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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华云龙惊声道:“小心脚下。”
白素仪亦高声叫道:“道长手下留情。”无尘道人听得呼声,手下一缓。然而,迟了一步,谷记白忽觉足下一虚,促减半声,娇躯已飞坠那无底深涧,一代红颜,香消玉殒。
华云龙面色大变,白素仪脸容黯然,众人惊叹出声,谷世表呆了一瞬,却忽然发出一阵哀天狂笑,笑声集有凄惊、怨毒之意,竟然还有一种掩抑不住的得意和意味,声震云霄,四山齐应,大有鬼哭神嚎,惊天动地之势。
无尘道人呆呆望着那黑黝黝深涧,心中无比痛悔,听得谷世表狂笑,突然转身,恨声道:“谷世表,你失了如此忠义弟子,尚在得意么?”星飞丸跳,纵下峰来。
但听谷世表狂笑道:“正是,老夫怎能不得意?老夫怎能不得意?”
侠义道、九阴教,乃至玄冥教,俱是一怔,无尘道人适时仅愤极而言,闻言也不由楞住,细看谷世表又不似神志不清,华云龙聪明绝顶,暗道:“不好,莫非真是这般……”猛地一打寒战,大声道:“谷世表,你得意为何?”
谷世表笑声倏歇,阴沉沉说道:“你不问,老夫也要说出,嘿嘿,谷某人总算看到尔等假冒伪善的东西,有遭报的一日了。”他乃盖代枭雄,口中说着,灵机一动,忽然得计,冷冷一笑,道:“姓华的,在沂山,你曾闻任玄言他多年所思的,其实,不值一晒,你可想听听我这些年苦思为何?”
华云龙微微一怔,知他言出有因,捺住悲怒,道:“你既有此兴致,华某洗耳恭听。”
谷世表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嘿嘿低笑,道:“真论起来,这不当说焦心苦虑,该说这多年来,老夫如何活下去才对。”
九阴教主哈哈笑道:“想必十分辛苦。”事不关己,九阴教显得最是悠闲。
谷世表理也不理,道:“姓华的,你一定不知那是什么滋味,为了练成绝世武功,老夫在烈火中熏,在冰雪中冻,忍了无数非人堪忍的境遇,屡败屡挫,绝望至极,万念俱灰,几欲自戕之际,你可知道,是何力量支撑下去?”他语音激顿,双眼之内倏地血丝密布,厉声接道:“那就是仇恨,唯有仇恨,始能让老夫重获生望,老夫这一切,不都是拜尔等这批绝清寡义,假仁伪善的东西所赐?老夫决不能放过尔等,凌迟细剐,分筋错骨,那是太便宜了,应令尔等做下背信失义,滔天大错,子子孙孙,永劫沉沦。”
蓦地,一块乌云掠过,蔽住月亮,天地骤变一片阴暗,一阵森森杀机,似弥漫了整个大地。所有的人,听他怨毒至极的语声,都不由浑身汗毛一竖,知他既胸蕴无比怨恨,必另有毒谋,有人隐隐猜出,却盼并非事实,华云龙也不由心旌动摇,暗暗忖道:“想不到他怀了偌大仇恨,毋怪恨咱们华家入骨了。”
忽听曹天化道:“师弟何必因此伤怀,愚兄必助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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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一奇接口说道:“老朽誓死,助神君雪恨。”
谷世表双手抱拳,诚然说道:“多谢隆情。”突然目射冷电,扫视所有玄冥教属,亢声道:“本教上下,曾属薛兄的,请即返彼处,薛兄下令为敌,本神君决不怪罪,余人愿走,尽可离去,本神君决不追究他下落,至于本神君,仅剩一人,亦必与敌死战。”
此言一出,侠义道、九阴教,乃至玄冥教,皆是太感意外,寂然片刻,玄冥教天机坛主孟为谦,突然朝谷世表抱拳道:“神君之命,为谦不敢不从,况不忠故主,亦难忠新主,为谦等就此退走,至于为敌,万万不敢。”
谷世表淡淡一笑,道:“如此即见盛意,日后相晤,咱们仍是好朋友。”
孟为谦躬身一礼,转身而去,那批薛成德旧属,也纷纷向谷世表抱拳行礼,随之而去,前前后后,一百余人,直至薛成德身前二丈,排成五列,作礼齐道:“参见故主。”
薛成德将手一挥,道:“汝等总算未曾忘掉我,好,退候一旁,待命动手。”
孟为谦面有难色,顿了一顿,躬身道:“主公令我等赴汤蹈火,属下万死不辞,只是实不便对付玄冥教。”
薛成德竟然大怒,面色一沉,犹未开口,华云龙抢先道:“理当如此,孟老英雄等,请旁观便是。”
孟为谦向华云龙一揖,感激地道:“多谢华公子缓颊。”率人退至一旁站定。
忽听谷世表扬声道:“还有离去的人么?”
