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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水?“院子里不是有口井,你还要四处找水?”
水不都一样,今年并非荒旱年,用不著囤积水以备不时之需。
“院子里的是阳水,我要的是阴水,两相调合才能做出口味独特的豆腐脑。”水质好坏影响豆腐脑的鲜嫩度与口感。
“谁教你用阴阳水做豆腐脑,不会觉得很奇怪吗?”阴阳水一向是用於作法和祛邪,而她竟混入豆汁用。
相当出人意外的作法,他怎麽也想不到美味豆腐脑的诀窍是阴阳水,难怪风味世间少有。
“自然而然就会了,没什麽好稀奇。”水甘质纯,不拿来一用十分可惜。
自从学会画符技巧,很多事不需细想自然在心浮现,彷佛她本就知晓,做起来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她从不去问自己的与众不同从何而来,因为没有人可以回答,久而久之她也处之泰然,反正并非坏事,有时还能用来帮助别人。
就像花落,桃生;秋尽,冬来,天经地义的日常琐事,没人会去问为什麽。
“错了,光是分辨阳水、阴水便是一门学问,没学过的人是体会不出两者的精妙。”他花了一年光景才搞懂阴水、阳水的不同。
停下脚步,张果儿再度露出困惑神情。“很难吗?”闻水的味道不就清楚了。”
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要是人人都闻得出阴阳水的味道,岂不个个都是阴阳师?”
“我不是。”她只会卖豆腐脑和画消灾解厄的符纸。
“我知道,但是你有成为阴阳师的能力,可惜少了名师指点。”能御五鬼即是阴阳师。
符师与阴阳师并无太大差别,前者以符纸消解灾厄,祈求平安,能号召鬼神为已所用,其力量上达天听,下通地府。
而阴阳家是古九流之一,以术数占卜吉凶,掌天文、知地理,通晓四季气候的变化,并能预测一朝的运势及龙脉所在,其影响直达万万世之後。
一是为个人安危著想,一是为万民思安定太平,因此人们视符师为不入流的行业,奉阴阳师是至高无上的圣师,甚至立传传扬,歌颂其丰功伟业。
“我不想当什麽阴阳师,只求一定温饱,国泰民安。”拨开重重藤蔓,她往最阴凉的榕树下走去。
是井又非井,一口非人工凿砌的天然流泉由石缝中渗出,不知深几丈的泉口大约十寸宽,人若不慎踩空不致沉溺,顶多卡在泉口动弹不得。
四周杂草丛生,但是泉口处只生青苔和毛莨,或有蕨类数株附生青苔上,一条石铺的小路直通水源处。
极阴之处才产极阴之水,像张家院子那口井面向东方,每日清晨迎接第一道曙光,吸收阳之气才能汇聚正气,融入井水之中便成阳水。
他轻笑地摇摇头,“你的心真小,不求觅得好姻缘吗?”
“命犯孤寡,今生无缘。”签文上说得明明白白,她不强求。
“什麽,你也命犯孤寡?”他惊讶地抓起她的手一视,细细的纹路在摇晃火光下显得不明。
“也?”手心相触时,一股莫名的热由他指间传进她手里,心似乎也跟著一热。
有丝异样的温度暖了她偏冷体质,她依然不能理解这是什麽感觉,只是……热热的……
“你有姻缘线,可是……”很奇怪,像是朱笔新描上去的纹路,不甚清晰。
“是吗?”不知名的情绪叫她蓦然抽回手。“娘问遍了扬州城内外的庙宇,神明的回应千篇一律说我是孤寡命,我想你看错了。”
“不会错,虽然是很淡的一条细纹,但我肯定是姻缘线。”而且近日会遭遇她的命定之人。
一想到此,他心口不由得一闷。
张果儿幽幽一叹,“前些日子不小心滑了一跤割伤了手心,你错看了。”
“天意,是天意呀!”他低呼地踩上青苔,脚一滑差点往後栽。
幸好他身手灵活,後腰一挺化险为夷,没听见他低喃的如柳佳人步伐轻盈,行到泉水前颇有顾虑地回头一看,似在为难著什麽。
“怎麽了,你不是要提水,木桶呢?”
“我……呃,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她不想被视同妖女出世。
若有所思的玉浮尘豁然一悟,“别当我是外人,咱们初识的那一夜我就见过你用符令御五鬼。”
“你……你看到了?”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随即消失无踪。
显然她并非完全无情无欲,只是压抑太深。“果儿妹妹难道认为我是爱生口舌之辈?”
