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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河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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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皇阿玛自然不知道那剑阵是谁挡的,那时候大家都蒙了面天知道谁是谁?这些都不重要,皇阿玛当他是什么,是要杀要剐,兄弟们如何看他,统统都不重要,永琏现在想的只是那傻丫头的眼睛为什么会瞎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她伤不伤心?怕不怕?

众人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这祸乱朝廷的妖孽——已应死过两次却仍然活着的端慧太子。只见他依然长发长衣,当堂一站,风带着袖角、衣角、发角略略地飘,皎柔。一生未见过如此皎柔的男子,见则心痛的男子。皇上震怒,天威难测,永琏却站在那里自指而足一动不曾动过,就像他根本没听见乾隆的惊怒。

“嘭”的一声,乾隆震怒的一掌拍在案台上,“永琏!朕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永琏微微抬头看了乾隆一眼,这是他敬爱了一生的男人,“听见了。”他回答,口气是顺和的,一点不见惊色。

听见了?就如孝顺儿子对父亲的耐心,无论父亲多么暴躁都能宽容的好脾气。各位皇子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永琏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

“杀了他!”长胡子显然人在殿外,传音直传到永琏耳边。永琏微微一笑,笑若浮生红尘,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微笑过,“皇阿玛,有人叫我杀了你。”他平和地说,“杀了你好做皇帝。”

他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哗然,随即落针可闻,大家都黑着脸等着乾隆的反应。“你果然是个好儿子,你还记得朕是你皇阿玛?”

“我不会杀,我——从不愿流血,为什么这么多年居然忘记了?我从不愿流血,因我知流血的痛。”永琏低声说,他没理乾隆说了些什么,只是这样喃喃自语。

乾隆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永琏摇头,轻声说:“没有。”

堂上有一阵子是死一般怪异的寂静,乾隆的脸色极度不好看,永琏却疯疯癫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忘记了从活过来的那天开始就不姓爱新觉罗了,所以我做错了很多事,皇阿玛,对不起。”永琏微微一笑,“等我做完了最后一件事,皇阿玛你杀了我。”他这样说,声音并不大但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人都惊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发什么疯。刚才那位带他来的好兄弟已经暗自传令调兵遣将要抓住他这个疯子了。但永琏只觉得有些好笑,他是赴死来的,这些人却还怕他,因为他们不懂一个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不为什么,也许只为了我错了,我也累了。他轻飘飘地转过身,那一转如阿盼娥第一次在苦力街见到他打着油伞转身而去的那一转一样,那样美。他面向着殿外,“蒋裘,把她放了吧,难道你当真要在皇上面前杀人,拧断她的脖子吗?”永琏的声音淡淡的,“你不敢的。”

殿外的长胡子几乎被他气得吐出血来,被威胁的人有像他这样雍容的?这个女人的确是他爱起来刻骨铭心的女人,他不止一次看见永琏在品安坊柳树上看这丫头一看就是一整天。他爱这个女人,但却就是看不到他为这个女人挣扎痛苦的表情!长胡子——蒋裘正是在狐夜盟计划破灭之后恨不得看永琏痛哭流涕的表情,但永琏偏偏越来越淡!开始还可以争吵几句,现在简直就像你拿一块烙铁去烙在他胸口他都不会叫—声——气死他了!

殿外有人?守卫皇上的侍卫们顺着永琏的目光冲出去,把蒋裘落脚的大树团团围住,万箭上弓,只待一声令下,无论你武功多么了得也要立即成刺猬。

蒋裘微微冷笑,把手里点了穴道的女人拉过来档在身前,“太子爷,这些箭若是射了上来,先死的一定不是我。”

“箭不会射上去的。”永琏神志清明,淡淡地说,“你是狐夜盟谋反的首脑,他们要活的,要你的口供。”他就当没看见他自己身边也是一圈弓箭手,只是说:“放了她,这一切的事都与她无关,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她也只会激得我拼命,你不杀她还有大半年监牢之日可活,你杀了她我让你立即死在这凤凰树下。”他的语气并不激烈,但只要是人都知道他不是在恐吓。

他居然利用卫宫侍卫的强势来逼他放人!好一个永琏!他掌管狐夜盟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永琏有这样的才智!“我死之前也要看一眼你伤心欲绝的表情!”蒋裘突然冷笑,“我有个主意,我不杀这丫头,我戳破她的耳朵,让她又瞎又聋,看你是不是还爱她!”他实在是恨永琏,皇位至此早已无望,只要永琏痛苦他就会觉得快意。

