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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不睡吗?这样会着凉的。”
他没有理我,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柴火。我去厨房给他倒了一碗热水,放在一旁,转身要走,他终于开口说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古山寺上的石钟,意外地,有种坚毅的感觉。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曾一味端起那碗水喝,“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做苦力?”
“因为曾经输得很惨,所以想要证明自己能赢。”我很认真地回答。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深褐色的眼睛起了一点波澜。但他并没有继续谈话,只是继续劈他的柴火。但好歹他开了金口跟我说话,我们之间有了一点点的进展。
我后来想,曾一味之所以对我的态度有一点点改观,是因为当年还年轻的他,也曾一心想要赢。所以当他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信错了。我这样的年纪,对于女孩子来说,已经不算年轻,所以我没有输的资本。我之所以愿意留在水云间吃苦,愿意跟洪景来订立君子之约,也不过是为了知道曾经的自己,到底有没有错。
☆、商道五(改过)
第二天;我忙完厨房里的活儿;到前堂一看;胖掌柜仍然在打瞌睡;幺九还在满堂追着苍蝇跑。我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走到胖掌柜面前,小声唤他;“掌柜的;你想好厨王大赛怎么办了吗?”
胖掌柜起先并没有听见我说话;后来我狠狠拍了一下柜台,他才惊醒过来,“你;你要干什么?”
“掌柜的;我们四个人要拿工钱,要吃饭。店铺一分钱没赚,老是赔钱,这样不算给徽商丢脸么?我想过了,最好的翻身办法,就是赢这次的厨王大赛。”
胖掌柜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徽州因为疫情,街上都没有人了。别说是我们水云间,就是另外几家平日里生意很好的酒楼,现在一天也做不了几单生意。厨王大赛是很重要没错,但你看看厨房里的那个阿斗……”他摇了摇头,“没戏啊!”
我忍不住叱道,“你做过半分的努力没有?厨房里面的那个,曾经能烧一手绝顶的好菜,你却就这样放任他一蹶不振。这就是洪大爷让你把他留下的原因?这就是你身为一个掌柜全部的能力?”
“你你你……”胖掌柜吃惊地指着我。
“我什么我?”我怒瞪回去,“这次的厨王大赛,我们必须要赢!”
“好啊,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赢法!”胖掌柜被我激怒了,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我后退一步,没有底气地说,“还没想好……”
胖掌柜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声,“光说不练,假把式!林晚,如果你能用三天时间,就用我们这几个人,做成三十单的生意,那么从今之后,我金不换就重振旗鼓,必定全力夺下厨王大赛!”
原来他叫金不换。我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一口应承下来,但随即又仰起胖乎乎的头,坚定地说,“对,就是我说的!”
“好,那我们走着瞧!”
幺九走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喂,你疯啦?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洪大爷的生辰办得这么隆重吗?就是因为疫情,让徽州的整个商界都元气大伤了!三天之内,做成三十单生意,绝对不可能!”
我点头,“我知道啊。正因为清楚,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幺九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看你哭!”
金不换也凑过来说,“林晚,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办不到,我就让你滚蛋!洪大爷在信上说了,只要你干得不好,我随时可以把你赶走!我已经忍了你很多天了,你吃我的,睡我的,事情半点都做不好,现在还学会在我面前大吼大叫了!”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赶我走的!”开玩笑,我林晚在姑苏混了五年,就算像他们说的,这五年靠得是方重,但好歹也学了,也见识了,没理由被一个死胖子给整死。
豪言壮语已经说出,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行动。三十单生意,如果是寻常的经营,肯定不会有人上门。现如今,有什么法子,能让徽州人来我们水云间吃饭?我认真想了想,去柜台后面拿了纸跟笔,坐下来开始奋笔疾书。现如今,徽州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疫病。我平日里上街,看到不少难民。他们因为疫病无家可归,背井离乡,露宿街头,而城里的许多商人唯利是图,不管他们的死活。
如果我们水云间肯站出来,是不是就会赢得他们的心?
写完了告示之后,我让幺九去提一桶浆糊出来。金不换凑到我身旁一看,顿时跳了起来,“林晚,你疯了!”
