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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来得及!
但当他借着微弱的天光去搜寻白曦的身影之时,刚刚才放下些许的心又嗖得被人拽的死紧——
他看见白曦将匕首咬在嘴里,但双脚却被另外两只水鬼一人拽着一只得往湖底拖去,想来是那两人忌惮白曦身手,不敢近身,打定主意要将他淹死。
原来水鬼一共有七人!
四人在明,三人在暗。
……
白曦一口气早已撑到极致,方入水时凭着果决的反应用随身匕首结果了一只想要缠上了的水鬼,但眼下却如一只被浅滩困住的蛟龙,无法施展,当最后一丝空气从肺里被挤压出去之后,只能任凭意识渐渐模糊了去。
在最后一丝清明散去之前,恍然中,因为窒息而渐渐模糊的视线里,粼粼的天光之中,一道身影朝自己游了过来,他吐出最后一口气,放任了自己朝江底沉去,脑中却是那人满满的笑意,挥之不去。
……
几番摇曳,几番起伏,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松了开去,白曦浑浑噩噩,忽然觉得嘴上一抹温暖,一道带着甘甜的气息,带着生的愿望缓缓渡了过来,流经肺腑,流向四肢百骸。
模模糊糊睁开眼,在微弱到极致的天光下,在暮色深沉的江心深处,看到的,是心心念念那人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睫毛,还微微颤抖着。
他的眼睛,毫不掩饰的看着自己,带着淡淡的担忧。
他的唇,正牢牢地印在自己的的唇上……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然怎会做如此美梦……】
【早知如此,我又何惜一死……】
一口气渡完,温煦见他渐渐有了意识,连忙松开他的唇,揽了白曦的腰往江面浮去。
……
两人沉在湖心,离岸边尚有距离,再加上白曦已是神志不清,等温煦将他拖上岸时,已是强弩之末。
尚不及喘息,温煦将白曦平躺在地上,拍打他的脸颊,轻声唤道:“小曦……小曦?”
白曦缓缓睁开双眼,那里面略微带着茫然,怔怔看着自己上方的人,苍白的嘴唇翕然一动。
温煦几乎要忍不住发抖了。太好了,他没事,大家都没事……
将首埋在白曦肩上,重重得吐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正准备说话,却突见白曦脸色大变,看着自己身后双眼暴张!
糟糕!
他太大意了!
岸边还有埋伏!
几乎在同时,岸边林中一声极轻微的爆破之声后,蓬起一阵飞虻。
温煦来不及回头,光是听那声响,心中便顿叫不好——想不到除了水下藏着的三人之外,岸边也有接应——看了对方是真的想不遗余力杀死他们两人!
终归是他太大意了,上岸时只顾着查看白曦,没有检查周围。而是他方才驮了白曦上岸,已然是在硬撑着,如今就算他勉力一搏,也只能自己避过那些飞虻针,但白曦是如论如何也避不了的——
刹那间,温煦本能地低下头,张开双臂将白曦紧紧抱在怀里,只觉背后一阵激痛,数枚飞针便悉数没入了他的身体。
温煦微微颤动了一下,咬着牙没出声,仍是紧紧盯着怀里的人,满眼写着担忧。
【哥哥若保护不了你了,你怎么办……】
“啪——”
白曦的心中,一根弦,断了。
57、中毒 。。。
那人担忧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他脸上,心上,在他心底深处投了毒,在他血液里种了蛊。
那人担忧的神情,有如重锤一般,声声垂在心尖上最柔嫩的所在。
眼睛除了那人,再也看不见其他;耳朵除了那人的沉吟,再也听不见其他。
……
【拔剑吧!拔剑吧!拔剑吧!】
似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自己。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心魔,幼时师父便曾言明过,他心中有魔,魔由妄念生,若不好好修性,定然落得为魔所俘,癫狂致死,为祸世人,害人亦害己。
妄念?
他自小便只是想追寻着那人的足迹而已,怎能说是妄念?
【拔剑吧……】
即便是妄念,也是我与他二人的事,与世人何干?
他执掌逆天府三年,也已杀过许多人,人命于他不过蝼蚁一般而已。既如此,世人死活与我何干?
