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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经夫妇和那名健仆。下意识的点头。于是春荼蘼没再多话,拉上春大山回邸舍。
路上,春大山问,“你这又是玩什么花样?用什么律法?”
春荼蘼笑道,“这不是律法,是反律法。您就当是……黑暗的公正吧?这类讹诈的人。沾上就难以摆脱,牛皮糖似的,而这种死了也不放过恩人的家伙更是歹毒阴损。那既然律法保护不了好人,就用点别的歪招呗。”
她的良心是有弹性的,对付坏人,她没什么道德原则和人品下限可讲,卑鄙无耻的事也做得出来,心肠黑得很。当然了,此事的前提是冯氏夫妇说的是真话。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冯经没撒谎。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再叫大萌和一刀调查一下就好。
当天晚上,一刀来密报。第一,他们追那三个无赖,居然追丢了,感觉很惭愧。第二,冯经所说不假,他表侄确实一直靠他接济生活,最近迷上赌博,欠下金银赌坊五百两银子,外加输了洛河北的祖屋。昨天赌债就到期了,冯家表侄自然没还上,人也失踪不见了。而冯经夫妇要卖掉那处宅子,就是因为那表侄天天来闹,他们实在受不了了,想着快投奔儿子去。这些日子,住的是租屋,在那表侄不知道的地方。
“这败家玩意儿!”春荼蘼暗骂。
在荣业坊的遭遇,春大山和春荼蘼都没瞒着春青阳。虽说老爷子有些担心,但家人之间的感应是很敏锐的,能坦诚沟通最好,免得乱猜,反而容易出误会。
再者,春荼蘼要再上公堂,无论如何也得让春青阳有个心理准备。春青阳本来很郁闷,但春荼蘼把整件事描绘成救人一命。春青阳心善,只得勉强答应。其实春荼蘼也不撒谎,冯家这事不解决,冯经还好说,冯夫人真有可能气急而死。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早饭,冯家那名健仆来了,见到春荼蘼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头磕得嘭嘭响,“春小姐,请您救救我们老爷和夫人!”
他们是在大堂吃的饭,周围人还挺多。这一大嗓门,嚷嚷得满堂皆知。春青阳和春大山当场就变了脸色,很不高兴,春荼蘼却暗中满意。
第三十九章 比坏人还坏
春青阳从来没见过孙女上公堂,这次定要跟去看。于是,只留下老周头看东西,全家人一起浩浩荡荡的跟着冯家仆人去了。春青阳见到孙女穿着利落的男装,葱青色斜襟文士袍,黑色文士幞头,白底青面的布鞋,中规中矩的打扮,却硬是穿出俏生生之感。刚才他还奇怪为什么孙女突然换了男装,可因为姑娘家穿男装也是常事,他没有注意。现在恍然有点明白,孙女是正等着来人,好带她上公堂吧?唉,这个孩子,为什么就是喜欢律法上的事呢?愁人哪!
而虽说死了人,但这种小案子还不至于惊动河南府尹,当属于洛阳县衙受理。春荼蘼到的时候,冯家夫妇已经跪于堂上。一旁,是冯家表侄的尸体,以白布单覆盖。两边,三班衙役已经站好,公座上坐着县令窦福。
春荼蘼看了冯经一眼,目光中满是询问。冯经面色苍白,但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他和他老婆都还算镇静,借着抹去额头上冷汗的工夫,极快的对春荼蘼点了点头。
春荼蘼立即就安心了。只要冯经不露出马脚,她就有本事让县令当堂释放他们夫妇,包管沾不上半点官非。虽然是弄虚作假,但对坏人么,就得比较坏人还坏才成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的,只要不伤害善良之人,她做起来没什么心理压力。
春青阳和小凤、过儿作为看审者。自然留在堂下,春大山和春荼蘼却上了堂。因为春大山没惹官司,又是正经的武官,并不需要跪,但春荼蘼却免不了这一礼。
照例的通报姓名后,窦县令问冯经,“你说春大人父女是你的证人,对否?”
