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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烟云荣华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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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见识见识,这壶里头可是上好的烧刀子呢!”

话音刚落,赵嬷嬷便拿起酒壶一仰脖含下了一口酒,迅速地一口喷在连霓裳脸上,那高丽纸果然立刻软化了下来,紧紧贴着人的脸面,紧紧捂着人的口鼻,连霓裳的骂声嘎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绝望的呼吸声。

接着赵嬷嬷又将酒壶里的酒尽数洒在木盆中,另外两个嬷嬷将高丽纸一张张浸入其中,令其充分湿润后再交到赵嬷嬷的手中。

赵嬷嬷侧过头来看着荣妃,荣妃只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第二张高丽纸又接着密密实实地盖在了连霓裳的脸上。

连馨宁这才明白她们这样做的目的,竟是要将个大活人给生生闷死且不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脑中嗡嗡作响,忽而见到娘亲七孔流血地拉着她哭诉,忽而见到三姨娘颐指气使地抓起一把戒尺狠狠抽打自己的手心,记忆飞速旋转着,又忽然想起连霓裳还很小的时候,也曾乖巧地坐在她面前,奶声奶气地唤她姐姐。

“娘娘开恩,求娘娘饶命!华嫔虽地位低微但到底是个有名有姓的人啊,就这么凭空不见了皇上回来可怎么交代?”

荣妃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裙摆的人,但笑不语,却一扬手,赵嬷嬷那里第三张、第四张高丽纸又这么贴了下去,连霓裳挣扎着的呜咽声也已经变得弱不可闻了起来。

“我的好弟妹,谁说华嫔会凭空不见了?今儿个她听说出嫁多时的三姐姐进了宫,因打小姐妹间就亲厚,哪里忍得住,便来求本宫接她姐姐回去叙叙。这姊妹情深的本宫哪能不允?自然由着她们,谁知这华嫔原一心带她姐姐在御花园逛来着,正在芙蓉池边上看风景,却不想撞上了一个前阵子被她狠狠责罚了就怀恨在心的狗奴才,那奴才发了狠要报仇,竟一把将华嫔推落水中,而她姐姐也受了点轻伤晕了过去,护卫赶到时可怜华嫔竟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连馨宁只觉得荣妃一张血盆大口在眼前一张一合,肩膀被人用力捏住,整个人虽未被束缚却也不知为什么好似浑身发软使不劲来一般,艰难地抽开身看了看连霓裳,只见她双腿渐渐已不挣扎了,脸上早厚厚盖上了一叠子高丽纸,紧握成拳的手掌也松垂了下去。

“娘娘,好计谋……”

艰涩地吐出一句话,连馨宁忽然觉着脑后一阵剧痛,便人事不知地倒在了地上,眼前划过最后一幕光华,竟是那是竹林里荣少谦扶着她的手温润而笑。

一个宫女手中举着花瓶怯怯地朝荣妃拜了拜道:“奴婢该死,奴婢下手重了。”

“还废话什么,赶紧把人抬出去,这里也收拾干净了,宣太医!”

前尘往事尽忘却

连馨宁恍恍惚惚醒来时正值正午时分,日头透过大开着的窗户亮晃晃地晒进来,刺得她两眼酸痛,忙用手背挡住眼睛,认真眨了几下眼,这才敢缓缓放下手。

撑起身子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不算小的卧房,东西不多,却布置得极雅致用心,抬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对面窗下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列书,一方墨,一瓶清水供着一捧生机勃勃怒放着的蔷薇花。

古朴大方的雕花大衣橱边上是一方小巧的梳妆台,眼光转了一圈又回到床上,新奇地抬手摸了摸锦绣芙蓉帐上垂下的淡紫色流苏,再看身上刺绣手工不俗的绮罗被面,连馨宁一下子懵了,这是什么地方?

更懵的是,她自己又是谁?

