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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冬月这小子也争气。同样的年纪,鱼非鱼就是一下了开水的豆芽菜,再也长不大了,而冬月则在被收留后呈现出报复性的成长。这才一年多,就比她桃三娘高出了一个头,脑子活了,身子胖了,瞅着就跟抽穗的包谷似的,噼哩啪啦地脆生、鲜亮。再过几年,可不就是一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汉子?也不知道哪家的闺女有福气招了去,别的不敢说,就鱼非鱼那女流氓培养出来的,床上的功夫那能差到哪儿去?还不得把女人迷死!
心情复杂下,桃三娘趁他不备,就在他大腿上摸了一大把,咳,那叫一个结实!小子,饭没白吃哇!
冬月猝不及防吃了一大亏,骇得小脸煞白,跳着脚底避开她,面色红白滚动,让桃三娘油然联想起市场上作屠夫的“快刀屠”所卖的五花肉了。
“男女有别。我、我已经是大人了!”冬月抖着声儿地低低警告。
桃三娘啐了一口:“屁!毛都还没长全乎,也敢说是个男人?你成天跟着她都学了些什么三纲五常啊?真那么守礼,还写那些个春宫?”
而且还不避人,一个黄花大闺女,心里居然藏了那么多下流东西,这不是自己找挨骂么!
“你懂什么!”冬月梗着脖子叫嚷了一句,不敢跟这个地方有名的风流婆娘牵扯不清,提了热水一溜烟回店里去了。
桃三娘骂声兔崽子,起身把另一把装满冷水的铁壶坐到炉子上。没人理会她,她也乐得甩手不管。冷眼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什么祷祀啊,复啊 ,沐浴啊,饭含啊 ,袭衣啊,加冒啊……看得桃三娘头昏眼花,听得她耳朵嗡嗡太阳疼痛。此时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女儿,果然不愧是天生奇才、万里挑一。她始终静静地抄手独立,一袭青色直裾,亦男亦女扑朔迷离。从容淡定地指挥众人行事,适时地替人答疑解惑,恰到好处地纠正偏差失误。瘦瘦小小好像新生的观音竹,却偏让人感觉到高岗松柏一般的气势和力量。
这是她生的呢,却没有一处像她。那模样、那气质,真TM邪门地难以言说。
这孩子能够尽心竭力地照顾一个流浪儿,却一直不肯与她亲近。可是若说她对她冷漠,却是有些昧良心。试问,谁家的孩子每个月能给自己老娘半吊零花钱的?吃啊穿的,基本上都由她的“汉风制衣店”全包了。她这个当娘的,成天悠哉游哉没什么事儿,就是串门子、聊天、喝茶、嚼舌头,提起来,哪个不说她命好,生了个出息的娃?
如此,该知足了,可桃三娘这颗心始终梗着什么东西,钓不出来也放不下去。每每心血来潮想跟丫头套个近乎增进一下母女感情,每每在她那双超乎年龄的眼睛的注视下变作哑巴。
她到底是心虚的。细细追究,她对这个女儿,亏欠得实在太多、太多……
不知什么时候,一双千层底黑色棉鞋出现在眼前。桃三娘迷迷登登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熟悉而陌生的雾蒙蒙的眼睛。
鱼非鱼探究地看着她,似乎是关切,但桃三娘感觉到更多的却是衡量。她在衡量母女俩之间的距离,是否会因为一开口而发生改变。
“都走了么?”桃三娘这时才发现人群正散去,天色已薄冥。
“三娘跟着去吃饭吧。”鱼非鱼伸手替她除下装裹,抛在旁边的蒲团上,“已经在好味道饭庄定了位置。那儿离家近,吃完了,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桃三娘心里一感动,就想说留下来陪她守夜,忽然一阵风来,吹得纸糊的童男童女呼啦啦作响,那油面彩纸一闪一闪的,好像活人的眼睛。桃三娘当即就变了脸色,麻利地跳起来,拍拍屁股,也不则声,转身就走。等下了台阶,方意识到自己惊吓过度了,身形一顿,回头问道:“你呢?”
