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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脸色一黯。“你六根已净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此人是谁,你不透露是不?那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来人,将行森捉起来!”
“皇上,您不能进去,这是天机、这是命……”行森住持以命死谏。
“朕是天子,那些天机、命,都是朕自己在掌握的!”康熙哼了声。“来人,把门推开!”
起柘双掌运功欲推开门,但那扇门却宛若堵着座大铁钟挡着,怎么推就是推不开!
起柘盯着自己的手,心知里头有高手在。但他心念一转,硬碰硬不会有结果,何况佛学不崇尚野蛮入侵,应该要采取以柔克刚才是!才这么一想,手腕方放软,门居然就推得动了!
此时徐徐的念经声停了,传来低低的声音。“阿弥陀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是冲着贫僧而来,怎么好意思让师兄为我承担罪过!”
“你不该说话的,师弟……”行森住持悲悲切切地道。
“师兄,该来的躲不过,皇上心意已定,事已到此,再避也不妥,避得了这次,下回可能更糟。”
康熙觉得眼眶有些潮湿。
“要我和皇上谈话可以,但皇上要摒退推门的这位高手,以及所有人,惟独皇上入内与贫僧谈话。”屋里开出条件。“若不能答应,那连谈也不用谈了!贫僧虽是游僧,但也交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朋友,只要我一求救,那皇上就再也见不到贫僧了!”
“朕答应你,所有人退下。”康熙的目光和起柘对视了半秒,他支退了所有人。
第三章
沙沙的落叶和纷飞的枫红,再再地证明秋天翩然而到,这些情景看在康熙眼底,更是别有一番凄凉。
隔着一扇门,两人却有不同的心情。康熙觉得凄凉;他却闭上了眼追忆他惟一心爱过的女人——董鄂妃也是死于秋风迎送的季节……
“敢问僧人,法号是什么?”康熙有些操之过急。
“红尘俗事若场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管我叫如何,有缘无缘都是自有安排。”那僧人平淡地道。“皇上还是谈要事要紧!”
“僧人如此洒脱、如此豁达,朕就是想说也说不起。”
“贫僧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贫僧的过去有太多无奈,若是每件事都要记在心上,那便是自寻苦恼!皇上,强求来的事总是会令你自己受伤,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贫僧心中的七情六欲已断,只想过平淡自在的生活,盼皇上成全。”
“你这么说根本就是自私的,你根本不在乎别人心中的感受!”他的思父之情,他感受不到吗?“皇上,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为自己而活!只是每人怎么活的方式不同,有人专为钱财、势力、权力而活,有人为儿女私情而活……”他话未说完,康熙便已截断他的话。
“朕现在要为寻父而活!你呢?你是为董鄂妃而活对不对?红颜多薄命,你一生痴爱就为董鄂妃,她笑你就笑,她哭你就哭,她死你也跟着万念俱灰,于是天下、母后、儿女皆可抛,惟有自在断念最好!”康熙痛苦地说,此时的他像个孩子,所说的话像是无理取闹!
过了许久,屋内的人都没再说话,山鸦啼叫数声,寒日乌云更令人倍感苦楚。
“皇上是为天下而活的,听皇上这么说,八ㄨ就安心了。皇上不是性情中人,不会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天下百姓都是需要您的!”
“你的法号是为八ㄨ?”康熙想了会儿,接着他心口上的难过不药而愈。了八ㄨ两字相合,八在上、在下,不是父吗?”
正当康熙在沉思之际,屋内的行僧站起身,膝盖所跪的蒲团下探出一颗光头,向他招招手。
“走吧,趁现在!”
行僧点点头,纵身一跃,蒲团自动回归原位。
起柘听见屋内有异常的动静,他自隐身的屋顶上跃下,疾喊:“皇上,快进屋!”这次他用击破的方式震碎门。
“朕的皇阿玛呢?”康熙无措的找着他的父亲,他找了那么多年,要见个面也不可以吗?
屋内已空无一人!
起柘推开蒲团,果然有地道相通,自称八ㄨ的僧人必是由此走了!
“皇上,他们应该还走的不远,微臣这就去追!”
“你一定要尽力而为!”他只想见自己的父亲一面。
瞬间,起柘已向空中飞凌而去。康熙的希望再度落空,料不到这一别,父子此生再没有相会之日,如果他知道是这样,那说什么也要追到八ㄨ!
