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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偷听到的。」另一边有人压低声音答道:「咱们准备要上战场了。」
「战场?」这句话让我彻底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已经是白天了,而我抱著沙包停在往堆放处的路上。原来,我已经行尸走肉一上午啦。
「咦,小胖,你回魂啦!我还以为你石化在这里了呢。」
「我必须说,小胖,就算你顶著两个黑眼圈,仍然是……美得让人流口水啊!」
「你们是说,要战争了?」我问。
「是啊。」
「那种小兵冲上去,见人就砍,砍不死对方,死的就是自己的战争?」
「是啊。」
「我也要去打?」
「是啊。」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比方让上头的好好坐下来谈一谈?我们是老百姓耶!」
「小胖,你是不是一夜没睡,昏头啦?咱们是军人!保家卫国是理所当然啊!」
我看著眼前每一张年轻的脸孔,问出心中的疑惑:
「会死人的,你们不怕吗?」
他们面面相觑,然後蹲下来,对著我说:
「小胖,你还是去将军大人身边当贴身小厮吧。」
「咦?」话题转移太快了吧。
「咱们都知道将军大人一直很「中意」你。你当他小厮,不必冲锋陷阵,就算被吃了,好歹也保住一条命,是不是?」
「是啊是啊,将军大人急著要将你收为小厮,也是要让你不上战场吧。小胖,如果你被他吃了,请记得,那时我还活著的话,拜托不要告诉我,让我还抱著美梦吧。」
「美梦?」
「等哪天打退蛮族後,小胖,你接受我的求亲吧!」
「呃?」于小胖不是男的吗?还是说,这个朝代对男男恋习以为常了?我历史资料果然读得差劲啊。
「喂喂,你怎么抢先一步?你以为你还能活著回去吗?不如这样,小胖,若有一朝,我荣归故里,你嫁给我,如何?」
哇靠,没必要打起来吧?我瞪著眼前这些卯上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于小胖是男的耶,还是你们有断袖之癖?」还要于小胖嫁哩,那于小胖岂不是要当受君?
「小胖,你是女的啊!」他们齐声脱口。
「啊?」我呆呆的。
「嘘嘘,小声点,这是私下大伙都知道的,别透露出去啊!」
「对对,小胖,你安啦,咱们没人会传出去的!」
这语气、这眼神多么地坚定啊!坚定到连我都以为于小胖其实是个女儿身。
但,我百分之百地确定于小胖真的是个男儿身——刹那间,我了悟了。
如果没有一个依靠、一个信念存在,要在经年累月的战役中拼命活下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并不清楚为何自己会作这样的梦,可是,我却很明白就算我很阿不幸地被逼上战场,不小心一刀毙命,下场大概也是被吓醒过来,而他们不同,断气就是断气了。
我搔搔头,然後双臂环胸,邪邪笑道:
「好啊。到时候谁活得最齐全,就来求亲吧。如果那时候你们不嫌于小胖人老珠黄的话。」外加不嫌于小胖的「平胸」。
「咦!小胖你终於承认你是女的了!」
「小胖,我的真心终於感动了你吗?说话可不能不算话,就算你是小女子,也不能出尔反尔的!」
我暗暗扮了个鬼脸。反正我又不是于小胖,残局就交给这具身体的主人去负责好了。最重要的是,大家有活下去的动力,小胖我善良的一面由此可以窥见。
我正这么沾沾自喜的同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让我也不由得感伤想起,当这一阵风再回来时,会吹过多少尸体?
「有股焦味……」
「咦?」真的耶,如果是现实生活里,这种味道通常伴随著——消防车!我跳起来,大喊:「哪里失火了!快救火!」
「是军粮!」有人叫道:「那烟是军粮的方向!快去救火!」
哇,烧光了岂不是没得吃了?我暗惊,虽然不能说是一马当先冲上去,但好歹也配合大家提著水桶去救火。
真的不是我要说,科技进步有科技进步的好处,我真的无法想像为何有些书里为了爱一个男人而穿越时空,忍受这些令人想骂脏话的不便!