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换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伸手摸了摸额头,后脑,完好无损,并无受伤的痕迹。

疑惑地下床走了几步,双腿居然软得发颤,手上也没力,莫非她有病?心中无措地猜度着,艰难地朝桌边挪着步子,好容易扶住了桌沿,人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背后也出了一层汗,薄薄的衫子黏黏地贴在身上极不舒服。

尚未来得及蹙眉,目光已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了过去,原来这是一方小小的农家院落,院落中花草蔬果错落有致,几只花猫正窝在桂花树旁打瞌睡,胖胖的样子憨态可掬,却也十分自在。

正看得出神,忽听得有人颤抖着带着哭腔的声音,激动里透着小心翼翼。

“奶奶?奶奶,你可醒了。”

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妙龄女子扶着门框站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瞧,眼里虽噙着泪水,声音却欢喜得紧。

不待连馨宁回过神来,她已赶着飞奔了上来一把抱住她嘤嘤地哭了起来,连馨宁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不知怎地,她对这个姑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只可惜了,这么好的脸蛋,这样年轻,竟是个跛子。

“奶奶,你可醒了,把我们急坏了。”

那女子哭了一阵总算平复了下来,这才想起自己正扒在主子身上淌眼抹泪呢,忙退开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一面扶连馨宁坐下,问她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连馨宁被她上上下下的不停打量弄得不自在,这才想起该问问她才是。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么?是什么病?”

那女子被她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又闭上,最后还是答得十分含混。

“奶奶不记得了?那次奶奶受了惊就一直昏迷着,太太怕家里人多吵着奶奶休养,便送我们到了此地。奶奶不知这是何处吧?这是咱们荣府的一处农庄,离京城大概有四五天的路程。”

“哦,是个好地方。那,你是谁?”

连馨宁睁大了眼睛迷惑地看着那女子,那少女却惊得张大了嘴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奶奶你怎么了?我是云书啊!奶奶……”

话未说完,她已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把个连馨宁哭得苦笑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好端端一个女孩儿倒好像个苦瓤子似的才一会儿功夫就哭了两回了。

“云书,你别哭了,起来好好同我说说。实话告诉你,我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见那丫头哭得可怜,连馨宁忙拉她起来按着在自己身边坐下,又用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云书虽不肯相信竟有这样的事,但她家小姐从小到大从不曾诓过她一件,断不会与她开这种开不得的玩笑。面对连馨宁对自己身世的追问,她心中不由打起了小鼓。

既然奶奶什么都不记得了,何不就此瞒过她去?自从嫁进荣府什么罪没受过?之前的事齐齐涌上心头,云书不由恨恨咬牙不已。

当初奶奶被荣妃召进宫时明明还好好的,却昏昏沉沉地被人抬回来,连家的四小姐,如今的华嫔莫名其妙地被人弄死了,皇上三番两次派人来传她问话都没能问成,闹得府中人心惶惶,后来还是荣妃生了个儿子使得龙颜大悦,才把这事淡了下去。

可她却还是一直醒不过来,算算就那么过去了约莫有一个半月。大夫说她是在池边受了伤风邪入体,也有人说后宫阴气重许是在那里冲撞了哪路大神,众说纷纭却无人能拿出有效的方子,任由她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人瘦得厉害,汤水也渐渐喂不进了,半夜常常听见她梦魇尖叫,却昏迷如初。

太太请便了京里的名医,宫里的太医也没少来,始终无用,大爷见她那副样子才算有点良心知道急了,守了她三天三夜饭也吃不下,还找来了把他的宿疾治好的艾先生,可那人把了脉以后却连连摇头,说什么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人心不在了纵然扁鹊在世也无法回魂。

大爷为此倒真的伤心,谁知那青鸾却不答应,三天两头地哭闹不休,一日忽然捧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还下红不止,大夫说是给邪祟冲了,若不解决只怕胎儿不保。

荣府是个兴旺大族,家里还供奉着几尊菩萨,哪里来什么邪祟?众人冥思苦想,最后竟也不知是谁说的,大少奶奶久病不愈,昏昏沉沉人事不知的样子不正像是中了邪嘛,莫不是她带进来的什么脏东西吧!

大爷一听这话哪里还了得,那青鸾也当真不愧是个戏子,病恹恹地躺着一面对着大爷抹眼泪,一面只说自己不好,没这个福气偏要强求着进府,结果连累了子嗣。大爷被她说得两眼通红,之后便与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方士商议着,竟要将她家可怜的奶奶抬到山上去扔下,随她自己死去,再将她的尸体焚烧做法,以绝邪祟。

丝竹和玉凤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玉凤慌得去找二爷救命,谁知这帮禽兽这样无情,才商议定了便冲进房里要抢人,丝竹拼着命护在床前不叫那些人的脏手碰她,但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是那些野男人的对手,听其他悄悄缩在角落里看着的丫头们说,僵持中她先是跪着给他们磕头求他们高抬贵手,磕得一头一面的血,那群畜生却仍不放松,她实在无法只得对他们又拉又咬能多拖一刻都是好的,最后却被一个孔武有力的护院狠狠丢出,生生捧死在了奶奶的床头。

当二爷赶到时满屋子都是丝竹的血,一直冷眼旁观的大爷竟还坚持要将奶奶送走,二爷只同他说了一句话,杀妻不详,难道不怕老天报应在孩子们身上?

