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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航大步走进茶水间,迎面看到窗边的人诡异的笑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纪总,”顾明珠叫住倒了咖啡急急离去的男人,“后天我要去美国一趟,今晚一起加个班,把成本预估这一块敲定了成么?”
纪航挠头,周末唉……
“唔,晚餐可以让小璇送上来。”顾明珠低头喝可可,不动声色的使出美人计。
一听心上人要来,纪航二话不说,当即斩钉截铁的表示,热爱加班是一个现代人必备的素质。离去时,他的脚步轻快许多。
顾明珠笑着倚在窗台上继续静心养神。
万物相生相克,只要她想,总能找到手段解决事情的。多年之前,她看过一句话:不能行走,便选择飞翔。
这个世上,信命运的人都该下地狱。
容磊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个很好的习惯,尽可能的做全公司最后下班的那个人。所以即使是今天这样,田家最宝贝的小女儿就等在楼下的车里,他还是坚持把手头的工作完成了再走。
整个大厦都是静悄悄的,容磊活动着酸痛的颈椎,决定从安全通道走下楼,活动活动筋骨。
经过23层时,通往楼层的门没有关严。他顺手去拉上,从门上的小玻璃窗里。看到策划部的小会议室灯火通明。
那个女人把自己当机器人么?
容磊推开会议室的门,眉头皱的更紧。室内闷热的空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顾明珠正趴在全是图纸的桌上休息,她穿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背后的下摆和牛仔裤之间露出雪白的一片,灯光冷冷的洒在上面,晃的某人口干舌燥。
听到他开窗的声音,她坐了起来,面色不是怎么的好看,一只手按着胃的位置。容磊给她倒了杯热水来。她脾气急,吃东西速度快,大冬天也常喝凉水,胃自然就不好。
顾明珠摇头,他像以前一样挑眉,她叹气,伸手接过,小口喝了一点,脸上有了些血色。
“吃晚饭了没有?”
“纪航和小璇烛光晚餐去了,回来时给我带。”她边说边放下杯子,懒懒的伸腰,衣服吊上去,容磊不自在的转过目光。
“不过我现在有些饿,你晚上有约了没?”她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容磊上前抽掉她刚捧起来的文件,“走吧。”
C大附近的美食一条街很有名。
故地重游,美食街比六年前扩大了许多,原先一排的门面,现在扩充为面对面的两排。路还是这么宽,人群自然而然就显得汹涌许多。
容磊打电话给田思思放她鸽子之后,顾明珠的胃痛渐渐就好了。车子渐近C大,她指指点点一路,分析着开发案即将给这一区带来的变化。
车子到了美食街外老远就进不去了,两个人下车,随着人潮渐行渐进。到处是下了课的情侣来吃晚餐,年轻的男男女女手拉着手,捧着路边买的小吃,甜蜜的互相喂食,笑闹声不绝于耳。
容磊走了两步就不见了身边的人,艰难的回头去找,她正落在后面的烤红薯摊子边,奋力的往他那边挤。平时总看她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落在这样的环境里到底还是弱弱的女孩子一个。容磊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笑着伸手去拉她。人到了近边,他紧了紧掌心的纤细,把她护在身后,往前慢慢的走。
你们一定都看过《还珠格格》,还记得真假格格一起举办婚礼的那天么?慌乱一片里,灯火阑珊处,萧剑和晴儿各自散发着气场,一见钟情。
而美食街高高低低的缭乱灯火里,乌黑黑的人群川流中,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眉目清俊,嘴角抿笑。他紧紧牵着的小小女子,也是一身娇俏的黑,脸上的神情出奇温柔,艳若明珠。
当时明月
这时正是C大学生晚自习之前的晚餐黄金时段,他们两个人随着拥挤人潮一路往前,只见餐馆家家爆满,小吃摊的位置也都被占的满满当当,美食街走到了头也没找到个吃饭的地方。
以前上学时他们就常常遇到这种情况。路到了头就转过来往回走,沿路买了能外带的小吃,一概打包。
人群里容磊艰难的掏皮夹,付过钱之后,习惯性的把找回的零钱塞到顾明珠手里,大手包着她的小手,过了这一摊又是下一摊,他接过打包的东西,掰开她的手拿钱给老板。
两人再次站到美食街暗红色的入口大招牌之下时,除了牵着的手,另外两只手里大袋小袋的,全是提的吃食。
“找什么?”上了车,顾明珠问旁边埋头苦寻某物的男人。他现在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自觉的微微皱着眉,看的她心里一阵难受。
“吸管。”容磊把找到的那根插进珍珠奶茶里,递给顾明珠,她接过来喝了几口又放下,拿根烤肠边吃边看他翻找另一根吸管。
“你先吃,我来找。”她善解人意的笑,随手把烤肠咬在嘴里叼着,腾出手拖过他的袋子来找。