还没靠近,就觉得热气熏人。两桶水根本无用武之地,我眼角看见有些士兵用衣服扑著零星的火苗;而有些士兵则在花木兰的催促下,迅速一路排列到溪边,一个接著一个递水而来。
她会红,真的。
一个有头脑的人注定不会被埋没。
而一个懒惰的人则永远也无法出头天,我不想加入提水桶行列,於是我脱下外衣,很意思一下地扑灭边缘地带的火星。
「将军来了!」有人喊,我直觉回过头,看见将军大人匆匆而来。
「小胖,小心!」
火星窜上我的衣服,我低头一看,脱口:「著火啦!」我吓得赶紧扯下身上唯一的上衣。
这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求生本能,真的,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换来的是阵惊人的沉默。
甚至,我怀疑如果我没有开口,根本没有人愿意……不,是根本忘了说话。
我拨开于小胖额前黑色的发丝,抚胸喘气。「差点就被火纹身……」我转过头,正要叫那些救火的小兵再加把劲时,看见他们不再救火,人人呆若木鸡望著我,就连花木兰也瞪著我,一脸的震惊。
我愣了下,才喊声:「喂,救火啊……哇靠,不必流泪流得这么一致吧?救不了粮,也不能任著大火继续烧下去吧?我对火势了解不深,可是,再烧下去会把这山头烧得光光的吧……喂喂,你们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深感莫名其妙的同时,终於有人极为颤抖,抖到不能再抖地开口了:
「小……小胖……」
「你……你的胸部很平耶……」
我吓了一跳,低头看那我自己都没看过的平胸——我跳起来,连忙遮胸,正要喊「变态」,後来一想,于小胖是男的,身体也不是我的,我喊什么变态啊!
火焰还在燃烧著,带出一波波的橘光,正好照在他们的脸上,而他们的脸上仿佛写著「美梦被一场大火给焚烧了」、「为什么于小胖的胸平坦得跟他们一模一样」的绝望……
我张口欲言,想以傻笑带过,顺便小小地暗示一下女儿身另有其人,突然刺耳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小心!」有人喊道。
「轰轰轰」地,我直觉抬头,看见火焰烧垮了高木,往我身上倒下,我大惊失色,求生的本能再度抬头,警告我往後逃的同时,不知道踢到什么,我竟滑了一跤。
吾命休矣!
这个想法在我脑中一闪而过,著火的木头离我愈来愈近,可是,也愈来愈模糊了,在模糊中,好像有个人抓住我的腰,我不确定,只隐约听见——
「于小胖!」这好像是将军大人的声音。
「小胖,小心啊……」有人在尖叫。也许,不止一个人,但随即之前刺耳的声音再度盖过他们。我十分困难地转过脸——用困难来形容,实在不怎么贴切,应该说,那种感觉就像在操纵木偶一样,而我的身体就是木偶。
总之,当我好不容易侧过脸时,勉强可以看见抓住我腰的人正是将军大人。他好像在说话,但我完全听不清了,只觉得有个异常尖锐的响声,不停干扰我的听觉,然後,他的脸愈来愈模糊,最後糊成一团,再也看不见了……
「嘟——嘟——嘟——」
「好吵!」我叫道,猛然张开眼。
***
窗外的红光下停闪动著,某种声音十分刺耳地钻进我的神经里。我跳下床,走到窗前一看,原来是消防车啊。
我摇头晃脑的,仿佛还没有走出那场恶魇里:现在的我,还是于小胖,准备跟同伴上战场。
我抓抓一头的乱发,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人,叫小胖,是女的,穿著睡衣,上头印著廉价的小牛。是现实生活的女小胖。
看著镜中的自己良久,我不得不说,刚才的怪梦太真实,真实到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这就像是前世今生一样,在不同的时空过著完全相异的生活,只是,我比较特别一点,前世还没过完,就气喘吁吁跑到今生来了。
人啊,在独处时,总是比较容易伤感。此时此刻的我,没有什么心情发挥我写论文的天分,大谈前世今生因果关系。
这时的我,绝对需要家人的陪伴。
於是,我走出房门,看见胖妈正全神贯注在看传说中见者不流泪谓之无血无泪的某某生死恋。当然,胖妈绝非无血无泪,所以此刻她的眼泪很廉价地掉了出来。
小胖我只好很无奈地寻求其他的安慰,转向另一间房间。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难道是老天爷万中选一,要托负给我什么重责大任,所以天将大任於斯人也,必先整我一番?」我自言自语:「就算要让我经历这种怪梦,也来点轻松的好吗?我已经很久没搞笑了,所以,只有严肃的梦魇才会找上我吗?」
