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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国地广人稀,凡是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几乎全给编入了军中。十五岁就要直面死亡了,想想真叫人沮丧。这个时代真是残酷,生活在其中,一天得当作一年来过。朝闻夕死实在是太寻常了。
无疾而终,寿终正寝,根本就是奢望啊!
人生苦短,挥霍不起。
“满仓,你不是大将军身边伺候的人么?怎么会在这儿?”关于满仓的身份,她刚才在路上就听说了、看到了。
满仓严肃地说道:“大将军吩咐了,往后小人就由校书差遣。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满仓来做吧。”
鱼非鱼点点头,道:“那好,现在我需要一把剪刀。你去替我拿一把来。”
满仓想也不想,转身就出去了。转眼,他又回来了,果然带来了一把剪刀。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地呈给自己的新上峰。
鱼非鱼连镜子都不要,一手持剪,一手揽发,估摸着尺寸,“咔嚓”绞下去。在满仓的倒吸气声中,一把数寸长的头发飘然坠地。
“你——你——”惊慌之下,满仓连敬语都忘了,眼睛瞪得滴溜圆,满是惶恐。
鱼非鱼满不在乎地瞥他一眼,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怕什么?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既然你跟了我,就要尽快习惯我的一些生活方式。比方说这理发,我说没什么,你就要平常心看待。明白了么?”
“可是,大将军……”满仓从根上忘不了自己的主人。
鱼非鱼三下两下把依然有些湿的头发挽起来,从怀里掏出装有药粉的瓷瓶,掖到头发里,一同束成髻,用一根青色的发带绑了,左右摇晃了下脑袋,自觉地轻松了很多,便道:“光是打仗的事儿还不够他操心的?我这算什么?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过来这么久了,还是在习惯中,习惯别人的惊讶。
就连打理个头发,都不能随便。剪发要选吉日,没事不能乱绞头发,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否则,就是不孝。
“你们大将军现在何处?”这一问纯属随心。
满仓却满含了骄傲地说道:“大将军正在练武场呢。校书想去看看么?”
“是你想去吧?”鱼非鱼斜乜他一眼,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窘迫地笑了。
练武场上不闻一声咳嗽,也没有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士兵们正在进行阵法训练。
北面高高的夯土台上,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手执红、绿二色旗子,居高临下地指挥着阵列的变化。他身穿铁制筒袖铠,这种铁甲胸背相连、短袖,用鱼鳞性甲片编缀而成,又名“玄甲”,需从头上套穿,质地坚硬无比。胄顶高高地竖有缨饰,腰间悬挂着铁铩,这种环首铁刀是军队里的普遍装备。
“看,那是我们的车骑将军!”满仓压低声音兴奋地替她做着介绍。
车骑将军秦浮槎和骠骑将军戎歌乃是舞枫的左膀右臂,这一点,在桂阁的时候鱼非鱼就听澹台清寂说过了。
她现在还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车骑将军秦浮槎正是天阙名门秦氏一族的人,他有个妹子,正是以诗文著名的、被当作妃嫔贵妇教养的秦氏好女。
不知不觉地,鱼非鱼鼓起了腮帮子。再看向秦浮槎身后坐在交床上监军的舞枫,就觉得牙根有点痒痒。真有那么一种人,天生阳光,被万物景仰崇拜。就他的身份,这辈子能拥有的女人,只怕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啊!
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这是事实,却也叫人郁闷。
但是,又能怎样呢?主动发起竞争?她可没那么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惹是生非。
暗中叮嘱自己:鱼非鱼啊鱼非鱼,你千万要把持住自己的感情,所谓的“爱”,可是心下的一把刀,弄不好会死得很惨。你和他,保持泾渭分明就对了。
舞枫看到了她,微微一笑,如同晴空万里、枫丹遍野。
鱼非鱼不由得挪动脚步登上高台。他朝她伸出手,而后握紧,腕底一振,她就像是一只小鸟般约到了他的大腿上。
腰上一紧,鱼非鱼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两下,未果,面色“腾”地就红了。屁股底下的健硕大腿传导过来的温热像是烧过头的火炕,焙得屁股快要焦脆。
“喂,别这样……”她扭动着身子,小声制止。
叉在腰间的大手往里一对,便将她的小腰合在了双手中。
鱼非鱼就如一枚被固定的楔子,再也动不得分毫了。
“你、你真是疯了。”她咬牙切齿地低咒着,不敢去看底下的众人,“你就不怕给人说成有龙阳之好?”