容磊一抬头,见她的润泽双唇间含着根红中透黑的烤肠,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呆愣数秒,他尴尬的虚握拳清咳了几声,拖回袋子来,不着痕迹的放在自己腿上,“别找了——我不……渴。”他随手拿起一个肉夹馍大咬一口,心猿意马之下被夹在里面的辣椒酱呛的直咳嗽。
顾明珠极香艳暧昧、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缓缓拿下嘴里含着的某物。侧头天真无邪的笑,问他怎么了。又殷勤的伸手拍他的背,递上奶茶。容磊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吸,弯着腰郁闷无比的正视着前方。
他沉默,顾明珠却心满意足的翘着兰花指捏着小勺子,愉快的吃着小馄饨。
咬了几口的邪恶烤肠穿在细细的竹签上,被她攥在纤细白嫩的指间,时不时的晃悠一下,刺激的一旁某人吞咽困难。
“怎么不吃?是不是在国外待了几年,不习惯吃这些了?”顾明珠混若无事的开玩笑,拿起容磊和她都喝过的那杯奶茶,嘬了一口。
眼看黑黑圆圆的珍珠从粗大的吸管里被吸上来,没入她的樱桃小口,容磊浑身都有些发疼,连忙克制的别过脸去不再看她,顺便降下车窗吹吹冷空气。
“待会儿还要回去么?”他转移焦点,很正经的和她聊天。
顾明珠点头,“我都把我亲爱的助理双手奉上了,享用完毕,纪航那小子总得给我值回点票价。”
容磊也笑,他今晚是吃不下东西了,索性点了根烟,靠着车窗悠悠的抽着。烟雾缭绕里,他的声音低的不可捉摸,“方非池已经公开表示要和我竞拍这块地了。你还这样为‘有容’拼死拼活,对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没有影响吗?”
“我觉得无所谓,管他呢,”顾明珠埋头大吃,口齿不清,“唔不是,要是我说有,你是不是准备对我负责?”
她只是谈笑的语气。容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心上不知道哪里,好像觉得有些舒服的松动了一下。
两人一个只顾吃,一个只顾看。车内顿时沉默下来,直到顾明珠接了方非池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因为离的太近,容磊能隐约听到那端是一个清亮的童音,他还没分辨仔细,顾明珠却在这时,“哎呀”一声,不小心打翻了右手捧着的小馄饨杯子。
她捂着听筒抱歉的看着他,容磊连忙摆手说没关系,顾明珠抽了纸巾作势擦衣角上泼到的汤水,顺势打开了车门,退下去听电话。
@奇@冒着热气的小馄饨使得车厢里四处是葱香的味道,容磊无奈的轻叹气,抽起被污的踏脚毛毯,包着一干废弃物拿下去扔掉。
@书@走近背对着他的顾明珠,只听她正用英语细声慢调的对对方说:“我知道,我也好想你,等这边工作结束了我马上赶过来好不好?……恩……我也爱你。”
她语气轻缓和煦,像是对待世上最柔软最珍爱的人。
那是……即便他是她的石头时,也未曾得到过的温柔。
容磊面无表情的丢了毯子,转身大步往回走,拳头无意识的捏紧。
她的那句“我也爱你”,像最细密的银丝,紧密结实纠缠错综的困住了他结痂累累的心,又大力的收紧,脆弱的痂瞬时四分五裂,刺进嫩肉里,鲜血就一道道的渗出来,从容磊的心里滴下,灼热了胃,烫伤了五脏,肝胆俱裂,痛彻心扉。
电话已经挂断,她脸上的甜蜜表情还在。再上车却发现靠在车窗边抽烟的男人表情冷峻许多,浑然不似刚才的暗欲汹涌、春意撩人。
“嗨?”顾明珠把顺手买来的饮料递给他,他接过却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生气了呀?”她惊讶,“别呀,我替你开去洗一下,再赔你一块波斯飞毯,怎么样?”她俏皮的踩踩脚下空落落的地方。
容磊不理会她的玩笑,只慢慢的抽着烟。
“顾明珠,你安安心心跟着方非池吧。”他声音有些哑,仿佛说出此话甚是艰难,但是掩不住的恳切。
明珠耸肩,拉过他手里无意识握着的饮料,旋开来喝了两口,又放回他手里,“我也没不安心呀。”
“非池那时跟记者说的都是场面话,他平时玩得开,没什么的。你放心,竞拍会的时候,他最多举个两三次牌挣回点面子,不会当真把价钱抬得很高的。这是我当初加盟这个计划时的承诺之一,我一定会兑现。”顾明珠回答的很平静,“至于其他的么——我和他都是冷血动物,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没问题的,你不用替我担心。”
“我没有担心。方非池是个有能力的人,你也不弱,你们两个在一起很适合。不需要谁担心。”容磊很淡定的说,丢了烟蒂,很平静的旋开手里她喝过的饮料,浅浅的抿了两口。
顾明珠嘴里有些苦,脸上却对他轻松的笑了一笑。容磊很平静,两人又是一时无话可说。
良久她好像挣扎着什么,忽然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容磊,“如果我说,其实我和方非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信不信?”
