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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琼道:“那魔头活着,又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华云龙道:“不然,我看他自负极高,等闲人不肯出手,只要折服他,必是隐遁不出,不致酿成大害。”
薛灵琼见他说话到此,面现困顿之色,忙笑道:“你躺下休息如何?我也要进餐了。”华云龙重伤之下,虚弱不堪,确感疲乏,当下略一颔首,薛灵琼连忙扶着他,缓缓躺下。须臾,华云龙沉沉睡去。
薛灵琼呆呆地望着他,却未进食,不知在想些什么,樱唇露出了微笑,片刻,花容忽又一变,眼泪簌簌落下,却恐惊醒华云龙,不敢哭出声来。薛娘一直在门外注意着她,睹状奔入,道:“小姐,你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薛灵琼凄然一叹,低声道:“薛娘,他死,我也死。”
这两个「死」,若千斤重锤,猛然敲在薛娘心上,她失声道:“死?小姐,你疯了?”
薛灵琼脸庞一转,玉面一片坚毅之色,道:“我清清楚楚。”
薛娘丑脸上焦灼之极,道:“小姐,这太不值得了。”
薛灵琼淡然道:“有何不值得?”
薛娘道:“华家这小子根本是个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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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琼冷冷截口道:“不准侮说他。”
薛娘一怔,亢声道:“他本来处处留情,心中未必有小姐。”
她语声陡高,薛灵琼恐吵醒华云龙,回眸一顾,见华云龙酣然入梦,放下是心,转面漠然道:“你去歇息,这事不必谈了。”
薛娘楞了一楞,她是薛家世仆,亲眼见到薛灵琼长大,知她主意既定,屹如山岳。暗道:事要从根本着手,不如杀了这华云龙,心念转动,充满杀机的目光,不由瞥向华云龙。
薛灵琼见状,芳心大急,道:“你假如对华公子不利,我立刻死给你看。”薛娘恐怖的脸上一阵抽搐,咬牙不答。
薛灵琼冷冷说道:“你当我说着玩的?”
薛娘忽然嘶声道:“姑娘忘了老爷了?”
薛灵琼蓦地呻吟一声,双掌捧心,似是痛苦万分,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悲声道:“你先出去,我想……想……”薛娘见状,也是含悲落泪,不再说话,慢慢走出草屋。
第卅五章 娇花嫩蕊愿君怜
一连五天,薛灵琼衣不解带,守在病榻之前,困倦之极,始蜷伏华云龙脚旁小睡片刻,华云龙稍一劝阻,则清泪滚滚,只得由她。一应饮食,则由薛娘照顾,好在申屠主在屋内贮有不少食物,短时不虞匮乏。
华云龙长日静坐疗伤,只是毫无进展,仅勉强保持不恶化而已。这一日,他凝气运动,只觉各大经脉,俱已闭塞,那一口真气,始终未能遍走全身,不由心中暗暗忖道:“这伤势看来已非己力所能治疗,说不得只有动用「瑶池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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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下,欲向薛灵琼索取「瑶池丹」的玉瓶,目光一转,薛灵琼曲身榻畔,沉沉睡去,不忍唤醒,无聊之下,暗暗打量她的娇靥。只见她由于数日悲劳,凤目红肿,玉容清减,心中暗暗感激,想道:“唉,连日来,她也太辛苦了……”
转念间,忽见薛灵琼黛目微蹙,以睡梦中,尚有失意之事,口中含含糊糊地道:“爹,快来……云龙别走……救我……”
华云龙微微一怔,怔道:“她身世必孤苦异常,梦中犹且不适……睡梦中尚呼我名字,可见信赖至深,我必得全力助其脱离苦难方可无愧……”不由得怜惜之情大生,不禁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走。”
薛灵琼陡然惊醒,坐起身来,似是余悸犹存,定了定神,始道:“你刚刚说什么?”
华云龙温言道:“上次因事中阻,这几日我又壹志疗伤,一直无暇问你身世,趁今日你告诉我如何?”
薛灵琼轻轻一叹,道:“等你伤愈之后再说。”
华云龙点了点头,道:“也好,不知我托付你的那只玉瓶在否?”
薛灵琼一怔,道:“在,你要干嘛?”由怀中取出,送至华云龙面前,又道:“我早想让你服下,却因那时申屠主立于一旁,且你不能稍动,故而停止。”
华云龙淡淡一笑,道:“而今伤势可愈与否,全仗这瓶中琼丹了。”
薛灵琼讶然道:“是何琼丹,功效如何?”