“不管我,你去你的。”鱼非鱼平平地说着,侧身斜睨着帷幔后,半笑不笑的,“怕什么?怕他诈尸?死了难道就能长本事么?真诈尸还好了呢,回头我就改写志怪小说去,保准火透火凤国。”
桃三娘打着哆嗦,抱紧双臂“刺溜”一声跑出了院门。
世界彻底静下来了。鱼非鱼慢慢踱到帷幕后,看着那具包裹严实的尸体,忽地笑了。她微微倾身,压低了嗓音,好像怕惊醒睡梦中的人:“我说,你真的死了?”
一阵风来,扬起冷却的纸灰,蝶翼般满屋子打着旋儿地扑楞,有几片粘在了青色的广袖上,颤颤悠悠抵死缠绵。
抬起手看着那几处污点,平芜般的长眉微微拧起,眼中染上嫌恶的神色。“扑”地一声,吹去灰烬,轻描淡写地接着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总得干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聊天?光我说也不好。何况,我一向不是个喜欢多嘴的。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就像我不明白你一样。事实上,你是生是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父女?哈,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你呢?你更加没有是不是?不然,当年你也不会给她、给我这个身体来上那么狠毒的一刀……”
说到这里,不觉怔忡。前尘、往事,历历、苍茫。就像是做梦,直到今日,仍然是半信半疑,疑心自己是那观棋忘归的王质、汉皋求佩的郑交甫,只是偶然之间到此一游。
只是,何时才能回到人世间呢?回到自己的世界?
叹口气,言语之中不免幽怨:“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呢?真正的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陌生,连一点点千年后的渣渣都找不到。你说你怎么就能那样狠毒呢?她可是你亲生的孩子呢,况且这是火凤国,天下父母不重生男重生女,你怎么想的呢?怎下得去狠手啊?用我们那里的话说,你连禽兽都不如啊!……”
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幽寂中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地尖锐凄厉,鱼非鱼不觉一怔,旋即自嘲地笑了:“看来,我还是恨你的。都来了五年了,还是不能完全地融入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本书不是坑,慢热,请各位大大放心,希望多给李阐提一点支持,谢谢啦!
☆、堇色
话说回来,这里有什么好?六百年的火凤国,已经腐朽混乱得人人麻木习以为常了,说不定哪天就内乱外战打起来了呢。这种冷兵器时代,一旦发生战争,就很恐怖。死了也好,要是半死不活的,医药条件又跟不上,那简直就是活遭罪。火凤国可没有老美的脑子,专一门发战争财。一个农耕时代,地里撒不下种收不起粮,吃什么?军心乱、民流离,结果必然会乱得无法收拾。不用想象,历史就摆在那里,多少血淋淋的事实早已经验证了这一切。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万里江山都作了土。
“就你们的那个景明皇帝,迟早都是要给掀下去的。不是我多么英明神武,怎么说我也是从未来而来的,看你们,就跟看戏似的,前因后果,都已经写在折子上了。……可是,我能怎么做呢?一个小老百姓,犯颜直谏?就算不会咔嚓一刀毙命,怕也会给当成妖怪吊到极乐原上当众串烧了吧?……”
“恨,不是全部。我经常这么想,真的。有道是存在即合理。虽然目前为止我都不明白自己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还是相信,上天安排我来这儿,必定有他的道理。也许,只是他睡迷糊了。或许,天将降大任于我,或许,哪天一个雷劈下来,我又回去了呢,也说不准。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善自保重,顺势而为,顺其自然。再过个五年看看……”
“再过个五年,会是什么个什么德行呢?听说你们这里是‘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也不要那么长寿了,只要能回去,就算明天就完蛋我也愿意的。……五年了,真快!在我们那里,这五年,我可能又出版了五六本小说,可能又走过了几个城市,可能开始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可能已经分期付款买到了自己的房子。……”