冯经茫然点头,因为他已经照昨天春荼蘼说的去做了,下面要怎么办。他完全不知道。自从出事,他就又是害怕、又是混乱,读书一辈子,受圣人教化,遇事却束手无策,受了蛊惑一般,只听个小姑娘摆布。
窦县令见冯经确认了。就问起案来,自然全是昨天春荼蘼编好的那一套话。春氏父女沉着应对,就算反复问了三遍,也没发现两相冲突之处。最后还叫了那牙人来,对证后也无漏洞。
这下,窦县令可发愁了,心说难道又是一桩无头公案?虽说死者家里没有亲近人。但若有其他有心人闹将起来。他也不好交待,干脆……
“此案押后再审,本官需要时间派人调查。”他拍了拍惊堂木,又转向冯经,“不过,到底是吊死在你家门外的,虽说不知死者从哪里得了钥匙,但你也脱不了干系。至少有逼人至死的嫌疑。本官今先将你散禁收押,若你是清白的,重审之日必还你公道!”
冯经一听就急了。
散禁也是禁,也得在牢里待着,就算条件比较好,终究是衙门大牢啊。先不说淹狱有多可怕,一年两载是它,十年八年也是它,简直看不到希望。就算很快解决,但他坐过牢,怕对儿子的前程有很大影响啊。
想到这儿,就有点失去理智,不过他还没有喊冤枉,就听到春荼蘼清亮的声音响起。刹那之间,就如有一汪清泉流过,瞬间浇灭了他的心头火。不知为什么,他对只见过一、两面的春家小姑娘,自然而然地就让他信服了。或者,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静。普通人遇到官非事都会慌张,可她却谈笑自若,由不得人不信。
“大人,民女有言相告。”春荼蘼大大方方地说。
窦县令本有些烦躁,但念在春大山是军府中人,不好得罪的份儿上,压着性子说,“起来回话。”
“谢大人。”春荼蘼起身,因为跪得有点久了,膝盖发疼,所以踉跄了一下,幸好春大山在一边扶住。接触到父亲关切的目光,她有些内疚,可有些事,她是必须要做的。
“我没事。”她低声说,给了父亲一个“您安心”的眼神,然而面对窦县令,朗声道,“大人,民女在范阳县时,曾担任过状师。民女初来贵地,与冯老爷商谈买卖房屋之事,也算有些交情。如今不忍好人蒙冤,特别自荐,代冯老爷为讼。”
春氏父子闻言叹气,这个丫头,就是不听话,非要做这一行啊。
而除他们之外,所有人却都是吸了一口凉气。状师,洛阳自然也是有的,不过人数不是很多,何况还是女状师?
窦福在洛阳为县令,到底算是见过世面的,最先反应过来。他知道大唐律法中没有禁止女子代讼的条款,只好问冯经道,“春氏女此言,你可愿意否?”
冯经下意识地点头,但看他神情,显然是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之前,春荼蘼确实说过帮助他,可并不是做他的状师啊。
“身无功名而与人为讼,按例是要打板子的,或者以赎铜代替。女子不经科考,自然身无功名,你可愿意代出赎铜?”窦县令再问。
这一句,冯经听明白了。本能中,他觉得人家是为他辛苦,出点赎铜很应该,于是又点头。
窦县令见双方无异议,只得转向春荼蘼问,“你要如何为冯经诉辩?本官提醒你,若你所辩之词与事实出入很大,也是要处以刑罚的。”
“谢大人,民女知道。”春荼蘼笑笑,又回过头看了祖父一眼。
春青阳的心脏本来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不知为何,看到孙女的娇俏笑颜,心登时就落回了肚子中,妥帖的安放。
“我家要买冯老爷的房子,不瞒大人说,也是暗中打听过冯家之事的。毕竟,我们规规矩矩的人家,不想与恶人交易。”春荼蘼向尸体那边踱了两步说。“而调查的结果自然是好的,冯家诗书传家,家风严谨,冯老爷夫妇为人忠厚善良,不说修桥补路,但也乐善好施。就算是对那不成器的表侄,也就是死者,也是多方接济照顾。请问大人,这样的良民怎么会逼人至死?”
“你说是为何?”窦县令是个滑头,居然来个反问。
春荼蘼胸有成竹。自是从容地道,“民女想,凡事有因必有果。冯老爷家境殷实,平时不善与人争斗。这样的人,特别容易引起不肖之徒的觊觎。或者,妒忌。而此事发生突然,就在冯老爷要卖房卖产。去异地投奔为官的儿子之际。所以,十之**是为人陷害。”
“你有何证据?”窦县令再问。
听春荼蘼说得头头是道,他也重视起来。如果春荼蘼能给出好的答案,他乐不得接受。毕竟,冯经的儿子也是官家,虽然远在外地,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都在官场上。以后谁能保证不用着谁吗?