“不,我是……呃,是我多虑了。”若他能识五鬼岂是普通人,防他只是叫人贻笑大方。
“是不是曾有人对你的符术起了不好的回应?”他见过她为人治痛风时的坦然,不像此刻微露惶惧之色。
“该说百姓为无知而惊慌,只相信眼中所见。”她回忆起那段小波折。
两年前她如同往常御五鬼以冥火指路取水,不料有个逃家孩童撞见绿光荧荧,吓得连滚带爬地白著一张脸回家,之後呓语不断的发著高烧陷入昏迷。
大夫们束手无策,眼见他烧退了又烧,反反覆覆数日始终不见好转,只好要父母准备後事等他断气。
“後来他们来求助於我,一张退烧符和失忆符才挽回他的生命,此後我尽量不使出御五鬼的符令,尽可能地亲力而为,不假手於五鬼符。”所以她提了灯笼来,免得他人误以为是鬼火肆虐。
原来如此。“你不会打算以符令取水吧?”
他一副兴致勃勃的等著看她施展,扶著一旁的榕树干以防太兴奋而滑倒。
“你想看?”他让她犯迷糊了,天底下不惧鬼神的能有几人。
“人生一大盛事,错过未免可惜。”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唉!你最好别吓晕了,五鬼可能搬不动你。”幸好她袖中还有一张五鬼符。
白衣一甩,他气定神闲地倚著树。“玉哥哥我的胆子向来大如天,果儿妹妹不用挂怀我。”
月正清明,一阵冷风袭来,使得泉水更泛寒意,阴气森森地令人颈背发凉,远处的夜枭在林子深处中拍翅而过,添了几许诡魅。
张果儿先泼些泉水净净手,以素面手绢拭乾,左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右手在符纸划下勒令,口中念念有词。
倏地,火由符纸下方开始燃烧。
然後她扬开一只纸画的水袋,食指与中指并拢朝泉水一指,涌涌不绝的喷泉像是有生命似地汇成一道水柱流入纸水袋中。
过了一会儿,她做了个收和止的指令,泉水回复适才的平静不见扬高半分。
新月缠绵041扬州三奇花外传——人间奇侠之二《绝艳相公》寄秋mingming扫描Future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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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叹为观止呀,你是怎麽办到的,为何一张薄薄的纸能吸水百斗?”太不可思议了。
师父真该教他符咒之术,瞧它多便利,小小黄纸载水无数却轻如鸿羽,收纳简易不费心,袖里一兜用不著大桶小桶地累个半死。
观阴阳只为苍生谋福利却不能利已,他有些後悔未识符咒之好用,若在两军对阵时驱动符令搬运敌方粮草,神不知鬼不觉便能大获全胜,不伤一兵一卒。
甚至日常的琐事也可靠符令完成,不需要他使唤下人,符纸一烧即能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每回府里的丫鬟要来打扫他住的杏花院时,他必须先行闪避以防丫鬟迷恋他的长相而分心,反而弄得一室水渍。
若有符令可使用,他何需防范仆从奴婢的痴迷,一人也可过得轻松快活,独自享受无人打扰的清幽。
“这是聚水符,相当十个水缸的水量,符令复杂不好画。”通常她画一张聚水符得耗去两、三个时辰。
简单的符一个时辰能画上十来张,而聚水符则需聚精会神的细细描绘,稍为差错就前功尽弃,画错的符令必须与寿金一同火化不得随意抛弃,否则会触怒神明。
他异想天开的道:“五鬼搬金术可生财,你何不画张符试试?”