舞枫的回答一本正经:“你以为,像他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人,会在乎这些事?”
声音听似豁达,实则悲壮。
鱼非鱼自然地便联想起了天阙国的国情,这些年几乎年年都跟周边的国家打仗,抢领土、抢粮食、抢军需、抢人口、抢商队……
哪次的战争没有死亡?战争,自古到今就不是什么君子之争,动口不动手。
说什么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人啊,有时还不如草虫鸟兽呢!
“这是什么阵法?”岔开令人颓废的话题,她指着下面小声问道。
舞枫的唇贴着她的面颊,说是在说悄悄话,可是明眼人看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亲吻。
“鱼校书博览群书,兵法之类的应该有所涉猎吧?”唇上柔细馨香的感觉唤起了他的饥饿感。喉结滚动,心里早把她啃噬了几道了。
这是考较她么?鱼非鱼唇角一勾,调笑之意浓浓:“那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嘴上强硬,眼睛却是盯着下边的变化。她记得战国时期《孙膑兵法》中,将春秋以前的战斗队形总结为十阵,分别是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钩形阵、玄襄阵。
后来,诸葛亮曾经垒石作八阵图,每个八阵都具有八个小阵分布在中央的中阵四周的八个方向上,八阵的中央是大将,金鼓旗帜,以及直属的兵马,这就是中阵。每个小阵都有天、地、风、云、龙、虎、鸟、蛇等代号。
及至唐代,李靖则在诸葛八阵的基础上,编练六花阵。所谓六花阵,就是像“六出花”的阵型。中军居中,中军周围分布前军、左军、左虞侯军、后军、右军、右虞侯军。六花阵有圆阵、方阵、曲阵、纵阵、锐阵等阵型,这五种阵型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变化,大将可根据不同的敌情、地形、攻防等需要采用不同的阵型。
但是,这个时代出现在隋唐之前,有没有聪明的人发明出李靖的“六花阵”不得而知。鱼非鱼所知道的相关知识全部来自书册,具体的连个阵图都没有见过。
可是,舞枫还在等她的回答呢。老实说不认得么?倒是枉作人校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你们的只言片语对我很重要……
☆、71重逢
于是,她不懂装懂,索性照本宣科:“总归就是那些种类呗!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还有春秋战国车徒混合战阵、郑国偃月阵、魏舒方阵、吴国步兵大阵、秦代军阵、韩信五军阵、常阵、前阵、东西拐子马阵、无地分马阵、拒后阵、策殿后阵、平戎万全阵、弩阵、叠阵、鸳鸯阵、牵线阵、螃蟹阵、百鸟阵、伏地阵、……阵法无数,可惜很多都已失传。不然,我真的可以给你指点一二呢!”
洋洋得意地抬头,果然看到了他的双目灼灼、神色凛然。
不但是他,连那车骑将军都停止了指挥,二眸子烁烁发亮,如狼似虎地盯着她。
“你们……你们……”鱼非鱼困难地吞咽着,后背生寒。刚才,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怎么这些人看她的眼神这么诡异啊?她、她怎么变猎物了?
