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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宁静的走廊。
巡房结束,很多病人都已睡去,初原走回医生值班室。口袋里有一个信封,厚厚地鼓着,他的手指碰到了它,皱起眉心。
“你的钱。”
露台上,婷宜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一沓,全是簇新的钞票。
他不解地问:“这是?”
“百草把昨晚聚餐的钱给了我,”婷宜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你替她给我的那部分,我当然要还给你。”
“你……”他默叹一声,“你明知道她的经济情况,怎么可以收下她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
婷宜微微一笑。
“是以我和她的名义举办的聚会,她承担一半的费用是理所当然。”
“你选择那么贵的酒店,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承受能力,对她并不公平。”他皱眉。
“公平?”
婷宜又是一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她莫名其妙的将你夺走,公平吗?你是我的男朋友,却执意要替她付钱,对我而言,公平吗?呵呵,她卑贱得像根杂草,却痴心妄想要来跟我竞争,我也要让她看看,究竟什么是公平!”
“婷宜……”
“你放心,我会维护她的自尊心,不会让她知道,你曾经已经她付掉了聚会的费用。”婷宜的目光冷冷的,笑容却异常温柔,“所有那些你为她做过的事情,我都不会告诉她。”
他默默地看着她。
“初原哥哥,如果想要留在你身边,必须变得不择手段……”婷宜停止脖颈,眼睛幽黑的说,“我会的。我会将她铲除。我并不怕你会厌恶我,因为,是你逼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走廊里,初原闭了闭眼睛,稳定一下心绪,接通手机,耳边传来急促的声音:“初原吗,你让我查的那几个病人的名字,我刚刚查到了!今天上午,我们院新收诊了……”
淡淡的月光从窗户洒进。
晓莹大哭着滑坐到了地上,挥舞着胳膊,百草已经有些听不清楚她哭喊的内容。百草吃力地将晓莹扶到床上,略使力气使她躺下,重新拧了一块毛巾,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和汗水。
“放开我!”
躺在枕头上,晓莹挣扎着,醉醺醺的胡乱推搡着百草。忽然,她面色一变,猛然趴到床边——
“哗——”
晓莹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
屋里充斥着秽物的酸臭,百草紧张的拍抚着晓莹的后背,直到她全部吐完,扶她躺回枕头。拿来温水给她漱口,再次帮她擦净脸上的泪水和汗渍,百草打扫干净地面,让空气重新变得清新起来。
回到晓莹床边时。
她怔住了。
晓莹并没有睡过去,而是正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听到她的脚步声,晓莹呆呆的在枕头上扭转过头,看着她。
“百草……”
喃喃的说着,晓莹面色苍白地望着她。
“……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吧。”低声说,百草把薄被拉过来,轻轻搭在晓莹身上。
“我刚才……是不是……”头疼欲裂,但是恐惧让晓莹睁大眼睛,“……是不是说了很多很糟糕的话……”
呆了呆。
百草摇头:“没有。”
“你别骗我,哎呦,”扶住剧痛的脑袋,晓莹痛苦的闭上眼睛,“我都想起来了,我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百草,那些话不是我真正想说的……你都忘了好不好……”
“……好。”
睫毛紧紧地闭着,晓莹面色苍白的躺着,她沉默了很久,泪水忽然静静地又流淌了下来。
“百草,你又骗我……”
“我知道,你忘不掉我说的那些话……因为我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过分……百草……你刚才哭了,对不对……”
“我从来没见你哭过……”
“你好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哭……”
枕头上,晓莹颤抖的吸一口气,用手被遮住已经哭肿的眼睛,勉强笑了笑,说:“……很丢人……我一直讨厌那种,为了一个男孩子,好朋友会反目成仇恶言相向……可是,我居然会对你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晓莹。”
看着泪流不止的晓莹,百草浑身都僵住了一般,她轻轻伸出手,想要去碰触晓莹,然而,有些不敢,手指又蜷缩回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
晓莹说的没错,百草呆呆的想,心中钝痛。她不配做晓莹的好朋友,晓莹喜欢初原,她居然会毫无察觉。
是她伤害了晓莹。
晓莹说,出哦哦你过来没有见过她哭。她又何尝见过晓莹哭过呢?是她,让晓莹哭得这么难过……
“没有,不是你的错。”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晓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是个木头人,对这些事情,一直都慢很多拍。我又从来没跟你说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初原师兄呢?”
