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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样的乱子,已经惊动了机场方面,应急安保措施启动。当她跑到二楼楼梯口处,看到一队机场保安人员向上跑来,眼看与廖忠平成前后合围之势,梅宝无路可走,一手撑在二楼栏杆上,飞身跃下。廖忠平数步之差随后赶到,毫不犹豫地也单手撑跳。
需知虽然名义上只是二楼,但机场的二楼层高足以致命。二人在一片惊呼声中跃落在一楼地面上,抱头滚了数圈,双双起身继续飞奔。同样的姿态,同样毫发无损。
机场安保人员上了一半的楼又不得不半路折返,跟着那两个疯子追跑。
停机坪入口处的地勤人员信息滞后,正在打起精神和夜班的困倦做斗争,突然看到两个人拎着枪向这边跑来,被早吓得魂飞魄散,跑了。
梅宝一脚踹开门跑出大楼,外面和机场停机坪相通,硕大的飞机在不同的跑道上着陆起飞掉头,噪声轰鸣,灯光明灭。
她一头冲进夜色阑珊中,一个劲地向前奔跑。
廖忠平在后面穷追不舍。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廖忠平伸手几乎可以够到梅宝的毛领子了。从梅宝这个角度讲不留长发也有一个好处——少了一个可以被人抓住的弱点。
廖忠平暴喝一声飞身扑起,将梅宝扑到飞机跑道旁的草坪上。
两人搂作一团激烈地翻滚厮打起来。
他们都很激动,也尽了全力,各自气喘吁吁。
但论力气仍是廖忠平略胜一筹,很快他以专业的格斗术制服了梅宝——一手勒住她的脖颈下巴处,另一手钳制住她双手的反抗,全身的力气压住她确保她没有逃脱的可能。两人肌肤相贴,气息相闻,血脉贲张。
时光倒流,仿佛回到多年前在训练场上,每每搭档练习格斗术总是廖忠平胜多负少。很多次他都是以这样一个蒙古摔跤必杀技的姿态完胜一局,到这个时候夜泊会无可奈何地亲口说出认输的话。
多年后的今天,时光流逝,然而有些事情仿佛一辈子不会改变。
梅宝显见是输了,如果她此时张口认输,他还会放开她,两人又笑呵呵勾肩搭背地和好如初吗?
不可能了,物是人非,很多事情说变也就变了……
不过梅宝挣扎半晌后还是张口了,她张口……啊呜!对着廖忠平露出来的手臂一就是一口!
廖忠平吃痛,力道松动,紧接着梅宝突破钳制,从他的桎梏中跳出来,转眼间已经拉开三五米的距离,继续逃亡之路。
廖忠平的手臂被咬了一个带血的牙印,他气坏了,大喊:“你是女的吗!还咬人!”
他吼完就受到了震动,意识到从前的夜泊一次也不曾使出这种像女人一样的贱招,而眼前这个人会……
梅宝一边跑一边回敬:“我就是女的!”
廖忠平默然,拔枪坚定地追上去。
偌大的机场停机坪在夜色的掩映下有诸多盲点,经过几个光线找不到之处,身后那些杂七杂八的追兵就被甩掉,冬夜里就只有梅宝和廖忠平地老天荒地一个逃一个追着。
“站住!再跑开枪!”他发声威胁。
梅宝的答复在风中传来——“你打死我吧!我死了尸体任你处置!”
她头也不回,铁了心地要跑。
廖忠平恨极——她就这么吃定了他不会开枪?!
更何况她该知道他枪法了得,特别是夜幕下的移动射击弹无虚发。
他咬咬牙,举枪朝她的方向接连射击,子弹打在铁栏杆上,频频迸出火花……如果被七处的其他人看到前“枪花组合”中的“枪”竟然射偏了到这个地步怕是要笑掉大牙。
廖忠平也恨自己不肯乖乖射中这个诈死叛逃、玩弄自己身体和精神的恶徒!
子弹迸出的火花甚至砸到梅宝的脚上,但是这不足以阻止她逃跑的步伐。
枪击震慑不好使,廖忠平索性弃枪寻求冷兵器,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略一瞄准向梅宝砸去。这下准头倒十分好,正中梅宝的后心,她一个踉跄,如奔跑中的野马失蹄一样向前滚着跌倒。
廖忠平趁机又扑上去,两人眼看又要再次战作一团!
然而梅宝虽然跌倒反应却仍旧是一等一地快,对着压过来的那个黑影伸手就是一爪子,廖忠平向后一侧身,堪堪躲过重袭,然而仍旧避免不了被那凌厉的攻势伤到皮相,他脸上很快出现了三道从下眼皮划过鼻梁一直到嘴边的划痕。
就在他一躲一愣神的功夫,梅宝已经再次爬起跑了出去。
廖忠平的震动在升级——这个人不仅会咬人,连挠人也学会了……饶不了她!