华云龙道:“此丹名叫「瑶池丹」,是三百年前武圣所炼。”
薛灵琼星目一睁,道:“武圣?”
华云龙笑道:“正是三百年前威震宇内的武圣云老前辈……”
薛灵琼截口道:“我怎么不知这位老前辈,敢说除了武圣嫡裔,最清楚的,莫过我家了。”华云龙心头一动,暗忖:她看来必是关外镇远侯之后代,不然不会说这话了。忽听薛灵琼嗔声道:“你既有灵丹,为何早不服下?”
华云龙微微叹息,道:“你不知道,这原为解救一批中了魔教虺毒高手之物,而今动用,是万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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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琼玉面含嗔,道:“那也该说一声啊。”
华云龙笑道:“我若说了,你必逼我服下,我本将自行疗伤,不愿任意浪费。”薛灵琼惊喜不胜,却又怨他不早说出,恨恨白了他一眼。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这丹中有千年人参、首乌、茯芩及……”
薛灵琼不待他说完,截口道:“既是武圣亲炼,由三百年流传迄今,其珍贵可知,你的伤十九不成问题了。”突然,芳心之中,一种深深怅惘,莫名其妙升起,一时间,竟感华云龙似是疏远了许多。
原来薛灵琼孤僻冷傲,淡视男女之情,但像她这种女子,动情则是生死不计,她数度与华云龙相逢,已逐渐为他那英雄气概所倾倒,加上华云龙这一次受创,俱因她之原故,芳心之中,早存誓死靡他之意,故忘去了冷傲矜持,不避嫌疑的侍候华云龙,言语之间,也毫不掩饰情意,只待华云龙一死,她也挥剑追随地下。
但当华云龙忽然可以不死之时,她固欢欣无已,却又觉得此情虽然不渝,而终必别离,与华云龙之间,反不若同死为佳,竟是大感惘然,只是这种心情,十分微妙,连她自己也不了然。突然,薛灵琼霍然惊觉,低声道:“我去拿水,公子请早服下,贵体也好早愈。”转身向厨房走去。
华云龙听她忽改口称之为「公子」,不由一怔,暗道:“她突然对我生份起来,是何缘故?”转念间,薛灵琼已一手端茶,一手握瓶,走了回来,将茶杯搁在桌上,拔开瓶塞,顿时清香满室,沁人心脾,闻之令人灵府空明,神清气爽。
华云龙一指床沿,正色道:“这丹早一刻,晚一刻服皆可,你且坐下,我与你详细一谈。”薛灵琼闻言,木然坐下,盖上瓶塞。华云龙默然须臾,道:“我得罪了你?”薛灵琼螓首一摇,却未开口。
华云龙道:“那是你对我不满?”
薛灵琼顿了一顿,淡淡的道:“你对我只有恩德,我再不满,那就禽兽不如了。”
华云龙剑眉微耸,道:“那我就不明白了……”
薛灵琼截口道:“你不必明白。”放下玉瓶,转身疾奔出户。她只觉心头郁悒,极欲痛哭一场,奔出竹林,来至一处,再也忍不住,匍身地上,哀哀大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胸怀稍畅,哭声渐止,忽听薛娘的声音叫道:“小姐。”薛灵琼回眸一顾,见薛娘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连忙抹去眼泪,站起身来。
薛娘叹息一声,道:“他既无性命之优,咱们就离去也罢。”
薛灵琼螓首一摇,毅然道:“不,待他伤势痊愈再走。”
薛娘口齿一启,未及说话。薛灵琼又道:“我以往私心太重,如今也想通了。只是仍须一尽心力,不为什么,姓薛的决不求人。”她激动之下,不由语无伦次了。
薛娘戚然道:“一切都由小姐吧。”语音微微一顿道:“我看姓华的倒也不错,机智技艺,没有话说,虽嫌放浪不羁,但也无伤大雅……”
薛灵琼截口道:“我想明白了,你反未想通。”顿了一顿,苦笑道:“不错,我爱他,他如何对我,我都不能也不愿过问,现在……这事不谈,咱们去。”
薛娘惑然道:“现在姑娘又如何了?”