只是,人生,没有什么早知道的。
有辆马车急奔向南方,马车上的人不停地念经,行痴盯着越来越渺小的西凉寺,眼睛眨地不眨。
“行痴,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你是否会恋恋不舍?”水林大师出声拉回行痴的思绪。
“大师,行痴不过是感叹,这马车每跑一步,行痴便深觉人生如梦,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行痴超然脱世地道。
“是真是假都是人们抽象的说法,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绝对,分分合合就要端看自己怎么去看待!”水林大师满脸的端庄严峻。
原来在行痴和康熙对话的同时,水林大师已接到冷僧机的求救信号,立即不远千里地赶来。幸好西凉寺的行森住持早料知必定会有这一天,就事先打造了逃生的地道,水林派冷僧机找交通工具,趁康熙没防备时就带行痴连夜潜逃了。
“行痴已然看破,天下美人都曾属于我,但我不恋眷,我了心只想安静的向佛,还会有什么是舍不下的?”至于玄烨的孝心,他感受到就好。
水林正打算要再开口,袜堆内却传出细小的嘤咛声,行痴拂开一看,不明所以。
“这是皇帝的驾车,怎么会有女娃睡在此处?”他们到现在才发现。
水林仔细回想,道:“这下糟了!”
“此话如何讲?”行痴详看这女娃儿,发现她长得甚是娇美,虽然一副柔弱的模样,但身上的魅力四射——意识到自己过于纵情,他连忙闭目念佛。
这女娃儿可不是普通人物,倘若我没记错,连续三日,康熙皇帝要上天坛祭拜,除了正嫡的阿哥、格格之外,她也有跟随!”
“那她的身份是?”行痴已有九分了解。
“她是皇帝的女儿,叫明宸,皇帝极度宠爱她。据说她活泼动人,见着她的人都因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而喜欢她,所以叫她为‘明’,又因为她像早晨般有朝气精神,就取名为明宸!”这些水林打听过了,他记得特别清楚。
“替这一位格格大费周章地取名字,皇帝果然宠爱她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行痴明白那种心情。
“她铁定是偷偷跟康熙前来,不敢被发现而躲在马车上!带着这大麻烦下江南,会有碍咱们。”水林大感失算。
行痴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温暖之情。他的儿子处处在找他,他却不能和他相会,只因他不愿再回到皇宫那囚牢。另外要是回去,一来他没脸见那些大臣。二来,玄烨让位,他重新当皇帝;还是他退位,玄烨还是一国之君?这些都是头痛的问题!
有太多心怀不轨的臣子等着在看爱新觉罗出乱子,如今因为玄烨才德兼备,方使局势稳定,他既无心趟这浑水就别再惹麻烦。
“也不能把她抛在这荒郊野外,她贵为格格,又极度受到呵护,必是手无缚鸡之力。把她带出来虽不是你我情愿,但将她弃着不管又太不合情理!如今干脆把她带到江南,看届时情况如何,再将她交托给值得信赖的人带回京。”
水林静穆优雅地沉吟。“这倒是可行之策!”
明宸这时因马车的摇摇摆摆而转醒,她坐了起来,睡眼惺忪,脑袋还有些不明白。“我怎么睡着了?起柘……我皇阿玛他们要相认了么?你可别唬我……”
水林大吃一惊,眼明手快地往她的后颈一拍!