他抹了把脸挺身再追。
再漫长的追逐也有终点,当梅宝苦哈哈地跑到机场外围一堵高大无法攀越的墙下时,她的路到了尽头。
她惊慌回身,廖忠平已经提枪追到,在几米外的地方弯腰在喘息稍事休息。等他直起腰,手也随之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梅宝。
两人无语对视。
一分钟后,梅宝的眼圈红了。
廖忠平严厉地训斥她:“不要再装模作样!你的戏已经落幕了!”
梅宝隐忍地说:“我没有!”
廖忠平说:“你以为你现在掉几个眼泪,扮可怜我就会心软放过你了?!你骗我骗的够多了!”
梅宝说:“……我没有想要骗你。“
“闭嘴!你连诈死的招术都用出来!……你知道我和莲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都是因为你!!”
“是你让我去死的!我死给你看有什么不对?!”
“那是因为你把我……我说的气话!……你既然去死怎么不死透了!怎么现在还舔着个脸活着!”
“你以为我是故意的么?!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活下来了!我偷偷地活、不在你眼前活也不行吗?!天大地大你就容不下个我吗?!”
“你做的丑事天地不容!”
“……那你就动手吧。一枪打死我,我做鬼也不会去找你你的!”她哽咽。
廖忠平气咻咻,却没再呛声。
梅宝继续吼:“一条命赔给你够不够?!不够的话你去把夜辰也打死好了!”
雪花突然静静飘落下来,一片、两片、三片,悠悠扬扬。
两人之间是大段大段的留白。
一分钟后,廖忠平端枪的手开始了历史性的颤抖,看得出他接下来要采取行动了。
“来吧”梅宝平静地说,抬手指指自己心口,“你打这里……这次我不骗你。”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个她至今仍旧深爱的男人狠心夺取自己姓名的瞬间,她不想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
下一秒枪响。
梅宝身体抖了下,猛地睁开眼,惊见廖忠平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她扑过去,看到他胸口中了两枪,一动不动,血不停流出来。
景彰从黑暗处现身,他不知何时潜行至此从后面开了黑枪。
梅宝带着哭腔冲他吼:“你干什么?!”
景彰对于自己得手仍旧心存疑虑,谨慎地靠近,注意力全在廖忠平身上,一步步靠近想要补枪,“梅小姐你走远一点,我怕这个混蛋装死,我……”下一瞬他的眉心出现一个血窟窿,话语和他的人生戛然而止。
景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他一直想保护的女人会是毙了他的那个人。他就这样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雪下得大了,梅宝手忙脚乱地给廖忠平止血急救。
他从前也不是没受过伤,但是从来没有这样严重;她也不是没有为此担心过,但是从来没有这样心慌。
廖忠平的体温被热血带走,也带走了梅宝的温度,她开始感到寒冷,彻骨地寒冷,比她自己掉进汪洋大海濒死的感觉还要冷。
谁能来救救廖忠平!
“来人啊!救命!!”她一边哭一边高声呼救。
在她年幼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想鼓起勇气冲到大街上向陌生人求助,但是一次都不曾有过。然而从前不停和命运抗争想要改变生命轨迹的她此刻却绝望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卑微,只剩下无助。她能做的就是把廖忠平的上身抱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挽留他正在消逝的生命的温度。
无神论者的梅宝甚至向神佛祈祷——请把我的命给这个人,我可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请让他活下去!他是比我更值得活下去的人!
廖忠平似被她的仓惶呼救声惊醒,从昏迷从微微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
梅宝惊喜,抚摩着他的头部安慰,“你不会有事的,救援的人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下。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廖忠平感受到了她手指的触感,温柔细腻,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好闻的味道,“她这次没有抛下我”——这个认知让他微微安心。
“你走吧。”他低声说。
梅宝摇摇头,眼泪被甩得四溅,“我不走。”
廖忠平说:“我口袋里有张纸条,你拿去……上面是我给你安排的路线……”
梅宝要打断他让他休息,但是廖忠平自顾自地把话说下去,“你别去泰国了,那里环境不太好……我给你选了M国两个洲,那里同性婚姻有立法保障……小辰的学校也联系好了……你以后带着孩子好好过……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本来想着这次也许能亲自送你一程……你走吧……越远越好,不要被他们抓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我……你……”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雪花落在他脸上,没有融化。
梅宝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抬起枪朝天鸣放数声,直到子弹用尽。
正在漫无目的搜寻的人被密集的枪声吸引,开始向这边集结。
大雪漫天漫地,把一切恩怨、阴谋和罪恶掩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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