哪知道春荼蘼却摇摇头,“民女没有证据。不过民女想看看尸体,也许会找到证据呢?”
窦县令这个气啊,心说没证据你说那一大套好听的话干什么呀?验尸?本县难道没有仵作吗?刚才仵作说得清楚,此人确实是吊死无疑,还在冯家门粱上发现了印迹,上吊绳子也在。
可不让她看,她怕是不死心……于是。他只好摆摆手道,“小小女子,若有那胆量,自去验看便了。来人,侍候着。”
一名差役上来,很嫌弃的揭开布单。、
春荼蘼捂着口鼻,忍着恶心,凑近了,仔细观察那尸体的颈部。只一眼,她就确定了,连忙立即走开,对公座上道,“大人,冯老爷果然是被冤枉的。这下子,民女有证据了!”
不仅窦县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仵作和差役们忙了大半宿加一早上都没发现什么,她只看一眼睛就明白了?这小女子,脑子没毛病吧?没骗人吧?
“什么证据?”窦县令这个好奇啊。
“大人,民女眼尖,刚在尸体的脖子上看到两道很明显的勒痕。”春荼蘼摆出吃惊的样子来,“您若不信,可叫人再看。”
窦县令大吃一惊,干脆也不叫人了,自己到尸体前细看,仿佛怕自己眼花似的,又叫了仵作出来,外回几名差役,最后大家确认,确实有两条痕迹。
仵作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一个劲儿的自责道,“大人恕罪,是小人疏忽了。若非您目光如炬,实在难以发现这样细微的差别。”
“这说明什么?”窦县令不理仵作,问春荼蘼。
“民女不懂验尸,但民女想,若死者真是被冯老爷所逼,上吊自尽,应该只有一个勒痕才对。”春荼蘼认真地说,“若是两条,而且一深一浅,感觉似是勒死后,又挂到冯家门粱上。如此多此一举的事,说明还有第三人存在。所以民女推测,必是那人栽赃陷害冯老爷。”
堂上众人怔住,瞬间都觉得有这种可能。
“又或者,死者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继而自尽。”春荼蘼继续说,“这时,有恼恨冯老爷的小人看到,干脆借尸生事,想要让冯老爷倒霉。若此事没有报官,冯老爷为息事宁人而私下埋尸,他就可以私下讹诈。这等下作的人,下作的手法,若非被识破,遂了他的意,岂不冤枉好人?”
第四十章 亲戚,是最可怕的存在
春荼蘼敢于做这样的手脚,是因为知道古代大唐的法医技术非常落后,他们能检验出初步的死因,但太细节的部分就无法验明。若在现代,或者法医系统相对完备的宋代,她就不敢如此托大的掉花枪,搞不好会把自己绕里面。所以嘛,兵法有云,要活学活用,天时、地利与人和不对,就不能乱套用计谋。
她用虚假的、她自行创造出的事实把众人都带到沟里了,那就是:冯家表侄是自杀还是他杀,与冯经没有半点关系。死人无法把自己吊两次,造成这种结果,是有人想陷害。况且门粱那么高,可现场却没找到上吊所用的椅子。这就更证明,当时有“第三人”在场。而包括县令在内,从上到下,就没人想过冯经就是那第三人。毕竟照常理来说,哪有自家门口死了人,把尸首弄下来后又挂上去,最后让街坊邻居发现的道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吗?却不知道,有时候麻烦大了反而解决问题,这是逆向思维。
出可以说,春荼蘼利用了人们那种想当然的心态,轻松就赢了这场官司。她的良心没有受到丝毫的谴责,她相信,结果永远证明手段是正确的。毕竟临死也要各应人的混帐东西,实在不值得同情。既然冯家表侄以恩为仇,那么就让他的坏心思和他的灵魂一起下地狱去吧。
而鉴于暂时找不到那个“第三人”。冯经被陷害的情况又已经坐实,自然当堂释放。此案成为一件小小的悬案,冯家表侄也没有亲人了,无人上告,过不久这事就淹没在日常的琐碎之中。若有人来闹腾,那个人就会被严重怀疑正是第三人,纯粹自找倒霉。
冯经对春荼蘼千恩万谢,第二天一早就找到邸舍,不仅送了不少礼物送给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