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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挂在西山的太阳,陈凡暗中盘算着:“按理说,战斗差不多即将结束,嗯,该是我收拾残局的时候了。”起身收起所有的玉符,再将晾干的衣袍放入包裹,深深地看了小谷一眼,飘然而去。
天色非常怪异,无云无风,只有那燃烧的火球喷薄出亿万缕红光,残阳如血,天际间一片通红,红得特别妖艳,刺人耳目,令人心惊肉跳,好像预兆着大劫即将降临。
陈凡心神略显不安,暗暗称奇:“厚土的老天有些邪门,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会出现异相,似乎有天人感应。”桑公大刀死时也突然变天,陈凡一直心存疑惑。
他首先奔向天荒城,两百里内开始看到大量尸体,而且越来越多,登上城外的高山,猛的停下了脚步,心中不停地呻吟道:“天啦,这是人间地狱!”
整个天荒城成了一片火海,火光冲天,连绵上百里,烟雾升至千米高空,更让他震惊的是,从脚下的山坡到城墙位置,足足有数十里距离,到处都堆满了残骸断臂,层层叠叠,没有一处空隙,最矮的也有数米高,护城河千米范围内更厚,不下于五、六丈。
准确地说,整座盆地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埋尸坑。
无用置疑,联军使用了人海战术,数百万大军全部集中在城下,用尸体将百米宽的护城河填平,将一、二十丈高的城墙推倒,无论多么高的修为,面对漫山遍野、蝗虫般的军队也束手无策。
傻愣愣地站了许久,陈凡心灵一阵颤抖,哀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是一战伏尸数百万,他们都是疯子,唉,早就疯了,从起事的那一天起就不是正常人。”
陈凡憋住气息,踏着尸体,缓缓地向城中飘去,大火估计烧了很长时间,开始渐渐熄灭,只有那余烟依然不散,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糊味,还有刺鼻的人肉味。
倒塌的城墙被小山高的尸体完全掩盖,城中所有的房屋都被烧成一片废墟,依稀可见大街小巷的轮廓,也许曾经有过激烈的巷战,也许是联军的屠杀,所过之处无不是血流成河,没有一具尸体完还无损,惨不忍睹。
硕大的天荒城成了一座死城,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死亡的不仅有双方的军队、修士,从服饰可以看出,还有百万市民,这座雄伟的名城、厚土第三大城已经毁于战火,成了一个修罗场。
陈凡心如刀割,眼前一片模糊,胸中波澜四起,浑身颤抖,差一点儿呕吐出来,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了,迅速飘出北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鬼域。
门外依然是积尸如山,二十多里后,一大堆尸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有桑公世家的沈长老、乌长老、沁长老、余长老,另有昨晚看到的十几名金丹师,联军也有二十几人,包括虚冲子,弯腰一摸,还有一丝余温,显然是刚刚死去。
再向北走,尸体渐渐稀少,陈凡的心情极为沉重,放慢脚步想着:“他们人呢?难道是同归于尽,全部死光了?不,肯定还有,嗯,也许转移了战场。”掉头直奔赤荒殿。
“轰!轰!”果然不出所料,距离赤荒殿还有五、六十里时,远处传来阵阵巨响。
陈凡立即施展无影神觅,悄悄地靠近战场。
赤荒山下,激战正酣。
战场有三个部分,阵营分明,大约有八、九十人,个个都是金丹师。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桑公千虹,长发被消去一半,黑袍破破烂烂,再没有往日的优雅从容,灵剑化成一团熊熊大火,笼罩了方圆百米范围,气势磅礴,数丈高的火苗、炙热的高温,足以融金化铁。
她的对手是一位白头老者,身材极其魁梧,浑身血迹斑斑,他的体貌与禹聂子极为相似,估计就是蓝荒殿主——禹皇子,一把短剑在空中吐出丝丝寒光,威风凛凛,与数不尽的火苗纠缠在一起,基本上棋鼓相当。
剑长老与另一位黄衣老者对峙,他的胸膛冒出大片鲜血,精神明显萎靡不振,可还是咬紧牙关坚持到底,独臂指挥着灵剑,一道道火焰汹涌澎湃。黄衣老者脸色苍白,右肩被鲜血浸透,显然也受了重伤,不过,他异常凶悍,手舞一根两丈长的铁棍,不顾伤势,大步向剑长老逼去,周身气流激荡,火焰份份熄灭,剑长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连连后退,已经处于下风。