我所求的,唯一那一人而已。
然而……
那人却为了自己被卷入漩涡黑祸中,他倾力护我,至死方休,然而自己如何能够眼睁睁看他这样倒在自己面前,若是为了这个人……
若是这个人出了事……
【拔剑吧……】
林间埋伏着的人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激寒,自脊椎快速串上,胸中烦闷渐盛。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被青年护在怀里的年轻男子,双目不知何时转为幽黑无边的墨色,眼白血丝遍布,额头天宫处,似有青色脉动隆起。
白曦反手托着温煦,缓缓坐起,脸上神情不知为何透露着丝丝狰狞嗜血的意味,与方才在船上的喜怒直白大相径庭起来。
低头看向被自己反抱住的那人,脸色比方才又苍白了三分,素日里温暖的身子渐渐冷却下去,那人一贯祥融恬淡的眼睛正在失去神采。
白曦眼神黯了黯。
我心有魔,那又何妨。
是妄念,又何妨?
那人便是我心中永生的魔……
清越剑鸣起,长剑出鞘,无需赘言。
………………
温煦自昏昏沉沉中醒来时,仍觉浑身酸软无力,整个腰背至膝下几乎毫无知觉,内息紊乱,乃中毒之象。
“……”气喘之下,发现连声带似乎也受了影响,舌根麻木——这毒好生厉害!
正惊疑不定间,忽听一声轻响自门边传来,微微吃力的侧头望去,视线却为一挂春帘遮了,看不真切。
脚步声走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来人正是白曦。
白曦见他睁着眼睛看向自己,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几分喜色来,只是不若往常那般具现在脸上,声音仍是透着几分激动:“醒了?身上可难受?”
温煦眨眨眼,并不能开口。
白曦眉峰微微一簇,上前执起温煦手腕,他对岐黄不算精通,但毕竟是常年习武之人,以内力探毒还是不在话下的。
须臾之后,白曦沉吟道:“这毒来的凶险,我当日在你中毒昏迷之后,立刻以内力压制,将毒性暂时导入下焦,但也只能一时解困而已,这几日你不曾醒来,我也只能用草药解毒,但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
见温煦想说话,白曦上前半抱着将他扶起,手掌贴着那人后心,将一股真气缓缓导入。
……
片刻之后,白曦早已汗如雨下,温煦掀掀沉重的眼帘,伸手紧紧握住白曦扶在他腰侧的,因内力流失而略显沁冷的另一只手,在那人看过来的时候,对他微微一笑,又轻轻摇了摇头。
白曦知道那人想说‘我好多了,不要再浪费内力’,便轻轻收了手,调整了姿势,让温煦完全靠在他胸口,道:“少说些,你问,我说。”
吐出一口浊气,温煦仍觉十分吃力,但确实能开口说话了,便道:“这是?”
白曦右手一翻,将温煦覆在他手上的手反握在手心,道:“此地是江畔一所废弃的道观,此处距离上下的城镇皆有一日水路,你的伤耽搁不得,所以我才暂时借用这里疗毒。”
温煦微微颔首,继而问:“暗器?”
白曦道:“当日我便用内力将毒针吸出,只是不知为何,你的伤口却不见好转,仍然有些发黑的迹象。”
温煦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他醒了亦觉得背部麻痹,四肢几乎动弹不得,眼下看来,那些毒针恐怕带着毒囊一类的东西,入体即分,断做两截,这样即便有人能将毒针以内力逼出,但毒囊却仍留在体内,余毒不尽,自然药石无医。
幸而白曦内力醇厚,将第一波毒素强行压制住,然而他行走江湖十日尚浅,也一时想不到这种歹毒的着数。
想到这人这几日为自己压制毒素耗尽内力,又奔走采药……温煦侧头看向那人清瘦下去的脸,握住他的手不由紧了紧。
若是没有这人,只怕十个自己也得交代在此了。
白曦也这样看着这人,之间他昏迷数日的苍白面孔上,在一睁眼开始便有了温柔拳拳之意,如一道冬日的热汤泉水,安抚下了他几日来日益焦灼的心。
那人一双伏犀俊目,透着感动信任之情,正如同春华灼灼般望向自己,那一对瞳仁在这样的光线下看来竟然不是黑的,而透着淡淡的,琥珀色的水光,那里面正清楚的印着自己的倒影。