百草看着她。
“我呀,”晓莹笑一笑,望着天花板说,“我其实跟初薇还蛮像的,她是为了廷皓前辈才喜欢跆拳道,我是为了初原师兄。”
“初原师兄那么好,对谁都有耐心,他还给我买过冰激凌吃呢。小时候,我闯了祸,妈妈满道馆里追着打我,我只要逃到初原师兄身后,初原师兄就会护着我。有时候,我偷偷跟在初原师兄和婷宜姐姐后面,婷宜姐姐不喜欢我跟着,初原师兄也会带我一起玩。”
“后来,初原师兄越长越帅,不,不是帅,是挺拔、俊雅、眉目如画,就像神话里的仙人少年,有珠玉的光芒,比我最痴迷的漫画书里的美少年还要美型。”
“我喜欢初原师兄……”
晓莹苦涩地笑。
“可是,我不敢跟他说。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他喜欢像婷宜那样的女孩子,美丽、温柔、大方、优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像野丫头一样,整天疯疯癫癫,又懒又不漂亮的我……”
百草默默地听着。
“所以,我对你很生气,真的是毫无道理。”晓莹苦笑,缓缓闭上眼睛,“初原师兄喜欢你,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他能跟你在一起……能跟你在一起……我也是很开心的……”
喃喃自语着,疲倦使晓莹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是我错了……我为什么会以为……初原师兄一定会喜欢婷宜呢……”
如果……
如果她曾经鼓起勇气……
如果……
月光静谧。
晓莹沉沉的睡着了,脸上还残余着泪痕,她翻向一边,睡得像个孩子。为她盖好被子,百草呆呆的坐在床边,她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一连串的事情,身体仿佛被千钧的重力压着,透不过气。
良久良久。
窗外的那排白杨树下,月光胧出一个淡淡的影子,百草呆呆的望着,那影子一直站在那里,她望着望着,渐渐睁大眼睛——
她霍然起身!
冲过去打开门,她向那个影子冲去——
“百草,初原的电话!”范婶的声音从隔壁屋喊出来,“说是什么,找到若白了……”
不!
她不用在去接电话!
月光中,百草向白杨树飞奔而去!她看到了,她已经看到了!树影下,那淡淡站立的人影,风声在耳边呼啸,浑身的血液都冲上耳膜,她飞奔过去,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那个人影!
Chapter 11
月光淡淡。
夜风吹响白杨树的树叶。
冲过去,紧紧抱住面前这个人,她终于找到了他!熟悉的气息在她的呼吸间,心脏剧烈的撞击着,四周有鸣叫声的蝉声,如同在千百遍的梦境中,她竟又有些惶恐。
“……”
如触电般,她慌张的松开双臂,抬起头,怔怔的看向他。
是的。
是若白师兄。
夜色的树影下。若白长身而立。他低头望着她,眼中的神情有些看不清楚。他清瘦很多,面容依然有一种疲倦,仿佛几天几夜都没有休息过了。
百草心中大惊,急问:
“若白师兄……”
“我没事。”
他淡淡的打断她。
百草怔了怔,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问,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的,只要若白师兄没出事,没有失踪,他现在回来了,就好了。想起刚才范婶的喊声,她释然说:
“是初原师兄找到你,你才回来的,对吗?”
若白皱眉,问:
“初原找我?什么事?”
“……不是因为初原师兄找到你,你才出现的?”她呆住。
“不是。”
回答完毕,若白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说:
“我走了。”
他转身就走,却不是宿舍的方向。
“若白师兄!”
月光下,百草大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连声问:
“你去哪里?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是有什么事情吗?你告诉我!”
“我回来是因为——”
背对着她,若白淡淡的说:
“我答应过你,不再让你找不到我,因为我而担心。很抱歉,我还是晚回来了两天。”
依旧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百草想了起来。那是上次,她也是忽然好多天找不到若白……
“为什么不告诉我?”