乾隆铁青着一张脸负手看着这两个乱党自己在那边窝里反。

永琏的脸色白了白,“你也不过是要我死罢了,你放了她,我死给你看,可以了吧?”他的语气幽绕,就似一个人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蒋裘怎么会信他会寻死?“我先放了她你才死给我看?笑话!你骗三岁的小孩啊……”他嗤之以鼻的笑声未落,却见永琏鬼魅一般欺到了乾隆面前,众人大惊,但永琏的身法武功何等了得,他一把抓起乾隆的手,手腕一翻一柄精光闪烁的匕首就落入了乾隆的手中。

大家大惊失色,永琏他居然身带利器行刺广来人啊!救圣驾……”

话音未落,永琏用乾隆的手握住那柄匕首,反转过来对准他自己的胸口,锋利的匕首在他胸口刺出了一道血痕,血迹在渐渐地扩大,永琏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我是谋反乱党之一,他是大清皇帝,你放了她,就算我不想死,大清皇帝圣驾也不会饶了我,你放心了吗?”

乾隆惊骇地看着他这个做事完全出乎他意外的儿子,手掌里匕首冰凉,永琏的手居然比匕首还要冰凉!望着他胸口的血,乾隆不是没亲手杀过人,望着永琏平静的脸却突然颤抖起来,这令人心痛的孩子啊!随着永从来没有!她怎么能死呢?

“嘿嘿,”蒋裘心里也惊骇,永琏疯了,“好,只要你死了,我就放了她。”他一句话刚刚说完,突然“啊”的一声惨叫自树上掉了下来,树下弓箭密集,他突然掉了下来,直跌人弓箭群里,顿时被数支箭插入身体,惨叫成一团,立刻被擒住。

这一下使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只见树上那女孩摇了两摇,抓住了树枝没有掉下来,她张开嘴,吐了一口鲜血——却是她刚才无声无息地咬了蒋裘一口,把他从树上惊了下来。她被点了穴道,怎么能行动?永琏一惊之下立即明白,是贺孤生远远地解了她的穴道吧!听蒋裘口口声声威胁他,她听久了一定很恨,她、她……本来就是个义烈的女子!这一口咬得好狠……毫不容情……

一个人轻飘飘地落在阿盼娥旁边,是潜伏已久的贺孤生,若非蒋裘恐吓说要戳穿阿盼娥的耳朵,他恐怕还在一边看戏。阿盼娥吐掉嘴里的鲜血,眼睛茫然地望向四周,“君知,君知,你在哪里?你看见我了吗?你在哪里?不要听他胡说,我不要你死,大家都不要你死。无论你做了什么坏事,我都会原谅你的,别怕,别让人欺负你好不好?我知道你只是很伤心所以才会做错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回品安坊好不好?我很想你……”

她说了一半,陡然觉得整个人落人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那个人冷冷地说:“永琏,我很奇怪为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她都不在乎,只要你留在品安坊像从前一样,她甚至不求你爱她或者娶她。四年前你把她丢在京城城门,四年后你把她丢在房里,她为你被砸头,为你被十一支长枪穿刺,为你瞎了眼睛,大概除了这瞎了眼睛的傻丫头之外,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对你。但是你刚才还是救不了她。”贺孤生鄙夷地看着他,“如果你刚才对她有多一点的担心和痛苦,我也许可以原谅你。”

永琏不可抑制地微微一笑,不担心?不痛苦?不爱她?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他的手更加冰凉,乾隆觉得他的手居然比冰冷的匕首还要冷千倍。“我知道你在。”永琏低声说。

“借口!”贺孤生冷笑,扣住了不断挣扎的阿盼娥,“这丫头我带走了,落在你手上只怕活不过三天!”

