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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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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不冒险一试呢?或许能闯出一片生天呢?若是就这么乖乖地坐着等死,就像是当年赵国的四十万大军,任你人再多,到最后还不是一个大坑给人活埋了?
  




☆、116杀戮

  她记得很清楚,前一世的时候,二战中的集中营曾经发生数起俘虏逃亡的案例。尽管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死了很多人,但最后还是有人活了下来,作了那一段历史的见证。
  她这一天吃三顿的尚且眷恋自由,那些气息微弱的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临死前,难道不想再呼吸几口久违了的新鲜的空气?还是说,这人世已经让他们彻底地失去了信心?……
  骄阳下,空荡荡的广场中,她只管抱臂塌肩地浮想联翩。堇色牵她走,她就走,木偶一般。
  “无恒产者无恒心,果然!”珷儿忽然冷冷地冒出一句。不知是嘲讽那些苟延残喘的囚犯们,还是在安慰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而悲凉的心情。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到底,不是他们的错。”鱼非鱼叹口气,道,“这都是没有知识的后果。将来,我一定要开馆延师,教授学问。不要求学生们能够满腹诗书出世入仕,但最起码能够写得出自己及家人的名姓,能看得懂告示、读得懂合约,不至于是个睁眼瞎,给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到那时,桃李满天下,是个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先生’,哈!我的大名便可以永留青史、传唱百——不,是千年了!……”
  刚听到她的前半段话,珷儿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掩心中的敬佩与震撼,及至听完了下半截,那表情立马就变成了不屑:“沽名钓誉,面目可憎!”
  “小孩子懂什么!我这是真小人,可比那伪君子强百倍!你才活了几年?你知道什么是人生么?人这一生,生死孤独,所以活着的时候才会拼命地捞好处:钱财、地位、名声,图的不过是个身后不寂寞。千百年后,仍然会有人记得自己,记得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自己酹浊酒一壶,奉饮食两样,甚至是流眼泪两滴。慎终追远懂么?跟洛飞龙那种把自己的快乐构筑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相比,我这样‘与人玫瑰,手留余香’的难道不值得尊敬爱戴、不值得大书特书?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小子,这两句话你先生没教过你么?”
  “你、你胡说什么!”珷儿莫名地激动起来,小脸涨得绯红。
  “关公面前耍大刀,孩子,你还嫩了点儿。明人不说暗话,你当我是傻子呢,还是我们堇色笨蛋?你不说,有你的原则。我不问,自有我的立场。咱们哪,就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吧。”鱼非鱼“切”了一声,丢过去俩白眼球。
  小样的,低调点吧,不吃亏!
  两个人正别扭着,外头忽然传来喧闹声,脚步声急促而有力,不大工夫就已经进了大殿。
  “圣上有旨,尔等囚徒速速到广场之上集合,不得有误!”
  禁军的喝令搅碎了昏恹恹的平静。
  囚犯们怔忡着不明所以,却早有禁军手持长戟开始逐一驱赶他们。
  鱼非鱼就想自动自发地跟出去,却被俩看门的挡住了。
  “我去看看怎么了。”她客气地申请道。
  初步估计是绥宁帝的后宫烧得差不多了,要利用这么人去做清洁工什么的。
  守卫坚决不肯放行。
  鱼非鱼的脸“哐当”一声就砸下来了,正要摆出架子来威吓,忽然听到身后的珷儿果断地说到:“你、不要去!”
  咦,这小子发号施令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惊奇地回头,却对上堇色的眼睛。
  堇色朝她摇摇头,做出一个禁止的动作。
  人就是这样,越是藏着掖着,就越是觉得稀罕,就非要一探究竟。
  鱼非鱼左右突围不得,干脆撂出了狠话:“谁敢拦我?我可是将来的一国之后。谁敢拦我就是大不敬!小心回头我让圣上砍了你们的脑袋!还是圣上给过你们暗示,对我要表面恭敬,实际上却是要当罪犯一般看待?要真是这样,我更要出去了。我要面圣,我要问个明白!居然敢玩阴的!信不信我一头撞死,让他来个鸡飞蛋打一场空?全部都给我让开!不让?不让就砍死我!来啊来啊!……”
  一边叫嚣着扰人耳目,一边挺起胸脯往枪杆子上撞。
  守卫哪敢拦她?稍一踌躇,就让她钻了空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笨蛋!”珷儿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一句,冲着紧追不舍的堇色叫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天才?真是猪脑袋!”
