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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搞大了(4)
深夜,远处的屋子常常传来轻柔的音乐,帕吉躺在那儿,听着那柔美悠长的笛声飘过“丛林”,他觉得一切都顺极了:他的工作,他的树……他从来没有这么安逸过,一切都如此井井有条。就这样他生活了近三个礼拜。
“你瞧瞧这广告,它根本就没突出槌头鲨牌啤酒!”
在埃利奥特?阿诺德公关广告公司,这个胖胖的笨蛋垃圾客户正抱怨着。广告公司只有一个员工,就埃利奥特?阿诺德自己。这时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人看起来仿佛这个垃圾客户说的十分在理。实际上埃利奥特在想,幸好自己算是全迈阿密15个不携带武器的人之一,否则他非要向那油光光的胖头开一枪不可。
有时,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情况实在太多了——他总反思自己,是否自己离开报界这一举动过于草率,特别是所用的方式:他一脚踢掉了总编的电脑,一点都没给自己留退路。
他在报界干了整整21年。刚出大学校门时,他幻想着利用自己英文专业的写作特长,伸张正义,揭露、铲除腐败。刚开始他在一家小报社上班,工作是写写讣告,报道一些市政会议。在几个市政会议上,那些所谓民选的官员,还有那些工程顾问,在讨论新排污管线的设置时,光就所选管道口径一个问题就要花几个小时讨论来讨论去。埃利奥特把头靠在满纸狼藉的采访活页上,一边听着他们喋喋不休的争论,一边心里盘算着,这儿肯定有鬼,但是如何着手调查呢?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后来他调到了一家市级大报,此时他早已不再幻想去铲除什么了。有一个安逸稳定的职位,搞一些自己擅长的特写,虽说大部分稿件被新闻编辑部的那帮头儿扣上了“奇谈怪论”的帽子,但是几年来他还是写了许多自己想写的东西。这帮头头希望的是问题报道,由几人小组提供大块的时事背景,连载它五六期,每个标题都有“危机”两个字,比方说什么“校园危机”,“危机中的家庭”,“日益紧迫的水源危机”等等,这些连载虽然被同仁们称为“巨型大便”,但看起来非常成功,常常获奖,而且领导喜欢,说这是煽动性报道,是报界的时尚潮流。与众不同!贴近读者!
按埃利奥特来看,这些连载的绝大部分读者仅是比赛评委,但是他自己还是一次次地被派去啃这些“巨型大便”,剩余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写一些读者真正想读的东西也越来越难。
终于有一天他被叫到了总编肯?迪伯的办公室。迪伯比他小7岁,刚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时,在这儿是一个随人使唤的小记者,写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尽管他能说会道、彬彬有礼,但是他的报道篇篇有误,无论文章有多短,至少一处错误。好在他不常写东西,而把精力放在苦心钻营上,因此他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就像一枚点了火的“北极星”导弹,嗖的一下子从底层蹿上了顶峰,成为报界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编。他擅长写问题报道,叫埃利奥特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可想而知是什么事。
“埃利奥特,近来怎么样?一切都OK?”迪伯首先发话,他才不在乎埃利奥特是不是真的一切OK呢。
“嗯,我有点……”
“听约翰?克罗顿说,那篇日间托儿站的项目中,你的那部分一个字都没交,所以我今天叫你来。”
日间托儿站项目是正在搞的“巨型大便”,打算配14幅彩图,用连载五期的篇幅向读者介绍日间托儿站存在的危机。
“听我说,肯,可是现在已经有五个人在搞……”
“埃利奥特,”他的语气就像父母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你有你的任务。”
埃利奥特的任务是写一篇补充报道,透视海地移民社区中存在的日托危机。迪伯信奉对每个种族挨个进行透视,他校阅报纸时从不关心内容,而是数报道有几个种族。他搞的一些备忘录总是驴唇不对马嘴,都是这种味:鉴于鳄鱼袭击高尔夫球员的事件(这都哪跟哪啊!)有日益上升之趋势,该报道实乃及时之大作,且信息量大,消息面宽。窃以为应再接再厉,加入西班牙人的观点借以佐证。迪伯轿车的点火装置上为什么没有连上炸弹?关键就是那帮记者自我动手能力太蹩脚。
“我知道有任务,但是我一直在搞……”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问题搞大了(5)
“那篇鹈鹕的故事?”他讥笑道。埃利奥特有种感觉,普林斯顿大学一定开设过一门讥笑课,否则这家伙不会这么驾轻就熟。
“肯,这是一篇非常好的故事,以前从未有人搞过。那个古巴人居然在基韦斯特训练鹈鹕去……”
“去扔炸弹是吧?我再没听到过比这更傻的事了。”迪伯嘴角又掠过一丝讥笑。
“肯,这家伙可真够神的,他以前训练过一只鹈鹕,去刺杀卡斯特罗。但是出了点意外,也许是炸弹性能的问题,也许是鹈鹕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炸弹在哈瓦那市中心的一家宾馆外爆炸,鹈鹕的残骸崩到一群法国游客身上,随后古巴政府宣布这是气候的原……”
“埃利奥特,这种报道是无法面对读者的。”
“但这是真人真事,这个题材很重要,那个家伙亲口告诉我的,他还……”他真想拧断迪伯的脖子。
“你有没有意识到日托问题对读者的重要意义?多少读者的子女寄放在日托站?”