改善家计。
“逆行倒施不可为,符令不能拿来为非作歹,营已之私。”银子够用就好,她不生非份之想。
“今日你以符令运水同是营私,有了金山银山你就不用辛苦的晨起卖豆腐脑。”他想起了那位在自家庄院埋银子的女财神。
地底下全是数不完的银子。
“卖豆腐脑不好吗?以符令运水之事我向玄女娘娘请示过,得到允许才敢私用。”五鬼令亦是如此,获地藏王菩萨的首肯。
每一种符令都各有不同的神祗掌管,若是为善倒是无妨,不滥用神佛是不会降罪。
若是拿来为恶必招鬼怪缠身,绝已後代,不得善终。书册上的第一页明白召告著,她始终谨记在心,遵行不妄为。
“你还能与神明沟通?”道士的那一招她也学会了,看来她要招妖降魔亦是易如反掌。
张果儿折返原路而回,面如静湖中的观音。“信之则有灵。”
“收不收徒呢?”天地间皆有灵,端看善恶之分。
“符令人人得以画之不需传授,只要诚心必可得。”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为人师。
悟性人皆有之,在於高低。
“可是我十指迟顿握不住毫笔,怕是画上十辈子也难出师。”他自怨自艾地瞧瞧自个儿的葱白十指。
字写得漂亮不一定能画好一张符,符令千百种张张怪奇,能记得住一半实属万幸,他不敢妄想有她的好记性,朱砂一沾画得流畅顺手。
“事在人为,你有一双好手。”不像她粗皮薄茧地难以比较。
不过她也不羡慕他的十指圆润精丰,各人有各人的命,际遇不同当知惜福。
玉浮尘突地拾起她的手抹上香膏。“人人都该有双好手,你亦不例外。”
子时已过成丑时,万籁皆静独剩人影两道重叠著,树影扶疏,一男一女的倒影亲密不分,看似月下偷情的人儿。
实际上除了两手交握,两人都严守礼数,看不出互有情愫滋生。
“别暴殓天物,用在我身上是浪费了。”今时抹了,一早还不是要做粗活。
清清爽爽的芷兰香味,可见是好人家的昂贵膏药,她怎好接受他的好意。
手一缩置於背後,她不想平白受人家恩惠,疾步地走在前头离开阴沉的林子,循著小路往自家的後门走去,再两个时辰她得磨豆子做好豆腐脑,实在耽搁不得。
“走慢点,果儿妹妹,小心坑洞……”他的警告来得迟了些。
走了不下百回,她还能在自家踩了坑洞才称奇……“啊——”才想著脚下就一阵踉跄。
以为会跌个狗吃屎,一阵急风似的白影忽飘而至,檀香气味的软墙先一步揽住她成了垫底,“哎呀”一声碰上了……
他的唇。
真该说声糟了个糕,两个命犯孤寡的姻缘陌路人竟然四唇相贴,同样的瞠大眼不知如何是好,互相对视的忘了移开身子。
许久之後,一抹处女幽香游离在他鼻间,他暗自呻吟的吞吞口水,结果竟让蠕动的唇瓣更加贴实了和豆腐脑一般香甜的樱唇。
似野火燎原不可收拾,从未与女子有过亲密的经验,一时的美好让他把持不住,搂著佳人腰,他渴望的吸吮不休。
月下不独眠,花好人成双,但怨东风薄。
冷夜寒意凝聚了雾气成露,由梧桐叶滴落,猛然一回神的玉浮尘瞪大了诧异不已的美眸,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麽。
他,犯了色戒。
而且他竟然不觉得心虚,反而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像是她口中藏了上等好蜜等人品尝,而他将是唯一享此甜味的主人。
缓缓的推开她坐直,双手仍像有自我意识地拥著她让她倚在自个肩头,不让地上白霜湿了她衣衫。
“我……我轻薄了你,你没受伤吧?”瞧她星眸迷乱,他差点又想起色心。
如乘云绕了天际一圈,她轻吁一口气。“我没什麽感觉,但……”
思绪很乱。
“什麽叫没感觉,你心口不会卜通卜通跳,脸红燥热?”一股气油然而生,她居然说没感觉?!
枉他愧疚得要命,因为立志要修行的他即将辜负她,怎料她的回答像是毒蛇的牙,狠狠地倒咬了他一口。
瞧她细嫩的唇瓣都破了些皮,再没感觉也会痛吧?他用无礼的行径侵犯了她耶!
到底是他的错,但至少她不要表示出无动於衷的表情,害羞也好,恼怒也罢,就算掴他几巴掌他也绝不还手,可是她一脸的不解叫人扼腕。
她知不知道她才是受欺负的一方,而他做了小人才为的下流事。
“你在生气,为什麽呢?”抚抚唇,她的眼神仍是如先前般的纯净。
刚才她的心头好像有著什麽要爆开,在来不及思索的情况下他已推开她,让她有些失望,只感觉到嘴唇肿肿的。
“你还敢问为什麽?”他沉下气,尽量表现出温和气度。“而且我没有生气。”
“不,你在生我的气,我做错事了吗?”或许她不该压著他。
无奈的挫败取代了他的理智,他是在生气。“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