  广场上,囚犯们被赶在一处,四下里由禁军包围着。带队的禁军手按剑柄,口谕道:“圣上有令:天火无情,毁我宫室,伤我宫人。特遣尔等为牲,告祭神明,以蠲天怒!”
  轰——
  人群霎时炸开了锅。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号啕大哭,有人伏地告饶,也有人混混噩噩不明就里,抻长了脖子东张西望。
  突然,有人越过人群朝着出口狂奔而去。
  但是,还没等他跑出二十步,一团黑影猛然地从天而降,“扑通”一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了一声沉闷的痛呼。
  一股湿热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烈日下。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头巨獒旁若无人地踩在一具扭曲不止的身体上,恣意地撕扯着爪子下面的逃犯,不时地发出几声低嗥,似乎是畅意十足。
  皮肉的撕裂声、骨头的断裂声,像刀片、像锯子,缓慢地在每个人的心上切割着。
  阳光很强烈,每个人却冷得犹如置身冰窟。
  有人受不了了,开始呕吐。
  有人开始岔声地尖叫。
  更有人吓得当场昏厥。
  至于屎尿具下的不在少数。
  突然,一声惊恐的叫声刺穿了耳膜:“箭!是箭!圣上要杀死我们!”
  低矮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些全副武装的禁军,手持弓箭瞄准下方的人群。那弦,已经拉满。那箭,泛着白光。
  至此,鱼非鱼完全地丧失了意识。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筛起来。
  有些事,书上看来的、耳朵听来的,终究不若眼睛看到的更真实、更血腥、更残酷,也更无情。
  她不能动,也不能呼吸,彻底地陷入了现实的沼泽中无法自拔。
  她以往从不曾失望过,也不相信失望的存在。但在这一刻,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与自己是那么地接近,无遮无碍,就在身周、在眼前、在心里,正在迅速地涌出、流淌、蔓延、凝固。
  那阳光,果然是至刚至强的,可以吞噬掉一切:黑暗、苦难、怨恨、得意!
  人命贱如草在这一刻被诠释得淋漓尽致。暴政,在这一刻□裸恬不知耻地敞开在光天化日下。
  君命如天,无需质疑、毋庸质疑,除了无条件地接受。这便是宿命。
  悲催的宿命!
  宣完旨意的禁军抽出腰间的一面绿色小旗,抖了两下,缓缓地举高。
  只消眨眼工夫,令旗划下,城墙之上就会乱箭齐发,如牛毛如细雨,顷刻终结上千人的生命。
  所有的心跳都已停止跳动。惊恐的心尚未中箭就已经破裂。下一息,他们就会死去,无声无息地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冲刷得一干二净,连个名姓都不会留下。
  是谁说的,草木无情?无情却能年年新绿生生不息。
  人而有情,面对乞求却麻木漠视!
  堇色张开双臂将早已痴傻了的鱼非鱼纳入怀中,紧紧地搂着,不许她直面那即将发生的惨烈的境况。他用自己的身体替她屏蔽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却不知那地狱的模样已经烙印在她的心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一声大喊:“圣旨到——”
  绿色小旗停滞在半空。
  数名内侍急匆匆地穿过广场,当先一人手中擎着一个卷轴,边走边喊:“火凤国七公主现在何处?速来领旨!”
  “公主在此!”负责鱼非鱼人身安全的守卫赶忙越众而出,代答道。
  那手持圣旨的人略一凝眸,擦着堇色的身边径直走向神殿。
  趁此机会,堇色拥着鱼非鱼跟入。
  走了两步,鱼非鱼恍然有所惊觉,挣扎着就要回头看。
  “不要看!”低沉的嗓音像是磁石,吸附起了记忆里许多的闪亮的铁屑。
  当高高的门檐投下来的阴影模糊了众人的视线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蒙上了鱼非鱼的脸。
  竟然是内侍中的一个!