皮自良钢拐一顿,厉喝道:“贪生怕死的快滚。”
玄冥教受谷世表一番话感动,士气陡昂,齐声喊道:“我等愿同神君共生死。”
众人见玄冥教,明明本是人心浮动,崩溃在即,经谷世表一来,土气鼓舞,战志激烈,遣开薛家旧属,既除肘腋之患,又可笼络人心,群侠虽不齿其为人,对他心机气魄,倒也暗赞,觉得玄冥教一出江湖,震惊天下,确非偶然的事。
华云龙双眉耸动,道:“谷世表,你尚有何事?”
谷世表嘿嘿冷笑道:“你既心急,本神君这就说了。”他一字一顿,阴恻恻道:“实告尔等,谷忆白即彭拜与白素仪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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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未落,白素仪悲恸一声,几乎晕倒,被蔡夫人抱住,满面戚容,朝谷世表恨声道:“谷世表,你要报仇找我夫妇也罢,弱女何事?”
谷世表狞声道:“老夫对她爱护备至,害她的人,可是尔等的人。”
无尘道人浩叹一声,道:“彭夫人,贫僧罪该万死。”突然回手一掌,向自己天灵盖击下。
华云龙自不容他自尽,闪身托住无尘道人手肘,沉声道:“此事不能怪罪道长,找的该是谷世表才是。”
众人本有不少,已推测谷忆白与彭拜夫妇有关,但见谷忆白既有父母,毫无破绽可寻,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渐也释去疑心。讵料,事却属实,想谷忆白既是谷世表之徒,群侠虽有所疑,无法证实,也是徒然,谷世表无论胜负,她与侠义道,皆属生死大敌,不管谁杀了的,都是天下至不幸的事,对谷世表心机之深沉毒辣,俱感既是惊凛,又是愤怒。
单世民与姚宗恩,按捺不住,猛地扑向谷世表,黄遐龄及董鹏亮,闪上接住,四人两起,顿时激战起来。华云龙义愤填膺,方待向谷世表问罪。忽见华云龙面庞一转,沉声道:“谷世表,你心智之深,人中罕见,华某倒也佩服,向你讨教几手如何?”
谷世表心神一凛,情知自己不敌,当着手下,又不甘示怯,心念电转,犹疑难决,曹天化见他进退维谷,敞声一笑,迈步向华云龙走去,道:“华家小儿,元清说你可与老夫抗手,老夫倒想一试,那小和尚有否夸口?”
华云龙淡然道:“华某不会让你失望。”
霎时,场中鸦雀无声,人人屏息以待,单世民等四人,也暂行罢手,想一睹这场必是惊大动地的大战,只有司马琼与樊彤,兀是激战不休。自沂山一战,谁都知道华云龙武功盖世,只是曹天化修为在二甲子上,寿高无两,武功也是深不可测,这两个绝世高手,未交手前,谁也不敢轻言胜负,只是有人私心中总以为华云龙可以得胜。
曹天化心中转念,哈哈一笑,大踏步行走向北方,似待上峰一战,才走出几丈,观准梅素若与薛灵琼站立不远,身形一动,闪电般抓向两人,以他武功,二女决难逃过,转瞬间,曹天化已将扣上两人手腕。忽听华云龙冷哼一声,曹天化已觉一股重逾山岳的劲气,猝尔袭至,换上他人,曹天化根本不惧挨上一掌,只是华云龙就不同了。
危急中,放弃擒人打算,身形倏尔拔起,那股如山劲力,直奔两女,眼看击上,两女必死无疑,曹天化笑声未出,却见华云龙反掌一挥,那股劲气霍然消逝,这一手若非功力出神,无法办到,饶他盖世魔头,也不由心头一震。
只听华云龙冷然道:“曹天化,你我虽处敌对,华某以往,却始终以为你不失一代高人。”
曹天化老脸一红,不待他说完,扬声道:“华云龙你等着,老夫就来。”身形一展,倏地无影无踪。千余人中,除了华云龙与元清大师,竟无人看出他如何走法,众人也暗惊他武功之高。谷世表见曹天化偷袭擒人失败,愧然而去,已知今日之局有死无生,牙关一挫,正待下令全体作殊死战。
忽听一个清脆口音说道:“谷世表,你还执迷不悟?”
