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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擦脸吧,在大街上哭得那么难看,连鼻涕都跑出来了。”朱昊赤恶声恶气的口气里藏著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金银芝脸儿一红,可嘴上仍逞强的道:“要你管。”毫不客气的将白帕拿来擤鼻涕,不拿白不拿,有便宜不贪枉为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该不会连这么小的小孩都不放过吧?”朱昊赤见到她不知怎地精神就全来了,忍不住嘲讽著。
“不关你们的事。”金银芝心底百味杂陈,幽幽的凝视著让她辗转难眠好几夜的朱昊赤。他居然是小王爷,身分尊贵,非她这市井小民可以高攀。
一入侯门深似海,成群的妻妾中又有多少能得到他的宠幸,而那宠幸又能维持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句,等他新鲜感过了之後,是不是会再去找像她一样笨的民女来宠幸?深宫是非多,她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他不可能专属於她一人,在这男尊女卑的现实社会,传统的价值观深植人心,多少女子能真正得到幸福?她不想变成深宫怨妇,还是赚钱捞银比较实际,至少银子是自己的。
“你捡那铜钱是为了那孩子?”上官弘毅微笑的探问。也许她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贪婪。
她漠然的一福身,“各位大爷,你们要是闲得发慌可以去青楼酒家,在大街上纠缠个女子不觉有失身分?”
“大胆。”王忠喝斥。这女人居然敢对爷这样讲话,也不想想王爷为了她付出多少。
“我胆子不大早被你吓破了,好狗不挡路。”金银芝冷淡的道,决定跟他保持距离。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吧?”还想躲!朱昊赤冷嘲,心底恼她不告而别,却还是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下。
“这世上多得是穿著人皮,内心跟禽兽无异的伪君子,装模作样、自命风流的玩弄他人感情,还很得意的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破绽百出。”金银芝皮笑肉不笑,有意无意的瞟著他。
“臭丫头,你说谁?”朱昊赤两道浓眉纠结在一起。他总觉得她好像意有所指。她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他自认隐藏得很好!
“我可没说谁,是你自己要对号入座。”
“你这势利眼的女人!”他还没质问她跟别的男人跑的事,她反倒先指责起他,朱昊赤一口闷气梗在喉头,握起拳头的手背青筋暴凸。
想他堂堂一个小王爷,京城里有多少名门淑媛对他投诗留帕示情意,哪个女人不是对他温驯柔顺、百般讨好,就只有她下识好歹!
“朱兄,刚刚是谁一听到金姑娘芳名就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上官弘毅出声打圆常
闻言,金银芝心儿卜通一跳。
“上官弘毅,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朱昊赤那黝黑的面皮飘上两朵狼狈的红云。“我才不是为了见她,我是要问她那个男人——”咬到自己舌头。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她的,偏偏管不祝
“男人?”金银芝低头蹙眉的想了下,他们该不会说的是堂哥吧?
“就是那个穿著打扮像孔雀的家伙。”
金银芝险些笑出声来。的确,堂哥爱卖弄风骚,活像软弱无能的纨绔子弟,但那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让别人对他卸下防备,好神不知鬼不觉的蚕食鲸吞掉别人的商行。
“你说的是他呀,他跟我关系密切,算是我的金主。”这话也没错,堂哥也是她敛财的对象之一。
满满的妒意让朱昊赤气得口不择言,“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就那么爱钱,只要有人给你银子,你就跟他走,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
金银芝脸色刷白,心口被他无情的话狠狠的划了一刀,淌著血。但表面上她神态自若的耸耸肩,绽开灿烂的笑靥,掩饰眼底的受伤。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谢谢你那些日子的照顾,我相信以你尊贵的身分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你要找个喜欢的女孩应该很容易,这东西还给你。”金银芝口气冷硬,揣出怀中那块黄龙玉佩递塞到朱昊赤的手里,深呼吸的朝他一福。
“你……”紧握手中的玉佩,朱昊赤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刚刚说了些什么?她怎么知道他的身分?是谁泄漏的?他转身横了话多的王忠一眼。“你对她说了什么?”