明宸皱了下眉。“好痛又好昏……”倒下又昏睡了。
“她知道太多事了。”水林不大愿意留着她。
“可她不清楚咱们是谁。”怕水林会反悔,行痴转移话题。“她口中的那个起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这点冷僧机有简略的向我说过,但令我讶异的是,他可以在短短几秒间就破解禅房内设下的机关,那可是咱们研究数年才有的成果,他一下就解了。”水林除了大叹弗如,还有丝妒贤。
“幸好皇帝摒退了他,否则我实在是无路可逃。”行痴这时回想,不免要捏把冷汗。
“只是他埋伏在屋檐,等待时机一举突破。”总之,算他们走的快速,不然就来不及了。
“真是不能惹的人,这人见一次就够了,再遇上他,我真不知会如何是好。一行痴很有危机意识地道。
“这人若是忠贤之士,那便是天下之福,若是表里不一,那大清恐怕会裁在他手上。”水林表现出一副道貌岸然,但实际上他却是“嘴巴说一套,做又是一套”的出家人。有关于起柘,他是又妒又忌,这会儿又挑拨离间。
行痴只是当作参考,听听便算。“皇上不是个愚人,他看人的眼力超乎常人,这个起柘,他有重用之处,才会将他带在身边,所谓‘礼贤下士’就是这样了!况且这个起柘若有贰心,他不用等到现在还没动作,依我瞧来,他似乎还挺淡泊名利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皇上是掌管天下的天子,太过偏信某个人,都会招来祸端。”水林说出他独特的见解。
事实上,只要是贤能之士,康熙见到了、得知了,他对每个都怀有尊敬纳贤之心,并不是水林口中指责的偏袒。
“水林大师博古通今,行痴小辈怎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那些都跟咱们无关了,要是皇上有福,下次水林大师进京时,一定要入宫内和皇上谈谈,想必对皇上大有益处。”行痴十分推崇水林。
“这我可不敢恭维!”他敬谢不敏。
行痴哑然失笑。水林淡漠世荣,风骨峭峻、特立独行是天下皆知,当年他还是皇帝时,多次慕名宣诏水林,水林不为所动,决心遁迹禅林的心意就可见一斑!
低哑的笑声,不久就随着在跨过泥泞土石的马蹄消失了,而前面是未知的旅途。
“阿冷小师父,敢问你要上哪儿去?”水林进入厨房,唤住冷僧机。
他们行走了五、六天,不眠不休地赶路,到了这日,马走不动了,确定后方无追兵后,他们就在偏远处找了间破屋。因为四周野草丛生,加上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闻名天下,此屋及它的四处便开始有人绘声绘影,传说这里有鬼狐出没夺人性命,晚上不只有可怕的光,还有奇怪的呼喊声!
只是这些以讹传讹是吓不倒他们的。
他们还乐得无人打扰呢!
在他们眼中,这里才是“黄金屋”。
四周的野芒草拔一拔,屋内的灰尘、蜘蛛网清一清,他们的落脚之处就舒舒服服了。
“行痴爷在出门化缘前,交代我要给小格格送饭去,免得她车马劳顿,路途上又没吃多少,醒来饿着了!”冷僧机是当年顺治身旁的小太监,顺治出家后,他也跟着出家,这些年来,虽然已经改掉顺治爷的称呼习惯,但是“爷”这字就是怎么也改不掉。
他没有办法断念断得那么透彻。行痴就是顺治,顺治曾是皇帝,这些他都没忘。
行痴说话时,他也不敢插嘴。待在行痴身旁就像以前仍是奴仆般地服侍他,行痴叫他不要这样,就好比杀了他还令他难过,只好任由他去了!
“不如我来送吧,咱们不会在此处久留,但屋后还有些草要清除,就要入秋入冬了,这一带人烟稀少,恐怕那些蛇禽会以此为窝,不小心伤了人就不好了,还有趁天黑前把那两匹马费了,有了盘缠咱们在大寒之时就不用露宿街头。”水林表现出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可是行痴爷要我把马放回野外山林。”而且这些年来,不管是寒是热,他们都是以大地为家的。
“这是不对的,那两匹马是千里良驹,咱们以极少的劣等饲料喂它们,它们还能风驰电掣般的奔跑,直到今日才停下,可见它们的健勇。倘若你把它们放回山林,万一它们野性不改去骚扰山下村庄的人,或是它们被捉到了,下场可能是凄惨无比。”水林动用他的三寸不烂不舌说得冷僧机一愣一愣。
冷僧机心想,水林是行痴爷敬仰的大师,他讲的话一定是很有道理。再者,行痴爷听了水林的转述后,可能会认为水林的方法最好,自己不按着做,铁被骂到头抬不起来,要是行痴爷觉得他做错了,那也不打紧,反正是水林师父的主意,行痴爷也不会有二话的!
“要怎么做?”水林心想,还是把马费了好。这两匹马不是庸俗之马,野性强伤了人,他可就间接造孽!还有千里马也要有伯乐的赏识,若是它们就此回归山林,那就枉成骏马了。
“不论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