右侧七、八里之外,桑公世家二十七人组成一座方阵,三位金丹中期打头,其他人都是金丹初期,姒龙子也在其中,联军三十二人排成一座圆阵,同样有三名金丹中期,两阵相距千米。
五十九把灵剑飘浮在半空,吐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然后在高空汇合,变为一道粗大的剑气,两道剑气在中间相撞,发生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两阵之间的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深沟。
数十位金丹师同时对阵,场面宏大,紧张刺激,震撼人心,可是这样的打法太消耗功力,大部分人已经疲惫不堪,嘴角溢血。
最引人瞩目、战斗最激烈、最凶险的却是中间的战场。
联军有十二人,浑身死气缭绕,气息与黑皮一模一样,陈凡稍稍一怔,不禁暗忖道:“乖乖,两殿也有丹人,难怪能撑到现在,呵呵,蓝荒殿神通广大,在他们的眼中,桑公世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连飞升丹的密方也能搞到,丹人之法不足为奇。”
桑公世家除了黑皮等九个丹人外,居然还多了一个丹人,此人的功力厉害得不可思议,宁长老是一对二,他毫不逊色,面对两个丹人丝毫不落下风,其他十六位丹人正好捉对撕杀。
所有的丹人都是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袍破烂不堪,满脸血污,金光闪闪,眼冒绿光,如同受伤的野兽,悍不畏死,不顾一切与对手纠缠在一起。
丹人大战是整个战斗的关键,所以每个丹人都在全神贯注,竭尽全力,整个战场剑气纵横,任何人也无法靠近,巨响声不绝于耳,甚至于盖过了右侧的剑阵,可是他们修为深厚,功力相等,不可能分出胜负,最后的结果只有同归于尽。
眼睁睁地看着黑皮拼死搏杀,陈凡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此时绝不能露出行踪,只能耐心等待,寻机待动。
“啊!”剑长老终于不支,被黄衣老者击中一棍,狂吐几口鲜血,桑公千虹猛一发力,逼退禹皇子,趁机身形一闪,与黄衣老者硬拼一招,紧接着拉着剑长老,飘向剑阵,迅速喂下一枚丹药。
禹皇子与黄衣老者也奔向己方的剑阵,竖起大拇指赞道:“汤殿主,好功夫!”
那老者正是玄荒殿主,他微喘一口气,得意地笑道:“桑公剑不值一提,只是一只丧家之犬,呵呵,五湖一战,他重伤而逃,已经吓破了胆。”
禹皇子服下一枚丹药,精神一振,挥剑说道:“汤兄桑公世家覆没在即,咱们再加把劲,一鼓作气,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玄荒殿主连连点头,狰狞一笑:“好,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
桑公千虹突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禹殿主,汤殿主,能否暂时停战,在下有话要说。”
战场上虽然十分嘈杂,但众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禹皇子两人怔了怔,面面相觑,玄荒殿主轻笑道:“她撑不住了,禹殿主,你看如何?”
“桑公千虹狡猾如狐,没那么简单!”禹皇子冷哼一声,看看四周的金丹师,沉思片刻说道:“他们也累了,不妨先停下来,听她怎么说,咱们现在占了上风,不怕她耍什么花招。”
玄荒殿主运气吼道:“桑公千虹,包括丹人吗?”
“全部包括!”
“我数一、二、三,同时停战。”
桑公千虹面露喜色,大声道:“好,咱们一起数。”
“大家都听好了,一、二、三,停!”
话音刚落,五十九名金丹师同时收回灵剑,摇晃几下,“扑通!扑通!”全部软瘫在地上,艰难地服药调息。
“吱!吱!”两方的丹哨同时响起,所有的丹人停止战斗,嘈杂无比的战场瞬间一片寂静。
桑公千虹、剑长老与禹皇子、玄荒殿主四人立即飘至剑阵之前,面对而坐,中间相隔千米,丹人站在他们后面,防止对方偷袭。
禹聂子眉头一扬:“桑公族长,事到如今,形势非常明了,你们的败局已无可挽回,不要心存侥幸,如果继续顽抗到底,桑公世家仅有的一点血脉也将荡然无存。”
桑公千虹不动声色,淡然一笑:“禹殿主,汤殿主,让我们投降?不要异想天开,你我心中都有数,咱们三家是天生的死对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可能有第二条路。”
玄荒殿主勃然大怒,愤然而起:“既然不想投降,咱们还谈什么?禹殿主,不要跟他们费什么口舌,全部杀光,一了百了!”