车骑将军朝下打了个手势,于是,演练结束,士兵们有序地散开来。
拿下头盔,车骑将军原来是个有为青年:那一对眼睛既大又圆;还是双眼皮,给他麦色刚毅并不出彩的面庞增色不少。
男子生这样的一双杏字眼有些怪,不过,若是他妹子也有这样的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就令说另讲了。貌似,大眼睛的女子很讨喜,不用说话,只用那眼睛对着你眨呀眨,相信什么魂儿都勾走了。
一只大手遮住了她的脸,也挡住了她和秦浮槎的眉来眼去。
舞枫的声音温柔得溺死人:“时辰差不多了,随我用饭去吧。”
“这位是——”秦浮槎问。
舞枫漫不经心地道:“哦,这是我新收的人,专门负责帐中杂务。唤他鱼校书就好。”
却是连全名都不肯告知。
鱼非鱼觉得“鱼校书”这个称呼太正式,也有些距离,便想自爆家门,不想嘴巴刚要张开,手上一疼,那冲到喉咙口的话硬是“扑”地掉回到肚子里去了。
连话都不要人说么?往后常来常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生分不太好吧?她一向亲民,喜欢与众打成一片的。
心里老大不情愿,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
包住小手的大手紧了紧,警告意味浓浓。
是谁说的?女人喜欢男人的霸道,那会给她一种专属的安全感。
用饭地点在议事厅。饭是稻米饭,羹菜全在一个锅子里,是鱼非鱼喜欢的牛肉烧笋子。
一闻到那香味儿,她直接就甩掉了舞枫的手,端着肩膀冲上前去,看到上首位置只有一张坐榻,不用说,那是舞枫的。她就从旁边拖了一张小榻,挨着主座撩衣挽袖坐下来。抄起竹制饭铲开始往碗里盛饭。一边不忘朝缓步进来的舞枫和秦浮槎热络地招呼:“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饭皇帝大,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一旁的侍应兵目瞪口呆,看看她,再看看两位将军,头上的冷汗流得哗哗的:“校书……校书的位置不在那儿……”
亏还是识文解字的呢,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大将军的旁边哪是想靠近就能靠近的?真是大大的僭越啊!
“随她。”舞枫淡然说道。
近侍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疑惑地觑着大将军,几乎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和幻听。大将军说什么?随她?这是纵容呢!别说,这鱼校书还真是得宠呢!
近侍心下了然,点点头,指挥其它侍卫兵将其它人等的饭菜按序呈上来。
鱼非鱼这边已经开动了,袖子卷的高高的,连竹箸都省了,直接用手抓着牛肋骨啃得满嘴流油。
“你确定,这位鱼校书不是虚有其表?”秦浮槎的眉毛痛苦地紧了紧,低声调侃舞枫。
这形象,十足就是一草寇流氓啊!太子殿下的眼光貌似有些神奇呢!
舞枫笑而不答,那眼中的溺爱落在秦浮槎眼中不觉又是一番心惊胆战,不由得多看了鱼非鱼几眼,又瘦又小的一个半大孩子,到底有什么值得宝贝的?难道,就因为方才在练武场上的那番连他这个车骑将军都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舞枫就着侍卫手中的铜盆洗了手,接过手巾擦了两下,然后丢进了铜盆里,径直走向自己的主位。
“不错,不错!过了一阵子茹毛饮血的生活,终于能够重新做人了!你快吃,这个我知道,凉了就膻了,不好吃了!”说完,鱼非鱼又低下头去努力加餐饭了。
舞枫为她的这句随口之语软了心肠。看着她粗野的吃相,只觉得亲切真实,面上不禁就浮出了笑意。
秦浮槎只觉得这二人的反应太惊悚。太子久不回东宫,都道是他操心国事,无暇享乐。可是,这长时间在外,就没有想要正常发泄的时候?想那种事的时候,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别怪他堂堂一国将军想的龌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传出过有关太子殿下的绯闻。让人不由得怀疑,莫非太子身体出了什么故障?
这个猜想也许是错误的,单看太子对那小校书的态度,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缺乏性*欲的。
可问题是,鱼校书是个男子啊!
秦浮槎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忙假装掉头去看别处。
一名士兵忽然进来通报:骠骑将军到。
橐橐的脚步声流星般到了眼前,一名身穿戎装的高大男子挟着风尘仆仆和掩饰不住的喜悦朝着上首躬身便拜,口称:“将军你可回来了!”
舞枫抬手相让,笑着道:“倒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赶来。左右,伺候将军净手、用饭!”
几声整齐划一的“诺”声后,几个小兵熟练地帮着来人解甲除缨。
埋头苦干的鱼非鱼无意中朝下边瞟了一眼,只一眼,她便丢了骨头,抓起案上的手巾胡乱擦了两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