两人一时都没话好说了。
“肯,你有没有意识到多少读者有屁眼?”
“我看我们没必要再……”
“每个人都有!大家每个人都有!”埃利奥特咆哮着。
一些人隔着办公室玻璃在外面听到了,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
“埃利奥特,我命令你现在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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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们不如搞一个连载,就叫‘大便危机’!”这下子整个编辑部都听见了。
迪伯感到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拉长了脸。“埃利奥特,你在我手下,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已经交给你任务了,你还想在这儿上班的话就得完成任务,就在这……”说着指着他那台电脑,“否则,你今晚就别想下班!”
“行!”埃利奥特忽地一下站起身,绕过迪伯的办公桌,迪伯发觉对方就站到自己面前,慌忙连人带椅向后退,慌乱中撞到了身后的陈列柜,柜中几块作品竞赛的奖章也打翻在地。
“我现在就干,你看怎么样!”
他伸出左脚,猛地踢向迪伯的电脑,脚一下子勾到了荧光屏,收回的时候整个电脑啪地摔在地上。就听到编辑部一阵畅快的掌声。
这样一来,埃利奥特很快被“炒了鱿鱼”,论速度之快整个报界都没人比得上他,历史上能与之相比的只有一个装卸工,他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开着一辆崭新的叉车掉进了比斯坎湾!同事都很同情和支持埃利奥特,他已成为受全美记者崇拜的二级英雄。但是很显然,他已无法在新闻界找到工作了,特别是在迈阿密,恰恰他自己却希望留在这个城市,不想离开自己的儿子马特,马特现在正和自己的前妻住在一起。
就这样,埃利奥特办了这家埃利奥特?阿诺德公关广告公司,在科科纳特格罗夫区租了一间小办公室。创业阶段他绝大部分时间花在四处拉客户上,几年的艰苦努力,他也得到了回报:要么四处哀求客户付钱,要么去听客户滔滔不绝的抱怨,说他的作品如何如何不行,眼下这个垃圾客户就在干这事。
这个垃圾客户心血来潮,最近搞了一种槌头鲨牌啤酒,刚开头埃利奥特放在嘴里抿了一口,那滋味要多怪有多怪,他一下子全喷在写字台上了。老埃觉得这个主意比他上次的那个还要馊,他上次为老年人搞了一个主题公园,美其名曰“老骨头闯三关”。
考虑到垃圾客户偶尔也付点钱,老埃还是为这种啤酒搞了一个广告创意,垃圾客户瞅着这稿子,习惯性地指指点点说:“这东西真恶心。”
“布鲁斯,我是想……。”
“听着,”垃圾客户只要脑子里一有什么想法就要打断别人,从不让别人把话说完,“你知道我的生意经吗?”
老埃想:我当然知道,无非是将你老爸的巨额财产刮出来,糟蹋在一些馊主意上。
“我不知道,”老埃嘴上说,“是什……”
“我的生意经就是全世界有许多人。”
为了说明这一点,他做了一圈大大的手势,老埃一直等着他的下文,然而他却不说话了。
“那当然……”老埃实在憋不住了。
“于是,”垃圾客户就在等老埃说话,他好打断老埃,“人们就产生了需求,你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吗?”