紧紧咬住嘴唇,她吸了一口气,压下声音中的哽咽。
“所有你想让我做到的事情,我从来都是拼尽全力去做,不管多难,一定会去做到。可是,你知道吗?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我就必须要听你的命令……
“可是,我很难过……”
泪意汹涌着想冲出她的眼眶。
“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跟我说。若白师兄,是你觉得我根本帮不上忙,还是你觉得有些根本没必要告诉不相干的人?”
夏日的阳光里,若白的背影挺拔俊秀,走到露台的台阶上她的脚步停了停,声音自风中传过来:
“知道了,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会告诉你。”
“这次是因为什么?”
百草担心的问。
“是我自己的事。”若白默默看向她的手指,月光下,她的手指洁白,却将他抓的很紧,“你安心训练,别想太多。”
“……是不是因为沈柠教练,”她咬了咬嘴唇,“我听说你跟他吵架了,为了我的事情,跟他吵架了,是吗?”
“……”
“她让你离开训练中心吗?”
“没有。”
“如果她让你离开,那么,我也不要去了,”吸了口气,百草早已下定决心,“即使回到松柏道馆,我也可以继续训练……”
“你胡说什么!”
若白转身,他面色冷凝的盯着他。
“我的事情,跟你,跟沈柠教练无关,我不想再听到你说类似的话。无论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以放弃跆拳道!”
“……”
“听到没有!”若白厉声。
“……是!”
“回去吧,明天还要训练,早点睡觉。”半晌,若白将声音放缓,目光停留在她的面容上几秒钟,“过几天,如果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
百草低头,沉默不语。
若白微微皱眉,看了眼她头发上那枚依然红晶晶的草莓发夹,转身离去。
夜风轻吹。
白杨树在月光下沙沙作响。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若白停下脚步,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下,若白继续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
“你干什么?”
并不回头,若白冷声说。
身后一片沉默。
“不许你再跟着我!”
依旧沉默。
眉心皱起,若白沿着小路继续向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却固执的仍旧跟着他。
第二天,百草一进练功厅,所有人都看出她一夜未眠。眼睛下有大大的黑眼圈,唇片也有些干涩起泡,她像往常一样在角落里压腿热身,梅玲看着他,又看看同样显得苍白静默的婷宜,最终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你昨晚去哪儿了?”
走到百草身边,晓萤神色有些不自在的问:
“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如果不是初原师兄来找你,我连你失踪了都不知道。”
昨晚她喝醉酒,睡得昏天黑地,是妈妈把她晃醒,说初原师兄来找百草,可是百草不知去了哪里。
练功厅里比平时安静很多。
所以即使晓萤的声音不大,“初原”两个字还是传进了在场的每个女孩子的耳朵。林凤皱了皱眉,梅玲担心的去看婷宜,婷宜神情不变,继续手握扶杆,下腰压腿。
“我……”
百草犹豫了下。
昨晚,他最后终于知道,若白之所以失踪,是他爸爸的病又复发了。还是细菌感染,比上一次来势还凶,乏力、发烧、头痛,接连几天高烧不退,意识也有点昏迷。若白赶回他父母所在的城市,日夜守在医院,但是上次奏效的抗菌药,这次却几乎不起作用。
当地医生束手无策。
在医生的建议下,若白联系了救护车,连夜将她父亲转院到岸阳,昨天下午正式收诊入院。在检查了脑积液,做了颅脑核磁共振和腰穿以后,确诊若白父亲已经感染了脑膜炎,医生立刻使用了一些新研发出的抗菌素药物,若白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感染在减退。
但是昨晚半夜。她陪在医院,希望若白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时,若白父亲的病情竟然又开始反复,高烧到超过了四十度,他陷入昏迷,感染加剧。医生们紧急采用了各种手段,才勉强在清晨五点钟左右,使若白父亲的病情有所缓和。
“稍晚一点,我再向你解释,好吗?”
看着周围的队友们都在有意无意的听着她和晓萤的对话,百草恳求的说,他了解若白师兄的性格,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