“可能我大姐已经找到了新姐夫并且给他生下了孩子;可能担任智利总统私人中医保健医生的二姐又获得了什么荣誉奖章;可能我小妹已经移民到了澳洲;可能我爸爸妈妈已经白了头发……从小到大,我妈妈最偏爱的就是我,把我当作男孩子来培养,她说我性格冷冽有大胸怀、大气度,将来必定有大作为。她不止一次拿我的八字找人算命,都说是极好极好的,万里难挑的好,五行俱全,一生无忧。哈,五行俱全……算命的从来都不会跟你把话说全乎了。当我傻么?五行俱全,六亲不靠啊,这是好命么?看看我现在,他妈的真的六亲全无,九族不见,好命?……”
眼泪如珠,簌簌倾泻,唇角却依然挂着嘲笑,嘲笑自己的好命嘲笑这荒诞离奇的经历,嘲笑五年来的汲汲营营:“不能像佛陀般静坐于莲花之上,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凡尘。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快乐啊忧伤啊,是我的担子我都想承受。明知道总有一日,所有的悲欢都将离我而去,我还是竭力地搜集,搜集那些美丽的值得为她活了一次的记忆。……”
轻忽的歌声没入空寂,恍惚感觉自己也终将会给这无边的黑暗无声地吞噬。
去路,何方?来处,何处?哪怕是拷打佛祖,只怕也给不了她答案吧?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只要能够醒来,就算是噩梦连连,她也认了。
“是你导致了我的出现,或许,你也是让我回去的关键。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是个不小的问题。烦恼地摇头,眼角忽然瞥见了一丝异常。
檐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神仙一样的姿容,如盈盈碧波间,青莲浴清芬。纵使风吹,也只是为了凸现他的柔美;纵然雨暴,也只是为了彰显他的劲节。他像是佛前的天花,无嗔无怒,不沾纤毫尘垢。让观者赞叹、神迷,不由自主地捐弃本性之恶,而自灵魂底处悄然生出向善之心、爱美之情。
他的出现,就像是西风入园林,花落满地金。
鱼非鱼的所有不快在看到他的瞬间烟消云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笑容有多么的温柔依赖。
“堇色?你几时回来的?”
来人正是出门采药半月有余的堇色,“济生堂”的坐堂大医,她这个半吊子郎中的老师。
也不待少年开口,鱼非鱼早扑了上去,扳住他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唯恐漏掉一个毛孔似的:“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吧?让我看看……好像瘦了哦,脸色也不是很好。一定是没有休息好。出门在外就是这么讨厌,什么都得将就。什么时候我长大一点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路上有个说话作伴的比较好……我这边也是忙得恨不能把自己掰成两半来使,你这就回来了,我还在发昏做梦呢!……”
扬声喊冬月,刚提起一口气,一根柔软的手指压在了唇上。玉兰花瓣似的面上带着宠溺纵容的微笑:“刚才在门口看到了。”
医馆和成衣店面对面隔着一条街,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她费那力气呼喊呢?
少年的声音如兰花香气,清幽安详:“现在他正忙着清点布匹呢。等下就过来。”
看一眼正北,再看向鱼非鱼时,墨黑的长眉微微地下垂,话音里就带出了几分谨慎:“你、还好吗?”
刚刚看到她眼睛润润的,应该是哭过了吧?毕竟是亲生父亲啊。
鱼非鱼吃地笑了:“好得不能再好了,喜极而泣,你信不?”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样暧昧的似笑非笑、清纯而狡黠,就像是一颗乌黑透亮的珠子,在少年心里滚来滚去。他的心突地就是一跳,不由得略垂了眼低敛了眼中的异样光华,说出的话,依稀有了几分喑哑:“没事就好。”
鱼非鱼没有注意这些,她只看见了他手里提的食盒了。打开来一层层地看去,只见荤的素的都有,都还冒着热呼气儿呢,而且,都是她素日喜欢的。
“刚才在路上就听他们说了,说你还没有吃晚饭。正好顺路就买了回来。”
“堇色最好,什么时候都记挂着我。”鱼非鱼抱着他一只胳膊摇晃了两下,甜蜜地冲他笑着。
“冬月呢?也该忙完了吧?”她站起来走向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没的说,需要大大们的鼓励啊……
☆、救急
西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明亮的烛光照进小院,看到几个人正扛着布匹从厢房里出来。堇色从檐下取了一只灯笼,点着了蜡烛,移步走向东厢。开了门,指挥雇工把货物码放妥当。点清了数量后,将门锁上,依旧回到正屋。那边冬月给雇工结清了工钱,落了锁,熄了灯,也过来吃饭了。
三个人围一桌,跟以前似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屋子里今天还多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