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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事要让你哥哥知道,又该怪我沉不住气,给你添麻烦了。可老娘就是受不了这份气!”刘翡的力气,甚至将碗盘都震得跳了跳,“你知道咱们在河北的庄子?这几年我们不在,你养娘年纪也大了,不大管事,哼,苗家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乘虚而入,断断续续的,居然强取豪夺,乘我们苏家没人做主,抢走了一百多顷地。”
她又恨恨地将一个茶碗摔到地上,“地是小事,他娘的我就是受不得这个气!”
我赶快上前安抚刘翡,“嫂嫂,嫂嫂,您这不是还怀着身孕?别动气,别动气。”
刘翡又发了一点脾气,到底还是被我安抚了下来。我宽慰她,“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您别操心,我保证把这地给要回来。”
想到我哥哥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地打仗,苗家人安居家中不享清福,却还来算计我们家的地——我简直一点都不生气,还很想笑。
皇贵妃的格局,小就小在这里。苗家人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除了给皇贵妃添麻烦,是一点好事都办不了。
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我嫂嫂喘了几口粗气,她平静下来,“小暖,嫂嫂也明白你在宫里不容易,但这件事实在是太恶心人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这是你哥哥人还没回来,不然,我直接到金銮殿告状去!我看皇上怎么说!亲妻侄的地!咱们苏家也不是良田万顷的大地主,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的,连这点地都有人算计!”
我还在绞尽脑汁地安慰嫂嫂,殿门口已经传来了王琅的声音。
“什么事,这么吵闹?”王琅淡眉淡眼地进了西殿,见到刘翡,神色一动。“是嫂子来了。”
他和我哥的关系一直不错,不过刘翡不喜欢他的性子,对他是没有好脸色的,又气得可以,见到王琅,只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是啊,来看看小暖好不好,有没有被你气死!”
哎,现在我算是知道,在屈贵人欺负我的时候,王琅是怎么个心情了。我就冲王琅使了几个为难的眼色,好在太子爷也不以为忤,他非但没有生气,还流露出了淡淡的关切,“世暖,嫂嫂这是怎么了?可是京城有人给她气受?”
说起来,就是凭着他和苏家的关系,刘翡也当得起这一声嫂子,也有这份底气对他发火。王琅话音刚落,刘翡就气哼哼地把事情又重复了一遍,直盯着王琅,缓缓地道,“太子爷,这件事,你可要给苏家做主啊。”
所以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亲人之间的事,牵扯到政治。
我嫂嫂这一问,问的是太子,问的是我姑姑的养子,问的是两年分别,我姑姑去世多年之后,王琅对苏家的态度,有没有变化。
就是因为苏家功高,所以皇上对我们要谨慎,我们对朝廷,也要很谨慎。
这种事,就没有多少我说话的余地了,因此虽然我心里很不得劲儿,但也只能保持沉默,望着王琅,等着他的回话。
王琅沉吟片刻,面容似乎没有多少变化,他忽然看了我一眼,眼帘一沉,嘴角轻轻上扬。
居然露出了一点喜色。
我还没有开口,王琅就缓声吩咐我,“小暖,你下去准备一点饭菜吧,难得嫂嫂进宫,今晚,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将我给打发出去了。
我不禁多了好些不解:王琅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居然连我都不能旁听。
再看看刘翡,我嫂嫂却似乎已明白过来,她的眉宇之间,也染上了一点兴奋,一点喜悦。
66醋海兴波
我当然没有和个孩子似的,在门外偷听——当然也不是说我不想这么做,只是屋内的两个人都很了解我,他们并没有关起门来,只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让这番对话仅仅局限在桌椅附近。而我想要不着痕迹地偷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这番努力当然是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
我就只好怏怏地吩咐小白莲、小腊梅,让她们去御膳房传话,将今晚的供膳提高一个档次,再做一些新鲜的小炒上来,更吩咐了东宫小厨房,让他们精心整治几个好菜,算是给我嫂嫂接风了。 这一番密谈,也并没有持续很久,屋内就传来了我嫂嫂畅快的笑声,“太子爷啊太子爷,您可真是——”
然后她的声音就又低了下去,我又听不到了。
我满心不是滋味地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一直到柳昭训过来给我请安,才找到一个人可以抱怨,“真是的,我也这么大了,还当我是个孩子,什么事都不和我说……”
柳昭训这一阵子都被我派去露华宫,帮着陈淑妃准备选妃的事,忙得小脸消瘦了一圈,听到我嫂嫂进宫了,她就要进去请安,“许久没见到夫人了!”