背脊窜过寒意,王忠忙辩解,“我什么也没说。”
“与他无关,告辞了。”金银芝嫣然一笑的转身,不知怎地眼底的泪水却像开了闸似的流个不停,不想给他瞧见,她无声的快步走离。
上官弘毅长叹了口气,“朱兄,你话说得太重了,而且你说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堂兄金翔,你误会她了!”
朱昊赤如受电殛的一僵,血色从脸上倏失,他一把揪起上官弘毅,神色凶恶的瞪著无辜的他,“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上官弘毅轻拨开他的手,气定神闲。“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挽回她的心比较重要吧。”谁叫他只会把事情闷在心底自己胡思乱想,怪谁!
第九章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朱昊赤一行人像四尊大佛般在街上大摇大摆地逛著,这样的行径简直是在要昭告大家——他还活著,请坏人来杀他。
杭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西市到东市少说也得走上一天。金银芝却觉得好像无论走到哪都会遇到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无心还是刻意,他们难道都没别的事要做吗?
“真巧呀!”上官弘毅微笑。
“是好巧,巧得比被银子打中的机会还高。”金银芝皮笑肉不笑。好不容易支开聒噪的小钰,却又遇到阴魂不散的他们。
不发一语的朱昊赤脸上没有表情,深沉的眸子直勾勾的凝视她,金银芝被他瞧得心慌。
他干么这样盯著她?她又没欠他什么?玉佩也还给他了,他到底还想怎样?明明没有做错,但在他瞬也不瞬的注视下,金银芝竟觉得有些狼狈,没有勇气像从前一样挑衅的瞪回去。
他害她变得懦弱了!
“小姐!”远处传来呼唤。
金银芝收敛心神,抬起眼,只见在人潮中钻来钻去的小珏拎著包包边挥舞边赶至,气喘吁吁的捂著胸。
她脚步还没停下,嘴里就开始喋喋不休的叨念。“我才离开一下,一转身就不见你的踪影,你怎么跑到这龙蛇混杂的西市?害我找了好久。”
金银芝嗅了嗅,眼中发出垂涎的光芒,“王老爹的包子拿到没?”
因为嫁女儿,卖包子的王老爹大方告诉街坊邻居,连续七日吃包子不用钱,可只限前一百名排队者,因此一大早,金银芝就叫小钰去排队抢包子。
“有,排了好久呢。”小钰兴奋的亮出手中的包包,却突然发现小姐被四个身材魁硕的男人给包围,警戒心一生,连忙把小姐护卫在身後,“你们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他们要请我吃饭。”接过小钰手中的包子,开始大啖。她为了吃这免费的包子,可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进食。
“小姐,这种来路不明的人通常不安好心,怎么人家说要请客你就傻傻的跟他们走。”小钰眉黛颦起。
“我看起来像那么好骗的人吗?”边咀嚼包子边轻拍下小钰的脸蛋,金银芝眼波流转著幸福。好吃!
“小钰姑娘,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好久不见上前来打声招呼,朱兄你说是不是?”上官弘毅彬彬有礼的一揖。
一旁冷峻的朱昊赤闷不吭声,深幽的黑瞳烙印著她的一颦一笑。他为相思苦,她倒好,还吃得饱,睡得好。
闻言,小钰这才注意到这四人长得很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们就是在慈恩寺後帮我捡铜钱的那些人。”金银芝毫不避讳路人异样的眼光,没有形象的边吃包子边走。
“就是被你骗银子的那些人?!”
金银芝来不及捂住小钰那张快嘴,哂然一笑,“什么骗,讲那么难听,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可没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要他们把钱交出来,是他们心甘情愿给我银两的。”
不用刀,你的哭声比刀还尖锐,比土匪还恐怖!这话小钰没胆说出口,“小姐,我们快回家吧。”
“快晌午了,两位姑娘不妨与我们一起共进午膳。”上官弘毅看好友似乎无意开口,於是提出邀请。
“不行,我们家小姐是清白的大家闺秀,怎可以跟陌生人同桌而食?”小钰想都不想就拒绝。
“好呀,我无所谓,反正是你们请客。”金银芝鼓足全身的力量,抬起螓首,傲然的迎视朱昊赤,如果没胆面对他,她哪能再横行杭州城?但天知道她藏在背後的手正不停地盗汗。
“小姐!”太乱来了,小姐好坏不分,只认银子。
“放心,我们可以在你们金家的客栈进食。”上官弘毅替朱昊赤铺路,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做。
“走吧!”