薛灵琼嫣然一笑,道:“刚才我太失态,现在该回去道歉了。”薛娘见她笑容中,隐有无穷苦涩怔了一怔,薛灵琼已莲步款移,向前走去,急忙追上。忽听薛灵琼悠悠叹道:“薛娘,你为我家牺牲了一切,而我家却对你没有半分报答。”
薛娘急道:“姑娘怎么说出这种话了?就算为了老主人与你死上一百次,也是应该的。”
薛灵琼黯然一笑,疾步走向那茅屋。薛娘惆然跟着,暗忖:小姐个性坚毅,有何苦难,都默然承受,看她神情,似是有所决定,不要出了什么不幸,那我九泉下也无颜见主人之面了。思前想后,但觉无能为力,不由恨上了华云龙,暗暗咒道:臭小子,姑娘有事,老娘不跟你拼命才怪。
须臾,回到茅屋之前,薛灵琼一迳奔入,只见华云龙半坐榻上,并未取丹,玉瓶犹在原处,见她进来,微微一笑道:“我以为你不再回来了。”
薛灵琼怔了一怔,朱唇启动,但觉喉头哽塞,说不出话,忽然娇躯一扑,投入华云龙怀中,哭道:“从没有人关切我……”
华云龙轻抚着她的如云秀发,温言道:“我知你有很多委屈。”
薛灵琼边哭边诉,道:“当我五岁之时,母亲逝去,父亲又雄心勃勃,欲创一番霸业,无暇与我多聚……”
华云龙暗暗想道:“她幼年丧母,父亲又疏于照顾,父母慈爱,两皆未尝,也算够悲惨的了。”
只听薛灵琼哽声继道道:“及我十岁那年,忽然来了那玄冥教主九曲神君,一番交谈,如石投水,相契无间,于是联手欲共霸天下。”言语及此,玉面一仰,道:“你知我父亲……”
华云龙截口笑道:“讳成德,是三百年前与武圣有姻亲的「镇远侯」后人。”
薛灵琼讶然道:“你知道?”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我外公告诉我的,他老人家是当年神旗得主,还说令尊被制……”顿了一顿,又道:“听你说,令尊与那自封神君的谷世表,交若针芥,这又是怎么回事?”
薛灵琼凄声说道:“引鬼上门,如此而已。”
华云龙道:“你讲详细一点。”
薛灵琼点点头,道:“事情发作,距今也不过两年,当时不知那谷世表如何买通了我家一个名叫薛通的仆人,在我父亲饮食中,下了慢性的散功毒物,待家父察觉时,已来不及了,仅手毙叛仆,命薛娘携我快逃。”突然银牙一挫,恨声道:“薛娘之脸,就是毁在姓谷的狗那贼手下。”
华云龙双眉竖起,道:“谷世表好毒的心肠,好辣的手段,嘿嘿,看他还能横行几时?”
薛灵琼美眸含泪,道:“这笔血债,必须讨回。”
华云龙略一沉吟,道:“其后二年,你们怎样渡过?”
薛灵琼道:“起初东逃西窜,好在谷世表不太重视我与薛娘,同时玄冥教下,倒有近半数人,是家父手下,在家父受制后,受胁而从,其中虽有甘心从贼,但大部忠贞,因家父在谷世表手中,不得不听命行事,他也不敢逼得太急,后来……”说到此处,霍然住口。
华云龙追问道:“后来怎样?”
薛灵琼娇靥一红,道:“那谷世表遣人传语,说是我若能除去天子剑任一子女,就释放家父。”
华云龙暗忖:原来如此,难怪她们主仆第一次和我见面时,必欲杀我,转念之下,放声一笑,道:“我死了不打紧,谷世表肯遵守诺言么?”
薛灵琼忸怩道:“人家懊悔死了,你还说。”顿了一顿,却道:“不过,我想他是肯依诺释放的。”
华云龙笑道:“哦,你是何所据而言?”
薛灵琼道:“家父武功已失,无异废人,释之不足以成大害,加之,我若侥幸得逞,与你们华家已成死仇,也不虑靠向你家,泄漏机密,他欲称霸江湖,也须维持威信,若违约言,谁肯为他卖命?”
华云龙暗道:“她心思缜密,倒非易欺冲动。”微微一笑,道:“令尊功力尽散,你若救出,又待如何?”
薛灵琼黯然道:“若蒙上天恩赐,得以父女相聚,薛灵琼奉父归隐,夫复何求?家父虽失武功,得保天年,未始不是不幸中之大幸。”
华云龙对她孝心,暗存钦佩,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司马家命案,凶手究是何人?”
薛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