我赶快拦住这个满面放光的大包子,“我为你问过了,你们家那谁的事,不归元帅衙门管,嫂嫂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似乎做得很好……”
虽然身边没有多少人,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听说双城告破,他在内部做了很多努力。”
柳昭训顿时露出了一脸的光华,她的十八个褶子,一下就变成了三十二个。“还是娘娘心疼妾身,蚂蚁社区首发知道想妾身之所想,急妾身之所急。”
死丫头,一听到心上人没有事,就又有打趣我的心情了。
我白了柳昭训一眼,想到不久后,柳昭训又要为王琅的帽子上添一点绿色,就又觉得他们商量正事并不带我,其实也很正常:毕竟我嫂嫂虽然匪气,但也决不会像我这样胡闹。
晚饭吃得不能算很热闹,至少要比从前和嫂嫂一起吃饭的时候冷清很多。从前刘翡没有怀孕的时候,这一顿首先就要喝一斤酒,喝酒行令,呼五喝六的,多么欢快?现在有了孩子,又有王琅这个论坛老道学在,场面首发就要冷得多了。
我提议叫马才人或者姜良娣来献舞一曲,为嫂嫂助兴,被我嫂嫂干净利落地否决了。“得了吧,太子那一群小老婆,就是脱光了来跳天魔秘舞,我都懒得多看一眼——没、劲!”
嫂嫂的名字真是一点都没有取错,我和王琅交换了一个眼色,王琅咳嗽了一声,俨然地吩咐柳昭训,“昭训也不要只顾站着伺候,坐下来为嫂子劝膳吧。”
自从东北大捷,王琅对柳昭训的态度,就客气了很多。虽然还说不上是和颜悦色,但也不再视柳昭训如无物。我猜——我真的只是在猜,这和柳昭训家里的那一位有很大的关系。
大家吃了几口饭菜,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我感到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索性就问柳昭训,“这一向你帮着表姑办选妃的事,现在有眉目没有了?”
柳昭训抬了抬眉毛,还没说话,刘翡就抢着说,“我先到露华宫去给表姑请安,不巧还看到了刘翠的画像,那个野丫头,不过是三年没见,居然也有个小淑女的样子了。”
刘翠是我嫂子的堂妹,刘家上下就这么两个女孩,年纪相差得还很大。刘翠今年才十四岁,刚够得上‘豆蔻年华初长成’的边,一直住在老家,我倒是都没有见过她。
说起来,刘翠又是名门世家出身,家教又好,看我嫂嫂这样,人应该也不乏味。最妙是她自己的父母都挺淡泊的,并无意于功名。当一个藩王妃,她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就不像万氏那样,出身实在高贵,高贵得配给元王,立刻就让元王有点想入非非……
这么灵机一动,顿时就有了无数的想法,从我脑中顺了出来。我眼神就是一亮,才闪烁着看向嫂子,刘翡就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到桌上,毫不留情地道,“你别看我,我知道你想什么。刘翠性子可比我更野,她要看不上瑞王,这门亲事,绝对成不了。”
我一下又垂下了嘴角,禁不住就是一脸的沮丧。柳昭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王琅,她说,“瑞王还说不想这样早成亲,这些天,母子俩常闹不愉快。听说瑞王直接找过皇上,所以皇上也都迟迟没有发话。”
藩王选妃,当然需要我姑爹发话,按理说,我表姑都开始准备,端王也就藩出京,东北更是大捷,现在朝中内外,也没有太多的烦心事来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皇上是早该颁布旨意,过问瑞王的婚事了。可是老人家在这件事上却一直保持了沉默,柳昭训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微妙的。
从嫂子的角度考虑,从表妹的角度考虑,我当然希望王珑可以得配良家子,最好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和和睦睦地就藩去了。虽然我会不舍,但这不舍,毕竟是欣慰的不舍。
可从我苏世暖的角度来想这件事,我却觉得有一点不安,虽然我们没有说破,但不论是他还是我,似乎都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如果一句话都不说,就将这不对埋葬起来……这不是我苏世暖为人处事的办法!一想到我要让这件事含糊过去,我就觉得满心的不得劲儿。
