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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乱么?你所期望的好日子,大概不远了……”
“啥意思?”左良缘就跟充了血似的兴奋起来,也不说害怕了,一步三扭地挨到澹台清寂身边,甩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甜甜蜜蜜地说道,“你、听说什么了?要开战了么?谁跟谁啊?”
“公子缘。”对于他自来熟的触碰,澹台清寂直接给出了警告。
“哦,抱歉,抱歉!跟那假男人混久了,难免会遭到熏染。我倒忘了,阁老原是个洁身自好的。”说着,以扇子遮口,不怀好意地吃吃笑起来。
澹台清寂完全漠视地径直往前走。
左良缘耐不住性子地叫嚷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到底商议好了没?那丫头可是受了重伤哦,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就她那体格儿,送命可比活命容易得多!”
“你既已甘愿替她为奴为仆,为什么不亲自出马舍身救主?医毒本一家,救个人对你而言岂非手到擒来。”
“才不要呢!臭丫头活该吃些苦头!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可恶,我就没见过她那样儿的,简直不是人,男不男、女不女的。口无遮拦,没大没小,没轻没重,没头没脑,没深没浅,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哦,对了,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说出来你肯定不敢相信,她居然就是那个专门写色*情传奇的鱼美人!是她亲口承认的哦!怪不得那么地与众不同呢!……才多大呀,满脑子的邪念,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简直比女间里的花娘还豪放。……喂,你先别走,你那么想她,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
霞光散漫,香风涟涟,澹台清寂已经去远了,留给身后一抹清凉:“那种下等人用的东西并不适合你,丢了吧。”
左良缘一愣,直觉地摸向左耳垂,嘟着嘴想了一想,最后狠狠一跺脚,冲着那绝世的俊雅身影大声吼道:“不要!我偏要戴着,好时时刻刻提醒我,那妖精有多可恶!”
憋在肚子里的一口浊气突然发作出来,折扇如蝶翻飞,就听“嗤嗤”数声,几道寒芒直直地没入一旁的槐树里。须臾,那棵长势喜人的大树就发生了变化:原本郁郁葱葱的树冠渐渐地枯萎了,翠绿的叶子雪片般纷纷扬扬地飘坠下来,色焦如灼,很快地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比长处,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哼,谁怕谁!”一个人自说自话、自我安慰,“臭丫头,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我跟你的账,还没完呢!……”
姿态恢复了潇洒,折扇翩然,彩衣烂漫,沿着澹台清寂离开的方向去了。
几名内侍手持畚箕扫帚什么地跑到了槐树下,仰望苍天,欲哭无泪:这可是殿前广场上最后的一棵槐树了,只道能颐养天年寿终正寝呢,不料最后还是逃不出公子缘的毒手。不知道等这广场变得空荡荡时,公子缘将会拿什么东西来撒气?
……
☆、105良人
石室中热气腾腾药香滚滚。地上的木桶里,委顿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弱小身子。为防止她滑入水中,堇色一直立在她背后,一手抄在她腋下,一手拿着手巾蘸了药汤擦拭她身上的血污。
他的动作很小心,怕自己的颤抖会弄痛她。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医术,但是,面对她,他却无法做到心如明镜,没有办法视同路人,没有办法用“生死由命”来减轻自己的压力。
他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生龙活虎仿佛无所不能的她会奄奄一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诚然,她很弱小,但是,诚如她曾经所说的:她是“水性、扬花”。水能就势,善利万物而不争。能穿石头、能润物、能成灾、能灭顶,能藏污纳垢,也能洗心革面。利刃斩不断、明月徒多情。总之,她既是最弱的,也是最强的。