二爷向来笑起来脸上就带着一股子邪气,据那些个小丫头们说,他说这话时蓦地伸手一制,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瞪着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青鸾身上,吓得她当即就捂着肚子瘫在了地上,大爷一心顾着她,二爷乘机将奶奶就近送去了沐华小姐那里。

这事儿原是大爷自作主张,闹出来了太太自然也不能同意,直怕他畜生行径天理不容。但他竟死不悔改坚称奶奶身上的邪祟会害了青鸾肚里的孩子,还当着众人指着太太的鼻子问,你是不是就想断了我的后,太太气得倒仰,最后倒是三爷提出了个折衷的法子,将奶奶送出京城,在外头好好养病,养好了自然接回来,若真有邪魅作祟,那也害不着家里人。

一想起奶奶受辱丝竹惨死,云书恨得死死扯着手中的帕子,只听撕拉一声,一条丝帕竟被扯裂了开来,连馨宁不解地看着她,虽不知这丫头心里在煎熬着什么,但看她的样子真是辛苦至极。

“云书,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你先回去歇歇,我的事明儿你再同我说也是一样。”

云书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忙藉口去厨房给连馨宁弄点吃的便慌慌张张地多门而逃,连馨宁在屋里闷得无趣,见案上笔墨皆全,便干脆坐在床前随意翻开一本诗集抄了起来。

话说云书跑得匆忙,一出了院子正好撞上行色匆匆的荣少谦。而荣少谦从外头回来正要和往常一样去看看连馨宁,见云书慌张得不像样子,不由心中一凛,莫不是她的病不好了?

原来当初连馨宁出府之时众人有些是真怕沾染了邪祟,也有人是怕得罪了正得宠的青姨奶奶,总之荣少楼一房里竟无一人肯跟着出来,唯有玉凤想跟着,却被青鸾一顿哭诉告去了荣太太那里,说什么玉凤是太太的人,当初仗着她人老成会服侍拨给了大奶奶伺候,但仍旧还是太太屋里的。如今太太人还好好的,她倒天天号丧,现在还要跟出去送死,不是眼里没太太是什么?

荣太太听了虽没说什么,脸色却不大好,当即将玉凤叫过来痛斥了一顿,便留在了长房不叫她回连馨宁那边。

可怜连馨宁病得半死不活就这么只身被赶出了荣府的高墙,几个婆子将她抬着丢进了马车便走了,身边只有一个粗使婆子,她家汉子就是赶车的马车夫。

荣少谦早知会如此却半句多话也不说,越是没人跟着,对连馨宁来说,却反倒安全,反倒是她的造化。

才出了城他便带着几个亲信追了上来,还体贴地接了云书同来。给了那车夫夫妇俩一袋银子叫他们回去好好给主子们回话,就说把人送到了庄子上就走了,人还是病得那样,是死是活都看天意。

他自己借着去各处分铺查账联络之便,干脆也悄悄带着个心腹小厮在这庄上住下,这里是荣少楼亲自指点的地方,因为怕被连馨宁的晦气带累,指给她的几乎是个无人看管的废庄,如今却正好掩人耳目,云书伺候连馨宁,家中并不请仆役之人,只请了当地两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当家的是个厨子正好掌厨,那婆子便做些粗使杂役,一过又过了大半个月。

将错就错成良配

听完云书上气不接下气的解说,荣少谦起先也是一愣,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她既都不记得了,那或许也是天意,想想若当真让她忆起丝竹惨死云书残废,那对她来说又是怎样的打击?

辞了云书独自一人站在连馨宁房门口,他心中难免惴惴之意,她既不连云书也不认得,哪里还能认得他呢?不知等她见了他,会如何反应?还会讨厌他害怕他么?

而最像钢刀一样扎着他的心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忘却了过去,是否也连大哥和他带给她的情和恨都一并忘了?

握着拳的手高高举起又顿在半空,正踯躅着该不该敲门,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只见连馨宁静静伫立面前,脸上的神色略带疑惑,又有些羞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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