「其实……往好处想,作了这个梦,才让我体会到战争的无情啊!」昔日活蹦乱跳的同伴,也许今天就成了一具死尸,这种感觉不是每个人都会体验到,而生在这个年代的我,充分明白了。
「也许,老天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最会「借人家的镜」来警惕自己,所以藉此让我珍惜生命。」
正沉浸在十足伤感的气氛里,我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黑漆漆的,一片,我愣了愣,循著微光看见一张对著我猛笑的脸。
「嘿嘿嘿——」
也许是我错觉,那张脸笑得有些邪淫。我迟疑地顺著视线转向电脑萤幕里交缠的两人,终於明白了我没有看错。她的确是在淫笑。
因为,她是BL收藏家,而现在,她正在仔细地欣赏她的收藏品。
刹那间,我的双肩很无力地垂下,内心的伤感自动结束。
我默默地关上房门,走回自己的天地,跳上床。
「算了,小胖我果然还是个适合独居生活的人啊。」
我闭上眼,继续入睡。
「接下来,我要自己主导梦境。先送给将军大人一个小胖铁拳,再建议他去追花木兰;花木兰之所以对我有敌意,是因为她一直以为于小胖是女性吧……接著,我要成为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女侠……呃,梦好像有点接不上,没关系,用江湖上有名的断续膏接上就可以了……」
就这样,我沉睡了,也有作梦,不过跟一般醒来就忘的梦境没什么不同。
那个花木兰的梦,我再也没有作过了,而我必须私下承认,我的内心里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只有一点点点而已——
我的「袍泽」们啊!
第三部
结束之前奏曲════════════
正所谓,害人之心可以偶尔为之,防人之心却万万不可没有啊。
我内心这么想的同时,迅速倒带最近我是否有哪里对不起她了?
就这样,陆陆续续,在数年间,我做了不少的「异梦」,
也一一写在日记里。可惜,因为字数所限,
只能挑几个梦公诸於世,无法让有兴趣的读者尽数看完。
这些年来,我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白天是小胖,沾上枕有时就变成「孟姜女」(醒来後喝了好久的川贝粃把膏)、有时则是「后羿射日」(我就是那九个太阳之一),更多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故事,醒来後还特地去找书。
我曾想,是不是我太离群素居了,所以老天看不过去,让我在夜里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也让我创作题材大增……当然,理性与感性间,我仍是前者居多,所以,我也十分清楚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把我几年的人生搞得异常丰富(你们能想像拥有极为严重惧高症的我,成为《杰克与魔豆》中那个负责爬上天的主角时,我有多恐慌吗)。
就在今年五月左右,来了一通电话。
电话彼端的通讯人并不特别,是送我捕梦网的朋友,电话的内容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完全是一如往昔的打屁。
会将这通电话的内容写出来,主要是在当时千篇一律的对话里,突然有了淡淡的起疑,可惜那时我没有深想,否则我的最後一个怪梦也不会差点活活地吓死我了。
为了使读者尽快进入重点,我就将对这个故事有影响的重点摘录下来,其余在电话中的打屁,就当一江春水向东流。
对话如下——
「你最近过得好吗?」打屁到尾声,友人忽然问。
「好啊。」我随口应。
「真的好吗?你不要硬撑喔。朋友是干什么用的?就是在你需要实话实说的时候,跳出来当你告解的对象。你放心,我守口如瓶。」
「你好像上通电话也这么说,而且还一宇不差哩。」也许上上次也是?再上上上次也是。对耶,这么一想,她简直是照台词每天重复念一回嘛。
「因为你上次没有告诉我啊。」
「我上次没什么事,要我说什么啊?」莫名其妙。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次你就有喽?」
忽然问,有什么东西极为快速闪过我的大脑,让我意识到她的语气颇为兴奋……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