宰桑乌鲁木亦反,圣驾大惊。贼众忽然自相残杀血流三尺,圣未伤,贼人十九受伤而擒,数人走脱。

“太子爷,纵然你记着血脉之情,你也不该下此辣手毁我狐夜盟兄弟十九人,他们都是你这几年来的同伴,是为了你我们才相聚在一起,就算千错万错狐夜盟不该杀你亲父,但你也不该下此毒手!”长胡子和永琏一边躲避木兰府保卫皇上的侍卫的围捕,一边冷冷地相互攻击。

“我本当你恨不得他死。”

“恨不恨与杀不杀人,与死不死人并无必然。”永琏淡淡地说,“他们也非我杀的。”

“若不是你挡住了必得手的第一轮剑阵,那十九人怎么会死在乱箭之下?你又不是不知剑士出手一击,生死置之度外,若不能得手就是被杀。你救你老子,你就不想想死的那些连老子都还没当成,你过意得去?”长胡子狠狠地说。

“开口断言今日要行刺的人,可不是我。”永琏淡淡地道,“我也没说今日不救驾。”

“太子爷,当日议事,我曾问过你的意见,你当日为何不答?”长胡子愤怒。

永琏带起一抹冷笑,“当日我若反你,今日我也就来不了木兰,你当我不知道?排除异己声东击西的事,你做了也不少了。我从不管你,不当是我不知晓。当日反了你的意,今日的事不会取消,被取消的只有我而已。”

“嘿嘿!你倒是为你老子思虑周详,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命是你捡回来的,到头来他还是要杀你、要你的命,为了一个爹字,犯得着吗?”长胡子冷笑,“说到头你还是个毛孩子,希望你爹会疼你!”

永琏眼里冷笑的神色愈浓,“我爱君爱国,你不该赞我吗?你心中的对错是根据什么划的?不顺从你谋反登基就是大错特错?当今圣上就算不是我爹我也会救。套一句俗话,我为苍生为百姓。何况,他是我爹。”

两个人边跑边争吵,一眨眼间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后边追兵如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能躲得多久,能不能生离木兰府。

※※※

阿盼娥在半夜里突然惊醒了,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但凭屋外的虫声她直觉这是半夜里。没有声音,只是她突然的心惊肉跳,就像爷爷死了那天一样。不祥的警兆扑面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危险?

谁在屋里?她警觉地拉着被子,有人在屋里!她不知道是谁,但有人在屋里!“是谁?是贺公子吗?”她低声问,心里却知道不是贺孤生,贺孤生没有这样的寒气。

来人冷笑,“你的贺公子今天心情好,大概半夜吹箫去了,他不在屋里。”说着一双冰冷的手抓起了她,“我知道你很想见你的‘小姐’,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那人用哄孩子的口气说。

“‘小姐’?”阿盼娥慢慢地警觉,低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小姐’的下落?”

“他落在他爹手里,如果他爹还记得他是他儿子的话,大概落个圈禁;如果他爹不认他这个儿子——大概三日之后就要处斩了。你去不去见他?”来人轻柔的说。

阿盼娥的额头漫漫渗出了冷汗,君知他……出事了?“你是谁?”她坚持地问,“‘小姐’他爹……又是谁?”

来人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有告诉你他是谁的儿子吗?”

阿盼娥迟疑,君知……什么都不曾告诉过她,她也从来不问,宝福不说,贺孤生也不说。她只知道四年前在紫禁城头他们说他是妖孽。

“谁?”她忍不住问。

“当今圣上。”来人冷笑,“你的‘小姐’,当今圣上的二皇子,爱新觉罗·永琏。”

什么……阿盼娥记起来了,她记得有一天晚上一个坏人对着君知叫“二皇子”的,她还问过他“皇子”是不是坏人?而他回答是的。她还记得。

“皇上?皇上的儿子?太子……”她看的戏不多,皇上的儿子多半就是太子,而太子一般娶的都是公主……

“不错,太子。你的‘小姐’是当朝惟一被封为太子的男人,端慧太子,爱新觉罗·永琏。”来人把她从被窝里抓了出来,“你和我走吧,我知道他什么都不在乎,就只在乎你一个人。”

“你带我去干什么?‘小姐’他走了他已经不要我了。”阿盼娥觉得全身一凉,已经被人点穴然后拉出了被褥,一句话说了一半已然接不下去。

“他不要你了不代表他不爱你。”来人冷笑,把她装入麻袋背在背后,“放心,我不会将你怎么样,我只是想请你帮我要求他做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阿盼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会被人拿去威胁君知……茫然地想着,念头转到君知他居然是太子,当他是君知的时候她就已经配不上他了,何况他现在是太子?但——也幸好她阿盼娥从来没有希望过君知会给她什么,那日曾留下了吻就已经太多太多了。

虽然害怕她会成了永琏的绊脚石,但是能够再一次看到他,阿盼娥心里却有着偷偷的喜悦,如果能再看到他一次,那有多好?心情随即跌下了五百万丈的山谷,她瞎了,再也看不见他了。自瞎了眼睛之后阿盼娥第一次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这个世界和她很近,只是隔着一层黑暗的薄纱,也许他就在她身前,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穿不破那层黑暗,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

麻袋摇着摇着,她离开品安坊越来越远,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贺公子为什么恰好不见了?他会不会明知今天有人要把她抓走拿去威胁永琏所以故意躲起来了?他是不是希望永琏——痛苦?