“她是个傻丫头。”永琏仍然那样轻声说,“不懂得要求别人对她好,你要好好对她,不要嫌弃她爱哭。”他微笑起来让人像看见了什么正在逐渐崩塌的东西,却崩塌得很美。

贺孤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几句话来。

“我不要走!贺公子,我们带君知一起走好不好?他一个人大家都要欺负他,他会死掉的他会死掉的……”

阿盼娥拼命挣扎,“你们都不肯疼他……你们只会怪他不好……”

这一句“你们都不肯疼他”说出来,乾隆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却听永琏笑了,笑得纵容而且无奈,“痴子。”他低声说,随后摇了摇头。

贺孤生冷眼看见永琏那样宠溺的笑心里就不舒眼,挣扎的阿盼娥突然一僵,这次却是永琏隔空点了她的穴道,“带她走吧。”他说得轻描淡写,似秋风吹起了落叶般自然。

我自然带她走,不带走难道留给你?贺孤生冷笑着,正要提人而去,却突然眼角一掠全身大震!

怎么会……是这样?他震惊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场中——

永琏说完那句“带她走吧”,手上用劲,按着乾隆的手把整支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乾隆大叫一声放手倒退几步,惊骇绝伦地看着永琏。永琏衣袖微扬,手上仍然维持着按匕人胸的姿势,鲜血一时没有涌出来,乾隆会脱手倒退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奇怪地看了乾隆一眼,轻轻地皱了皱眉,他低声说:“皇阿玛……居然也会害怕……”

乾隆脸色惨白,这……这孩子……他居然要死给他看!居然要他亲自下手杀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朕——是朕逼得你如此?是什么东西要逼死这个孩子?

永琏抬目看了众人一圈,大家脸上是形形色色的神态,或惊骇,或迷茫,或不解,或幸灾乐祸……他微微一笑,“早该死了,迟到今日……真是……真是对不住了……”

乾隆踉跄地前行了两步,“朕没有要你死!朕命令你不准死!朕还有好多事问你,你不能违圣令……”

永琏的伤口开始冒出血来,他摇晃了一下,目光留在乾隆的脸上,低声说:“皇阿玛——四年前你说过‘杀死这妖孽,朕重重有赏’,你忘记了吗?”

乾隆张口结舌。永琏的目光从那些皇子面上掠过,微微一笑,“永琏此心不为帝王热,自九岁后不姓爱新觉罗,你们——相信了吗?”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

永琏的目光缓缓地落到了贺孤生身上,“还有——我负了她一辈子,负她的情、负她的义……”他手腕一拧,居然一寸一寸拔起了那匕首,鲜血泉涌而出,他拔匕首再刺,再一次刺人胸口,“那十一枪本该是我受的,四年零八个月十八天,永不能忘……”

贺孤生脸色惨白,所有的人都脸色惨白,阿盼娥被点了穴道,她看不见影像,只听到声音。君知、君知、君知……她在心里疯狂地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疯狂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叫给自己听,所有的人都听不见她心里的泣血!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四年来我杀了好多人,做了好多错事……”永琏缓缓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好想回家,我好想阿盼娥,可是我不能回去——我不配……”他缓缓地跌坐于地,鲜血遍洒——十七年前,是谁信誓旦旦说“此生不让任何人流血”?

谁心里都有些什么东西碎裂了。永琏跌坐于地,嘴边带着微笑,那微笑空幻如花。

一滴眼泪——缓缓自他眼中掉落至地上,至地上那些无边的血里。

魔——垂泪了……

他真的是魔吗?是的话,死去的时候为什么还会落泪呢?听说眼泪是一种感情的东西,没有感情的话,是不会哭的。

“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呼,贺孤生手臂一震,阿盼娥像疯子一样爬了起来扑向永琏,“啊——啊——啊——”

如兽啼,如鬼哭,如天号,如命——在撕裂——

第八章此生无主

“天啊!”在场的那么多人,在永琏的眼神气势之下居然无一人敢阻止他,直到两刀入胸。在阿盼娥冲过来抱着他野兽一般悲号的时候,贺孤生才惊醒,掠过去点住永琏胸口流血的几处穴道,但……要怎么救?伤势太重!这匕首长达四寸,全部没胸加上接连两刀,永琏下手极狠分明不存在要活下来的任何念头!

乾隆惊骇过头,站在那里整个人都似僵了,这时候突然张口结舌地说:“刀……刀……”他极力吞下一口唾沫,极力定了神,“刀断了。”

贺孤生眼色一亮,双指一钳,从永琏胸口拔出一节断刃。永琏手上内家劲力甚强,求死之志一烈,匕首的刀刃承受不起居然断了半截在他胸口,如此,那第二刀刺下伤势就不甚重,只是浅伤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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