至于杨花,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可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天涯海角,安心之处皆为家,似多情,更似无情,可不正符合了那大道至理:道,不可道;名,不可名,浑浑沌沌,无所不容,无所遁逃。……
一直以来,她的嘻哈跳脱原来只是个幌子,为的是遮盖她比常人更加脆弱的身体更加孤独的心。是他、是他大意了,忘记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手巾在肿胀的伤口上轻拂着。视线流连在没有受到伤害的半边胸脯上,恁般的洁白饱满,恰好满握的大小,不嫌累赘,却也不显得贫瘠,仿佛玉兰花苞,但只要春风一抹、春心微动,便会姹然绽放,掳获爱慕沙聚。那顶端的一点樱红,犹如贪睡的孩子,浑不查窗外的岁月,不知道时已春深,绿草如茵、落花成蹊,正是徜徉垂柳池畔、依偎风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好时节,不知道那倾心的人儿正在翘首以盼灯她的美丽绽放等得沉鱼落雁。……
他的良人,原来已经偷偷地长大了。
他的良人,还有大把的韶华青春饮醉、留宿。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他的苦情浓思,需要她的抚慰救赎。关于未来,哪怕是死,这回他也一定要明明白白地叫她知道,他的人、他的心,都可以无所保留地献祭与她。
他喜欢她,他爱她,他、不能没有她。……
日升日落,物换星移,沉睡的人眷恋着那不可知的世界里的浮华迟迟不肯回转。不吃不喝,她的身体日见单薄,似乎想要变成蝉蜕蛇蚹。她的眼睛愈发地深杳,锁骨嶙峋几乎可容盛下半杯水。但是,她苍白的面色却慢慢地生出光华来,就像是枯木萌芽,像是冰河解冻,虽然微弱不可见,却到底还是涌出了生机。
伤口处狰狞的浮肿正在消退,像是春笋新发,一点点地顶开那坚硬丑陋的外壳,蛰伏了漫长的一个冬天的娇嫩正一点点地吐露出诱人的鲜活。
“叩叩叩”房门自外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捧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了进来。
堇色快速且温柔地将那春色乍吐的胸脯掩上,系好了带子后,又将被子拉至颔下。
汤药放到了石桌上,小小少年走到榻边,双手拢袖,望着病人,语气相当低老练沉着:“还没醒?”
见堇色没有反应,他撇撇嘴又冒出来一句:“醒了只有麻烦不断。这样,也好。”
堇色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间不乏惊奇。
“你这样一心只知素*女*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少年不摇不动,卓然而立,颇有大家气派。
而这,也正是堇色选中他做助手的原因。在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囚犯中,只有他不哭不闹冷静自持。当时他就认定:这孩子,大堪为用。
“昏君那么重视她,可想而知,必定没打什么好主意。你越早弄醒她,就越早地把她推入虎口中。这道理简单至极,别说你没醒到。那样我会很失望的。”
堇色愣了一下。这一点,他还真给疏忽了。这些日子来,他心里就只有鱼非鱼一个,所想的都是如何能够救活她,该用什么药,几时下针,几时推拿经络。在这期间,绥宁帝那边除了送药的,居然在没有人来传递什么圣旨之类的东西,于是他就自动忽视了这救人背后所隐藏着的危险。
眼下听这少年一说,顿时开窍。但是,若说为了避免绥宁帝向她下手而延迟她苏醒的日子,这、于他而言,不啻天堑深渊,从心理上很难逾越。
“有没有一种药,可以叫人假死的?你可以试试。”少年老气横秋地撺掇道。
堇色的目光落到那如花的娇颜上,袖底下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眉宇间一层层地积上了阴云:“假死就能够安全离开这里么?……”
绥宁的性子,不会糟践她的身体么?能够善良到施舍给他一个囫囵么?确定不会投诸兽群么?还有淫邪的开云,不会拿她的身体炼制邪门的丹药么?想要从这两位暴虐的君主手中完身而退,怎么可能啊!