白曦眼神黯了黯,不敢再看下去,默默将视线移开,落在那人耳后,却见那人耳垂圆润欲滴的样子,因中毒而略显青白的皮肤,趁着他黑如子夜的长发,有着妖冶的落差。
此时温煦因为昏迷数日的关系,长发未束,长长的顺着颊侧垂坠下来,委于榻上,而他人此刻亦是无力的靠在自己怀里……
若是自己此刻对他做什么,想必他也是无法反抗的罢……
白曦呼吸一滞。
温煦却没注意到身后那人的僵硬,因为他整个背部都因毒素而麻木着,只略略喘了口气,道:“余毒未清,那飞针怕是有古怪。”
白曦经由他一提点,也瞬间想通了中间许多,眉峦更叠,自责道:“是我大意了。”
温煦用力回握白曦包住他的右手,笑着道:“无妨,现在做也不晚。”
其实当然有些晚了,毒素若是拔除的更及时些,辅之以良药,只怕温煦眼下已七八分好,可以继续上路了,然后拖延了这数十日,毒素渐由皮肤渗入肌理,与被压制在下焦的毒遥相呼应,眼下即使拔出了,也需数日调养方可。
——然后这些温煦都不想说出来,他深知这个弟弟看似跋扈,其实心思很重,又最在意自己生死,若是让他得知这般情形,不知又要怎生是好了,因此便欲不着痕迹的揭过。
白曦视线在他脸上流转一番,最后凝于那人纵是虚弱也仍是柔软的笑颜上,垂下眼角,询问道:“如何拔除余毒才好?”
这……确实…
温煦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峦,眼中几许亮光闪过,忽然露出一丝难堪得神情来。白曦自问了他后,便一直将视线凝在他苍白如雪的侧脸上,如何看不见他难得一见的苦恼来。
“怎么?不行?”
“不是……”温煦侧头看他,带着一丝不妥:“只是…可能需要你帮我吸毒……”
“吸毒?”白曦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心中讶然的望过去,那人莫非是在害羞?
还没等他心底涌上窃喜,那人却继续说道:
“如此,你亦可能中毒……我不能……”
白曦心中喟叹一声,道:“无妨,我先以祛毒草药漱口,如此再吸,必定无碍。”
58、疗毒(上) 。。。
氲黄的烟雾自残缺的药罐中蒸腾而起。
白曦将浓稠的药汁倒出,复又注入新水,一直到第二次的药汁也逐渐浓稠起来,才起身将药汁倒入另一只碗中,将两只碗中的药汁先混合起来,滤过之后,再复又分装成两碗,才端用托盘端了,回到暂时充当病室的偏殿耳房之中。
因为拔毒需要将伤口刺开,此时温煦已经在白曦的帮助下沐浴过后,下身着了干净的棉布下裳,用布绦做的腰带随意固定了腰身,上身赤裸着,只草草着了只披着一件干净的外袍,伏在榻上,听到声响,只懒懒地回头望了过来。
白曦的脚步几不可察的一滞,来到榻前,将两只碗放在一边的矮几上,扶着温煦略略抬起身来,将,口中道:“这是拔毒生肌的良药,想不到这等荒山野地还找得到凌霄草这等奇草,眼下用来内服外敷,可事半功倍。”
温煦点点头,道:“有道是凡有毒蛇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想必这江畔深山里毒虫蛇蚁众多,阴阳不两生,自然也有上好的解毒草。”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一顿,是他突然想到既然这深山里如此险恶,那这几日白曦每日入山草药……
白曦并不说什么,只端起一只药碗,用嘴试了试温度,小心喂了温煦喝下。
待那人喝完,白曦自己也脱了靴,上到榻上,坐到温煦身后,将他背靠着抱在怀里,左手横于前方固定住,右手掀开了那人肩上披着的外袍。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是,温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白曦察觉到了,轻声问道:“很冷?”
温煦只觉冰冷的气息喷着自己颈后,摇摇头,“还好。”
白曦闻言不做声,只运气将指尖捂热,端起另一只药碗,含了一口噙在嘴里,对着那人颈脖右侧斜下方的一个针孔痕迹处,吮了下去——
温煦觉得肩胛处一阵濡湿的温热覆上,继而一丝不容错认的刺痛,不轻,但也不至于难受。
白曦吮吸一刻,抬头,却只见那原本细小的针孔附近,一块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