“不信。”
他回答的云淡风轻,斩钉截铁。顾明珠笑弯了双眼,“恩,我也不信。哈哈!”
周日早晨七点,顾明珠归心似箭,搭早班飞机飞去美国。
晚上十一点,容磊应酬回来,冲澡之后越加疲惫,一如既往的失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起身关了房间所有的灯,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当晚星光满天,月华濯濯,而容磊隐在小阳台的黑暗角落里,表情酷虐,一口一口的抿着烈酒。
年少轻狂之时,容磊和一般的世家弟子一样也爱喝两杯。
但顾明珠是最讨厌烟酒的人,他便心甘情愿的戒烟戒酒。一晃两年,从未沾过。
这之后又一次碰酒,是在六年之前和她彻底分手,准确的说,彻底被甩的那晚。他当下绝望的想就此醉死。
再之后,整整两个月,容磊把自己泡在烈酒之中,没有一秒钟清醒过。
可是真可惜啊,心痛是那么折磨人的东西,即使是醉生梦死里,也疼的人不能安睡。
两个月,他瘦了绝不止两圈。
容岩那个时候和现在一样幼稚无耻,爷爷一下令,他便兴高采烈的上楼下楼,一桶又一桶的拎冰水来泼他。那时节天气正要开始转凉,他躺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被浸泡在浅浅一层的冰水里,牙齿打颤,嘴唇发白,狼狈如落水之狗。
视线所及,容岩渐渐表情严肃的脸扭曲变形,然后纯黑色的幕终于落下,他得偿所愿的人事不知。
再后来,他病好出院。第一件事情是面无表情的撕碎了法国里昂的录取通知,然后转而选读澳洲新南威尔士州立大学研究生院,专攻商业管理。在准备了几个月之后,容磊头也不回,默然离国。
那之间,他经历长长的半死至半生那之间。顾明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面都没有。没有电话短信邮件慰问,只言片语都不曾。没有花没有卡片没有抱歉没有祝福没有期许……
她用很符合她性格的方式,决绝惨烈的割弃了他,就像壁虎在危难之时毫不留情的舍去尾巴。
直到今天容磊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顾明珠当年的爱,因为他也爱。他从始至终深深怀恨的其实只是:他那时爱到不能自拔,她却可以慨然割舍。
而现在,他是痛入骨髓的怨——明珠,我尚且时时动摇惶惑,你却已经淡然释怀了么?那我这些年每夜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谁来赔?
顾明珠,不要再来撩拨我。我对你剩下的那点爱与怜惜,仅仅只够抵抗我对你的怨恨。现在,我的心里住着一只巨兽,生人勿近,否则后果自负。
明月当空,群星璀璨,容磊眼里的光却黯淡到伤神。
SHOW TIME
一个星期悠然而过,尘世掩面一笑,已然换了新颜。
顾明珠长长的卷发被拉直、剪碎,造型焕然一新,脸色也红润不少。从机场出来,守候在此的记者们一拥而上,闪光灯呈海带装闪烁。
“我靠!”顾明珠贤良淑德的微笑,落落大方的低头躲避,嘴里却低声的咬牙切齿,“你个贱人又招惹了哪家的花姑娘?!”
方非池心知肚明不是自己招惹了谁,记者是冲着容磊前女友和现任暧昧合作伙伴来的。
他在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