“试了或有一线生机,不试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昏君要她?”小小少年倾身又去看那病人,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很不屑地摇摇头,评判道:“姿色平平,差强人意。应该不是为女色。不过也难说,越是这名利场中的人,性子就越古怪。说不定昏君就有这偏好呢?不爱天仙爱平凡……问题是,昏君几时变了口味了?……”
堇色只当他自言自语,不予理会。他侧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把鱼非鱼抱在怀里,环在颈下的手捏住她的下颔,强制性地打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用汤匙舀了药汁,吹了吹,送到唇边试过了温度,感觉不烫了,这才耐住性子一勺一勺地喂到她的嘴里去。
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无旁骛聚精会神,叫人不由得怀疑,倘若有可能,他会一直保持这个动作,不急不躁,春风化雨。
“你喜欢她。为什么?”小小少年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还有一颗很大的心。他的问题毫无幼稚之感,往往能够切中要害、深入骨髓。
堇色眼波一柔,轻声道:“她是我的良人。”
点点头,少年一幅了然在胸的神态:“昏君应该不会是她的良人。”
这话说的甚是肯定,说的明明是一个真理,奈何听上去感觉不伦不类。
堇色于是便一口气没走顺,生生地呛到了。
“咳咳咳……珷儿,你——唉!……”
“不对么?”珷儿微微侧目,认真地不行。
堇色并未马上做出解释。他先把鱼非鱼放回到被窝里,替她理了理头发,这才面对珷儿,正色道:“你还小,有些事情说了也不会明白。你只要记住一点,她是我的良人,我希望她能尽快地好起来。若是有人想要加害她,就必须先越过我的尸体。”
他的这番郑重陈情却没有激起珷儿的共鸣,他不屑地摇头叹息道:“看你也是堂堂男子汉,怎能说出这种没骨气的话来?男儿生来是要经天纬地的,哪能为一个女子寻死觅活?堇色,我瞧不起你哦!”
堇色笑了,眸子晶晶亮。连日不休不眠导致的憔悴因了这一笑而润泽起色。
“真是孩子气。……我跟你说吧,我跟你这般大小时,也是这样的心思,而且还十分坚信,这样的想法会成为毕生颠扑不破的信念。不过,珷儿,我想告诉你,人心,是最善变、最脆弱也是最难以把握的。它会为一朵花的开放而温软,也会为孤雁哀鸣而悲伤。会执拗地赖在不堪回首的回忆里罔顾了身边的风和日丽,也会傻傻地一路往前抛却随身携带着的最珍贵的东西。……”
“在没有遇到良人之前,我以为人生就是那个样子,不好也不坏,可留亦可舍,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小年纪,就以为已经看透世情,看破红尘。直到那一刻,良人突然出现了。骑着一头花枝招展的小毛驴,花嫁一般穿过人海茫茫停在了我的面前。她的眼睛睿智而单纯,狡黠而真挚,像是一个很熟的朋友,看着我,用一种我能够接受的很舒服的语气对我说:‘有我呢,你放心’。你能相信么?我当时、真的就相信了,她会护着我,用她细弱的肩膀,担起别人对我的误会甚至是、攻击。……”
“那一刻,我的心,乱了一下。在这之前,我十分确信,我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打动了。……她要我跟她走,我就真的跟她走了,而她,也确实做到了,一直护着我。四年多时间,名义上,我是在替她做事赚钱,事实上,却是她给了我一份安定富足的生活。她不是个贤惠的女子,却能做出好吃的饭菜;她脾气反复没个定性,却从来不曾对我疾言厉色过,相反地,我能看得出来,她一直很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和态度。她怕惹到我——她也许并不知道,其实,我倒是希望她能像对待别人那样,对我张牙舞爪大喊大叫。……”
“任何事,她只要看一眼就会明白。举一隅而三*反,说的就是她。当时还没有觉得怎样,可是在走过了万里路见过千万人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些不以为意的过往竟然就是那不同寻常的最应该珍惜的。……我不会再放手了,不会了。……”
瘦长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那高洁的额头,低语倾诉如细雨绵绵,德泽万物。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V、不坑,各位亲请放心阅读。
或许会有点慢,但是会保证日更。请多提意见哈!
☆、106搪塞
珷儿安静地听完他的追忆,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结论:“你是说,你的女人八*九岁就会经商了么?”
“不光是这个,珷儿,你不要轻视她。她虽是个女子,却比一般的男子还了不得。光是比读书,你再过几年怕也比不过她。”堇色一本正经。
“你当然会这么说,所谓的色迷心窍嘛!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了,那还看得到天有多高、地有多广?一介女流,能站多高?看多远?依我之见,多半都是哗众取宠,故弄玄虚。可能确实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