要从太子妃的视野来看这件事,瑞王和太子之间虽然情投意合,似乎兄弟情谊很深。但瑞王本来出身高贵,王琅几次受挫,背后影影绰绰,似乎都和瑞王有一定的联系。我当然希望他能早日就藩,到他的封地居住,远离开关于皇位的纷争。这不但对太子好,对他也好。
曾经我天真地以为,亲人之间的情谊,可以遮盖过丑陋的现实,可以压下复杂的博弈,情之一字,近乎无往不利。可是渐渐我已经明白,很多时候在政治面前,情字退居次席,对谁都更好一些。
在这一刻,我也多少有些明白王琅当年不愿我做太子妃的心情。
当我会想到“远离开关于皇位的纷争。这不但对太子好,对他也好”,会将王珑视为一个潜在威胁的时候,过去的苏世暖,已经有一小片死去了。
但王珑说得没错,人生在世,又有谁能永远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我就问我嫂子,“你觉得刘翠会看不上咱表哥的腿吗?应该不至于吧?不是我自夸,咱表哥什么人才,嫂子你也是看得到的。除了走路有点不方便,喝,那个文采飞扬啊,那个温润如玉啊……”
夸了几句王珑,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再一看,柳昭训早已经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在欣赏我自掘坟墓蚂蚁社区首发。我嫂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捡起了筷子,一边笑嘻嘻地吃花生米,一边看看我,又看看王琅。
太子爷呢,却是一脸平静地盯着眼前的杯盏发呆,似乎对我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啊,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一股冷冷的气流,从他周身辐射而出,让满殿的气氛都冷了几分,甚至连我碗里的热汤,都有点凉了。
我赶紧硬生生地转了口风。“虽然比不上我们家六哥,呃,英明神武……玉树临风……”
平时想到王琅,多半是想他的不好,他的好对我来说,已经是熟极而流,用不着一再提醒自己。现在忽然间要想一些词来夸他,我还真有些词穷,空泛的四字成语蹦了几个,自我感觉反而把论坛气氛变得更冷。王琅抬起头来看我的一眼更是首发证实了我的猜测:他是有点恼了。
还是嫂嫂疼我,她忽然间噗嗤一声,乐不可支,“哎,你们这对小夫妻!”
还没等我或者王琅发表评论,她又说,“这种事,我眼光真还不如世阳!” 我说,“嫂子,你什么时候也这样神神叨叨的了。” 刘翡便只是笑,不说话,又拍了拍王琅的肩膀,粗声说。“妹夫,你也悠着点儿,什么事过了也都不好!小暖人很聪明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仔细教她,看在世阳和我面子上,别太生气,啊?”
我真不知道王琅是怎么在几句话之内,把我嫂子从“哼,待你好,是这小子的运气”,变成了“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仔细教她”! 王琅扫了我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又点了点头,低声道,“嫂子请放心。”
刘翡便露出了一脸的满意,又冲我挤了挤眼睛,大声说,“这顿饭吃得开心,嫂子几年的心结都解开了。来,喝——”
话说到一半,她又露出了一脸的沮丧,“可惜,今儿个没酒助兴!”
我和柳昭训都笑起来,就连王琅,也罕见地轻笑了几声。
今天嫂子的反常表现,毕竟还是挂在了我的心上。再加上还有刘翠与瑞王的事,使我始终不能释怀,等送走了嫂子,又将心花怒放的柳昭训轰出了东宫,让她回朝阳宫去喜悦。我洗过澡换了常服,便晃进了东殿。
王琅也刚从净房出来,正亲手扣着常服的纽绊,见到我进来,他抬起一边眉毛,轻声道,“你该不会是来赔不是的吧?” 其怀疑的语气,直逼我的忍耐限度,我白了王琅一眼,“找不到什么词可以夸你,是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