她本没有那么聪明来推测贺孤生的行为,但今夜她一猜就中,她实在太了解贺孤生了。没错,贺孤生坐在她房顶上看着这长胡子蒙面客把她带走,他远远地盯梢,阿盼娥一定没有危险。但是贺孤生却也要利用长胡子,阿盼娥为这个半男不女的“太子”身心俱伤,她可以完全不在乎地付出,但是贺孤生不可以。他一定要永琏为阿盼娥的眼睛付出代价!

※※※

木兰府。

衙门大牢。

永琏抱膝坐在牢里,他蒙面的布巾已经解下,露出他端正尊贵的脸。他的人依然纤柔,十多年来习惯了的那种气质无法在短短的四年中完全改变,每个狱卒走过去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心里暗骂:这家伙如果真是个女人多好!

纤腰纨素的皎柔,柔得让人心痛。永琏在牢里坐着,倒是来来去去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这样一个人儿应该供在大殿上,怎么能关在这又脏又臭的地方?

但谁也没话说,这长得观世音菩萨似的家伙是重犯,行刺皇上,但追到木兰府城门口的时候这人居然停下来束手就擒,只是遮掩了一下让另一个刺客脱身去了。他没抵抗,皇上也没将他当场格杀,而是带了回来关在牢里,大概过几天皇上会亲自审问吧。

坐在牢里,静静地一言不发,这家伙看着都让人心疼。

永琏可没有想过牢房里的人看他的眼色,他只不过放了长胡子走,那是他四年(奇*书*网。整*理*提*供)的同伴,即使鄙夷他的贪欲,但永琏并不想他死于乱箭之下。而他自己只不过是陪他跑出来而已,他并不想走,救了皇阿玛一次算了了他的心愿,算是对这几年故意闹得宫内鸡犬不宁让他老人家伤心的负疚,憎恨是错误的,越恨的话,只能让人活得越不自由,越不像自己。他这几年做的……应该是错的吧,经历了四年的恨,到如今他是后悔了,憎恨……报复……到头来除了让他失去原有的一切之外,也未能补偿给他任何东西。

失去了阿盼娥,这是他今生的遗恨,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恨。略略掠过额前散落的长发,他望着自己的鞋面冷笑,非男非女身,有个荒谬的想法陡然生上心来,假若他四年前选择做个妖姬进宫魅圣,大约也可以颠倒众生吧。这样的想法泛上心来,白手而足一片冰凉,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热过,和袖掩心却是因为这颗心此刻分外的冷,脑里升起的是阿盼娥温暖的拥抱,说:“我抱过君知,亲过君知哦。”那样笑靥如花的单纯的眼睛……

一双宫鞋停在他的面前,来人高贵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上,“皇上请永琏堂上议事。”

尊贵清雅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他的好兄弟啊!在皇宫中被调教得如此出色。永琏不认得这个带他去“议事”的人究竟是他的哪一个兄弟,只是望着他的衣裳下摆那种点水不惊风吹不动的稳,就知道他是个狠角色。他也没反抗,站起来随着他出去,灵魂……空空荡荡的似乎已经在这身体里挂不住了,渴望着一个停止的地方。

走过了几个转角,嗅到屋里熟悉的龙涎香就知道皇阿玛人在里面,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圣威大发雷霆,“朕人驻木兰是谁走漏消息,让贼子乘虚而人?皇太后圣驾在此……”随即“当啷”一声,不知道皇上摔掉了什么东西,但听这碎玉裂冰的声音,断然是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带路的皇子上前对着侍卫通报说永琏已到。永琏却听见耳边传音,“太子爷,进去杀了弘历,你那傻丫头阿盼娥在我手里,你进去之后若没有动手,我拧断这丫头的脖子。”

阿盼娥?永琏的身子微微一震,到底还是把她给牵连进来了,自己一生败破也就算了,不能连累她……他可不是长胡子这样的傻瓜,微微一顿,就知道贺孤生必然跟随在后,只是若是要拧断脖子贺孤生也未必能及时阻止。耳边的声音继续,“这丫头为你瞎了眼你知道吗?人家对你深情你莫辜负了人家,杀了弘历封这丫头做个皇后她一辈子都不必愁了……”

这丫头为你瞎了眼睛——永琏陡然整个人绷直,她瞎了眼睛?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她那天不是还笑得好好的,她还会浇花还会唱歌,还用那样痴痴的眼神看着他,她怎么能瞎了呢?他的心这一刻如此清晰,长胡子冷笑一声,“我懒得骗你,这丫头没你恐怕是不能活的,你没这丫头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杀了里面的皇帝老子,你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你逼我杀亲爹,恐怕是报复心更强于夺江山,你——恨我毁了你周详的大计,所以你报复我。永琏略略一个冷笑,像冷风拂过了他的衣袂一般,阿盼娥和爹,他选谁?

“宣永琏进殿——”屋里的人一声宣号。

他走了进去,心里没想着选谁生谁死,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她为他瞎了眼睛。

※※※

乾隆第二次用惊怒交集的目光看着这个已经化为“妖孽”的儿子,为什么他每次出现都要伴着血雨交加?一来一去都要带走那么多人命?这个孩子小的时候乖巧聪慧,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简直心痛已极!“你杀害亲母,还要谋害朕!你你你……朕真想不出来怎么会生下你这样一个孩子?”

永琏不答,他的心不在这里,他也不辩解——如果没有他这“妖孽”隔空一拦,乾隆恐怕就不能好端端地坐在上头了。皇阿玛自然不知道那剑阵是谁挡的,那时候大家都蒙了面天知道谁是谁?这些都不重要,皇阿玛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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