桑公千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汤殿主,你想杀我们?咯咯,就凭你们能做到吗?打了这么多年,桑公世家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现在是两败俱伤,玉清宫、太清宫打光了,桑公世家所余人员都在这里,你们也是如此,就连数百万大军也死光了。”
顿了顿,口气稍缓:“我承认你们占有一定优势,可是两位殿主冷静地想一想,即便能将我们全部杀光,你们还剩几人?一个?还是两个?肯定不会超过三个,而且个个重伤,很快会自爆身亡,也就是说,三家同归于尽……再想一想,咱们的目的是什么?都死光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打到最后只是一场空。”
玄荒殿主愣住了,禹皇子将他按下,沉声问道:“不知族长有何高见?”
桑公千虹捋了捋额头的发梢,微笑道:“咱们三家终归要分出胜负,可不是现在,我建议立即罢战,各自回去休养生息,等到元气恢复再行决战。”
玄荒殿主两眼直翻,冷嘲热讽道:“你这是缓兵之计,白日做梦!”
桑公千虹神色一冷:“汤殿主,玄荒殿连你在内只剩下六人,再打下去,第一个灭亡的就是你们……禹殿主,如果你不同意,我们现在就走,不知你们能拦下几人?从此以后,我们就在厚土兜圈子,谁也无法安宁。”
禹皇子、玄荒殿主愣住了,桑公千虹果然诡计多端,只要她想跑,确实谁也挡不住,今后必将成为大患,可是按她的方案,更是养虎遗患。
两人大感头疼,犹豫不决,桑公千虹继续说道:“我门只要南疆,厚土其它地方任有你们两家分配,大家相安无事,互不干涉。”接着苦笑一声:“这一次战争损失太惨重了,最起码千年之久才能恢复,甚至于需要数千年,这已经不是咱们所考虑的事,我们只剩下数十年生命,有些人甚至于数年之内就会自爆,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血脉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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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肺腑之言,禹皇子两人也颇为伤感,沉默半晌,相互对望了一下,暗暗点头,取得了默契。
禹皇子目光炯炯:“我们基本赞同族长的意见,不过有一点建议,希望族长能够同意。”
桑公千虹连忙应诺:“殿主请讲,我无不听从。”
禹皇子瞥了瞥丹人,阴笑道:“让他们分个高下,呵呵,我想族长不会拒绝吧?”
这次轮到桑公千虹愣住了,她闭目沉思,许久才睁来眼睛,叹道:“我明白殿主的意思,丹人的杀伤力太大,无人可制,不仅你害怕,我们也是心惊胆颤,唉,就让他们战死沙场吧!”
站起身来,凝视着十大丹人,叹息不已:“你们都是为战争而生,现在战死也是死得其所,千年之内不会再有丹人出现。”掏出一块白布,逐个擦拭丹人脸上的血迹,缓缓地,动作极为温柔。
桑公世家花费了无数心血,牺牲了数千名弟子,终于大功告成,本希望他们能够大发神威,力挽狂澜,可是第一次出战,尚未发挥威力就要将他们毁灭,心中充满了酸痛与不舍。
“白云子!”擦到第十个丹人时,陈凡大吃一惊,暗自摇头:“毫无疑问,白云子入魔后被她抓住,然后被炼成丹人,唉,堂堂一代宗师、上清宫宫主,居然是这样的下场,可怜,可悲,桑公千虹心如毒羯,在她的眼里,任何人都是算计的对象,太可怕了。”
对于桑公千虹的行为,禹皇子两人颇有同感,面色黯然,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所有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唉,昙花一现,辉煌而短暂。”同时起身,默默地擦去丹人的血迹。
不一会儿,陈凡开始浑身颤抖,呻吟道:“华英生、华雄生、华豪生……华方生,我的孩子都在这儿……天啦,他们被两殿俘获,都变成了丹人,难怪不见踪影,难怪姒虎生说他们生不如死,我真糊涂,早应该想到这一点。”
陈凡咬牙切齿,心里更是在滴血:“难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战死?天啦,我应该怎么办?不,我要救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我的孩子,绝不能让他们死一个。”
桑公千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两位殿主,开始吧?”
禹皇子毅然点头:“好,让我们一起欣赏修士界的颠峰之战!”
“吱!吱!”随着两声哨响,所有丹人飘到原来的战场,分立左右,举起灵剑,头部金光闪烁,全身死气缭绕,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