※※※
谁能料到吃顿饭也不得安宁,他大概是她命中的煞星。
“里面的江洋大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下快出来投降!”
正当金银芝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打算吃垮朱昊赤时,突然数千名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围了客栈。
等所有人都惊恐的逃出客栈,不想人挤人的他们才慢条斯理的起身。
因为有朱昊赤在,金银芝并未感到惊慌,不期然与他四目相接,她发觉他正灼灼的凝视她,她想撇开头却又下甘示弱。
谁知道他们一行人才走到大门口,乱箭便如飞雨射来,朱昊赤及时拉住她们,暍令王忠关上大门,金银芝惊魂甫定的回神,这才明了原来江洋大盗是指他们。
小钰胆战心惊的压低嗓音,怯生生的靠在金银芝身後,“小姐,他们真的是江洋大盗?”早知道就该把会武功的小钏给拖来。
“不是。”金银芝眉黛颦起,透过窗棂观察客栈外头密密麻麻的官兵,以及围观的群众。“那些官兵难道都不知道你们的身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真正见过我的人又有几个?”朱昊赤好整以暇的品茗。见她为他的安危担忧,他终於心情愉快起来。
王忠懊恼的低咒,“那些贪官随便罗织个罪名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解决我们之後,再以我们被江洋大盗杀害,来不及抢救为由上禀。”这下他们插翅也难飞了。
“要我们死的理由太多了。”上官弘毅悠闲自若的轻摇纸扇。“只是抱歉,牵连了两位姑娘。”
“我早被拖下水了。”金银芝嘀咕著,浅啜口茶,脑海中开始转动著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他们平安运出去。
“爷,怎么办?”王忠担忧的问。要是真给那贪官逮著,免不了严刑拷打,等圣上发觉,爷说不定已经见阎王……呸呸!
“小姐,外面都是官兵,该怎么办?”一旁白发苍苍的吴掌柜,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仍镇定的留在客栈内。
“吴伯,你也离开吧,免得受到无妄之灾。”金银芝故作镇定的微笑道,“你离开後,把这里的状况告诉我堂哥,相信他会做最好的处置。”金翔交游广阔,朋友三敦九流都有。
“是。”吴掌柜拱手一揖准备退下。
“等等,可否借个纸笔。”朱昊赤对他道。
“公子,稍後。”吴掌柜旋即到柜台後捧来纸和笔,并磨好墨。
朱昊赤坐下,写好信後封起递给一旁的王忠,提醒道:“王忠,你拿我的手谕,去两江总衙门找巡抚大人,一定要亲自送到他手里,小安子,你从屋顶护送他们离开。”
“那你呢?”金银芝迟疑的问,眸底掩不住浓浓的担忧。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我跟弘毅会想办法引开屋顶上的弓箭手,让你们顺利离开。”朱昊赤起身,深情款款的凝视金银芝憔悴的脸庞,扬起手欲轻抚她的秀发,却落了空。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令她有些措手不及,胸口被心脏猛撞了下,反射qi書網…奇书性的瑟缩著身子避开,在众目睽睽下,她羞得耳根子发烫,没有勇气抬起头。他、他不是讨厌她?他……为何要这样温柔的凝视她?
朱昊赤颓然收回手。这都是自找的,谁叫他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嫉护冲昏了头,她会躲避他也是正常的。
“手伸出来。”不容拒绝的,他强硬的拉过她的手,“拿著。”把玉佩塞到她手里。
“你这是干么?”金银芝心儿怦怦狂跳。
“它是你的,如果这次我们能平安脱困,我会派八人大轿将你明媒正娶。”说完,他毅然决然的起身,梭巡著众人。“小安子,王忠,你们施展轻功把她们平安护送出去。”
金银芝脸红心跳,不假思索的拦住他,“等等,你要娶我就要嫁吗?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哪有人这样擅自作主,也没问过她的意见。
朱昊赤抬起手轻轻摩挲她柔嫩的脸蛋,温柔一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光你一个麻烦精就够我受的了。”
“谁才是麻烦啦,也不想想现在这种状况是谁害的?”在他瞬也不瞬的柔和目光下,金银芝心儿卜通卜通的狂跳,全身热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