谷世表抬目望去,心头大震,全场的人,俱皆惊哦出声,但见场中突来三人,两位神情雍穆,气派清贵的中年妇人,一是秦畹凤,另一位是白君仪,随后的雪衣少女,赫然是谷忆白。白素仪惊喜欲狂,飞奔过去,抱住谷忆白,叫道:“忆儿,你总算回到为娘的怀里了。”
谷忆白喊了一声「娘」,伏在白素仪怀内,恸哭不已。这时,除了谷世表,余人见此一幕,任他如何凶暴残戾的人,亦是暗觉欣慰。就在此际,长恨道姑突地悄然离场,秦畹凤急叫道:“顾姊姊。”和白君仪赶到,将长恨道姑拉到一旁,低声劝慰,居然劝动其留下。
白君仪面庞一转,朝谷世表道:“人事沧桑,二十余年下来,彼此都已老态毕现了。我有一事不明,望你据实作答。”
谷世表好似凶性尽泯,道:“你问吧。”
白氏夫人道:“家姊女儿遇险,咱们就在一旁,所以不加阻止,直待她坠谷后始加援救,就是要逼出你真话,果然不出所料。只是家父找到她现在父母,如何询问,彼等始终一口咬定,谷忆白为彼等之女,连家父也察不出有何虚假,几乎绝望,此是何故?”
谷世表面色一变,狂笑道:“好心机,谷某终究全败在你们华家手中。”语声一顿,忽又淡然道:“说穿了不值一文,彼等根本就以为谷忆白为其女儿,这因掳她去时彼等恰有一同龄女婴,我深夜偷换之故,白啸天愈是洞达人情事故,自然愈觉其言毫无可疑。”谷忆白泪流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谷世表一声震天狂笑,道:“好,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作一次总算吧。”陡地一顿,朝白君仪道:“你的儿子果真厉害,有他在,我今天大概死定了,不过我也不是好收拾的,今日纵死,也要让你知道,华家有英雄,姓谷的也不是庸才。”白君仪浩叹一声,与秦畹凤、长恨道姑,退向一边。
谷世表面上倏泛厉容,目光一扫,震声道:“玄冥教上下,全体动手,拼至最后一个,违令者斩。”顿时喝吼如雷,玄冥教众人潮水般涌上,岭南一奇与瞿天浩、潘旭与阿不都勒,重又斗起,余下朱侗战上皮自良,高泰拼斗武明山,玄冥高手全逢敌手,其余弟子,虽朝侠义道及九阴教的人猛攻,俱遭阻止,依然被困重围,无人可以脱困,显然,玄冥教垂死挣扎,不过自速其亡而已。
华云龙双眉微皱,道:“谷世表,你这是破斧沉舟,背水一战?”
谷世表狞声道:“正是,本神君必令汝等死无葬身之地。”
华云龙晒然一笑,道:“大言不惭,看你能在我手中走几招?”
谷世表怒火中烧,厉啸一声,扑身一掌,他那手掌,突成五彩斑驳,鲜艳夺目,同时一股腥气,直令旁观者,闻之心头烦焦,纷纷后退,大感惊凛,无人自信接得下如此恶毒的掌力。华云龙倒也不敢轻视,身形一转,随手一指,点向谷世表腕脉。
谷世表手臂一沉,化解了这一招,连连抢攻,挥拳如电,顿时施出了一套玄奥奇诡,凌厉绝伦的掌法。瞬眼间,一片海涛般掌飙,套住华云龙盘旋不已,谷世表仿佛溶于掌飙中,身形俱失,半点痕迹不见。这一场搏斗,石破天惊,武林罕见。
展眼间,两人已走百余招,谷世表眼看自己展尽绝艺,华云龙仍是气定神闲,信手封拒,牙关一咬,即待施展最后一着,同归于尽。忽听华云龙敞声道:“谷世表,你也不过只有这等能为,就敢兴风作浪,华某反攻了。”
但见一条人影,自谷世表如山掌影中冲山,一连数转,谷世表忽觉肋下一麻,已被点中|穴道,连玉石俱焚的一着,也来不及施出。玄冥教众人,骇然大惊,不觉住手,侠义道诸人,不愿趁机袭敌,也都停止攻击。只见华云龙自谷世表袖中,取出一口豹皮小囊,道:“谷世表,你暗藏烈性炸药,想一举引发,与十丈内人同归于尽,别当华某不知。”顺手一掌,解了谷世表|穴道,淡然道:“你走吧,华某不杀你。”
谷世表羞愤欲死,厉笑一声,道:“华云龙,你不用假慈悲,谷某尚无当年三害及九阴教首脑,那等厚颜,在华家手下苟延偷生。”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