  堇色吃了一惊,抱住鱼非鱼一个旋身,避开了那只来历不明但意图明显的大手。
  “你是谁?”
  两个人,异口同声,俱是饱含了警惕和敌意。
  “内侍?”堇色当即表示出疑问。
  内侍怎么会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那口气、那举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初逢,倒像是旧识。
  “丫头,他是谁?”出手如电,轻捷地抓住了她的一只臂膀。舞枫的眼里潜伏着一头正待要猎食的猛虎。
  乍从大悲落入大喜中的鱼非鱼刚要张口,就被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打断了。那叫声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
  她一个激灵,瞳孔瞬间缩紧。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广场上发生了什么。身处石室中,相距有数百步,那利箭划过空气的啸叫声仍然可以清晰地传到耳朵里,像针尖、像冰雹,扎到那上千具仿佛是稻草人一般不能动弹的血肉之躯上。
  那可是上千人哪!
  像是被抽了筋、剔了骨,她的身子哧溜溜地朝地上滑去。
  两个人,六只手,一前一后架住了她。
  石室中平白地又多出了一个人,却是禁军的装束,头盔压得低低地,加上室内光线不明,急切间竟无法辨别他的体貌特征。
  当此时,鱼非鱼喃喃地冒了一句脏话出来:“靠!化妆舞会么?……”
  




☆、117同归

  这名禁军一出手就不依不饶。舞枫一碰到他的手,立即就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阴柔之气。他当时就明白了,对方不仅有高强的武功,且志在必得,要抢他的女人。
  舞枫岂肯罢休?错手间,已和那个禁军你推我攘走了数招。
  堇色一心顾念鱼非鱼,眼见那两名抢夺者交起手来,怕他们会误伤到心上人,于是更加搂紧了鱼非鱼的腰身,尽量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掩她。在外人看来,他的整个后背就空虚了,这样的举动对于他自己来说可谓危险之际,若是对敌,就等于给敌人送机会上门。
  舞枫眼角瞥到这一幕,不禁眸色一沉。混乱中,他就算不知道对方是谁,单凭这不要命的维护就可以认定:鱼非鱼对这个男人十分重要。
  十分重要……
  他心底的火气越发炽烈了。
  这四个人裹成一团,难解难分,难分敌我。跟着舞枫一同假扮内侍混进来的其他五人有心相助,奈何总插不进手去,在一旁干着急。
  拳脚相向激起的声响和掠起的劲风将鱼非鱼从一种惊栗卷入了另一种惊栗。
  她着实感到头昏,实在搞不清状况,想不通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会发生这么多的意外。
  莫非真应了那句话了?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她的双手被两个人拉扯着,而那俩人正打得如胶似漆。她不懂武功,看不出其中的轻重缓急,因此就不免心生惧意,生怕他们中的哪一个打红了眼,忘形之下卸掉她的一条胳膊。
  当此时,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
  于是,她铆足了劲儿大声吆喝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这话很没说服力,那两个人的行动未受到任何阻碍,仍旧有来有往地打得热火朝天。噼里啪啦,像是爆炭,又像是打桩。
  “哎哟!我的手、我的手哎!——抽筋了……脱臼了……啊啊啊——”
  这话倒是惯用,刚刚还在做殊死力搏的两个人倏地分开来,相视眈眈,却依然各执一手。
  “此地不宜久留。丫头,走!”舞枫的话简洁干脆。
  “你娘还在等你呢。”相比之下,那禁军的气息就明显得有些凌乱。
  但是鱼非鱼更在意的却是他的声音。
  是个女人,带着引诱味道的女中音,而且她十分肯定,她以前听过这个声音。
  见她愣怔不语,那女人把头盔朝上一推,露出一张娇媚成熟的面庞来。
  “哇!——”鱼非鱼大张的嘴巴能塞进去一只鸭蛋,就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踏、踏、踏云?你?真是你?你怎么也来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堇色疑惑地追问道:“踏云、花娘?”
  “是啊是啊!堇色你说巧不巧,居然能在这里遇见踏云。这世界还真是小哇!甜不甜,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以前我总是不以为然,今天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踏云,你是专门来探望我的么?刚刚听你说三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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