“不知道。”老埃抱定主意每句话少说几个字。
“他们希望过得舒服。”垃圾客户说。
又过了好一阵子。
“啊……”老埃说。
问题搞大了(6)
“你知道我的意思了?”他瞪着老埃。
“噢,我……”
“你当然不知道我的意思!”垃圾客户拉高了音量,他感觉好极了,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可以唬一唬向他要钱的人,“这个槌头鲨牌啤酒,我已经给你了一个很好的创意,非常完美,但决不是这种恶心的东西。”他在老埃的稿子上方扇了一下,像要扇走一只小飞虫。这稿子是老埃起早贪黑赶出来的,画板上首先有一幅特写的照片,上面是一头槌头双髻鲨,张着大嘴,瞪着另类的眼睛,照片的下方是几个黑体大字:
丑鱼
鲜啤
“这是什么怪东西?这里用‘丑’是什么意思?”垃圾客户质问他。
“噢,为的是一种对比,带点幽默的……”
“听着,”对于这个垃圾客户来说,幽默就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就是那个乔?泰斯曼下半条腿咔嚓一声断掉,“我不喜欢看到丑陋的东西,这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我已经给了你创意,非常完美的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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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有关你的想法我和律师谈过了,律师说我们有可能与别人产生冲突……”
“我要的就是‘饮槌头鲨啤酒,一醉方休’!”垃圾客户吼着,他手上带着劳力士手表,胖胖的手掌拍在埃利奥特的写字台上,“这就是我的创意。”
他起身将他那肥大的双臂张开,做给埃利奥特看,“现在有一条船,船上有一个男的,一个姑娘,姑娘穿着三点式,有一对大大的Ru房,两人都在船上,他们喝醉了,喝的就是槌头鲨啤酒,这个广告的思想是,要让观看的人有一种冲动,背景是一条游动的鲨鱼,这个小妞的Ru房真大啊!太完美了!我已经给了你很完美的创意,而你的东西这么难看,听着,你觉得我会给你这种恶心东西付钱,那是做梦,我是不会付的,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埃利奥特想:你这家伙已经够丑的了。嘴里却说:“好的,我试试看……”
“不要说‘试’,千万别去试,我讨厌试,只有失败的人才说试,”垃圾客户完全从耐克广告上学来的生意经,“我告诉你,”他用手指磕着埃利奥特的写字台(他的指甲也是胖胖的),“你的广告公司又不是这儿独此一家。”
埃利奥特心想:忍受你这样的大笨蛋,拿钱又少,我的的确确是独此一家。
“好的,布鲁斯。”
“我明天再来看!”
埃利奥特心想:我明天准会带把手枪,再装几发空心子弹。
“好的。”
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老埃提起话筒说:“这儿是埃利奥特?阿诺德公司。”
“今晚我要用你的车。”马特在电话里说,马特是老埃的儿子,今年17岁,这个年纪就是太忙了,忙得在电话里连一声“你好”都没工夫说。
“你好,奈杰尔,”老埃说,“在伦敦怎么样?啊,对不起,稍等一下。”
“奈杰尔?”马特有点摸不着头脑。
“布鲁斯,我得接个电话,客户从伦敦打来,谈有关……”
“我明天来看,不能再搞错了。”说着砰的一声推开门走了,门敞得大大的,他也不关门,隔着走廊这个垃圾客户又大喊:“最好把奶子搞大点!”隔壁就是一个注册会计师的办公室,每次老埃打开立体声唱机时他总要抱怨。
“多谢光临,布鲁斯。”他对着空空荡荡的门道说,“我们差不多搞定了,”然后又对着听筒说:“马特,听到了吗?”
“把谁的奶子搞大点?”马特问。
“没有谁。”
“谁是奈杰尔?”
“没有谁,是我瞎编的,我不想客户觉得我因为私事打搅公事。”
“是那个搞啤酒的傻蛋吗?”
“对。”
“干吗不把他开掉?”
“马特,你知道钱从哪里来吗?”
“那么,”马特不想把他那宝贵的业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