“我没疯。”我又继续写第二张。
“你这样做……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这个你不用担心,钱我会尽力地想办法。”我迅速地写好几十张纸,塞给幺九,“你和掌柜去徽州城中四处张贴,务必做到人尽皆知。我这就想办法去弄钱。”
幺九呆呆地拿着浆糊和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金不换。金不换哼了一声,也很干脆,率先拿起浆糊和纸出去了。
接下来,我要去凑钱。
徽州对于我来说,人生地不熟。从姑苏匆忙带出来的东西,又都留给严叔严婶了。想来想去,只有找云顾言帮忙。可这笔钱数目不小,我又怕她没有,倒是惊动了洪景来,是我万万不愿的。
我犹豫着走到洪府门前,恰巧辛管家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见我倒是一点都不吃惊,“夫人来找小姐吗?前几日九州商会来人,把小姐和老爷都叫回京了。”
“什么?”我的心往下一沉,顿时没了主意。
*
我回到客栈,金不换和幺九还没有回来,只有曾一味在大堂上。他似乎在看我写的告示,极为专注。
“曾大哥。”我主动打招呼。他转过身来,脸上晦涩,“你想干什么?这么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他的手指着桌上的告示。
“想要赚钱。想给大家找一个活命的方法。”
曾一味转身走开,“我不认为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而且,我也不认为你这个方法能赚钱。”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冲过去,狠狠拉住他,“死者不能再生,逝去的永远不可能重来。你已经毁了你最亲的人,难道还要毁掉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的人生吗?为什么每次都不在你可以选择的时候选择,而要在无法挽回之后才后悔呢!”
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去的往事,他的身形猛地一震,微微回过头来,吃惊地看着我。
我诚恳地看着他,“我的要求很难吗?我就只是想让你做回天下第一神厨而已。”
曾一味垂下眼睛,“你想要的,只是赢吧。”
“错!”我绕到他面前,直视着他淡色的眼眸,“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行尸走肉。你可以拒绝我,你也可以离开水云间,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但你不妨想想,你曾经为了得到你现在已经失去的那样东西,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那些已经付出的代价,便要随着你的放弃,成为了白白的牺牲。那那些人,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
“你!”他往前一步,似乎对于我对死者的不敬很不满。但他终究只是握了下拳,径自转到后院去了。
我让幺九贴出去的告示其实很简单。就是从明日开始,水云间将免费提供十桌的酒菜供百姓吃喝。并且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吃完了以后,去厨房向曾一味提一提对菜的意见。
我并没有想到办法筹集银两,所以当金不换和幺九兴致勃勃地回来时,仍然两手空空,一筹莫展。金不换和幺九说,告示一贴出去,就围满了人,他们被堵在那儿追问。因为主意是我出的,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方式是怎样的,就把前十个预订的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金不换闷闷地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徽州还有这么多吃不饱的可怜人。有一个老婆婆抓着我求了半天,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也把她的名字记了下来。”
幺九安慰道,“掌柜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尽量把席位让给那些家里有老有小的人。只是你记得名字太多了,我们能不能供得起那么多人啊?”
金不换看向我,“不能再多提供几桌酒菜吗?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怜了。有一个老汉,一路跟着我回来,就是让我赏他几碗白米饭。他的儿子和媳妇全都在疫病中死了,留下一双嗷嗷待哺的孙子孙女,已经饿了很多天。”
我面露愧色,“对不起,掌柜的,不是我不想,而是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有筹到足够的钱。”
金不换和幺九互换了下眼色,忽然双双离开大堂。我正纳闷着,他们一人抱着一个酒罐子回来了。幺九说,“林晚,这些钱是我平日里攒下的,虽然不多,但可以先借给你用。说好了,等以后赚了钱,一定要还给我!”
金不换的酒罐子显然要沉得多,他说,“本来是存来娶老婆的,可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林晚,要不是你,我不会切身感受到,能有吃有喝有睡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幺九不放心地说,“可是掌柜的,就凭我们俩的这些钱,恐怕也撑不了多久的……”
“怕什么!我们徽州人一条心,没有过不去的难关!”金不换挺起胸膛,豪气万丈。
我乍然觉得他的脑袋后面有闪闪的金光,原来天底下的胖子,也不是都那么可恶。
起初我的用意是做成这三十桩生意,顺便接济一下那些因为疫病而无家可归的可怜百姓。哪成想,幺九和金不换出了一趟门,态度竟有了这么大的转变,真真叫我喜出望外。
*
第二日,我和幺九刚把门板卸完,就看见门外已经排起了一整条长龙。
幺九拿出昨天登记的名单大声地叫名字,谁知,竟冒出了好几十个人,都说自己是昨天订好席位的人。
幺九一下傻了眼,求救似地看向我,我咬了咬牙说,“是我们的失职,没有把凭证交给那些人。现在,为了不失信于人,把他们都请进来吧。”
“可,可是……!”
“没有可是!”我按住幺九的肩膀,认真地说,“如果失了诚信,也就会失去人心。没有了人心,就再也做不成生意。你按照我的吩咐做吧。”
幺九凝重地点了点头,把那些人都领进了客栈里面。还有人也欲效仿,冒名顶替,我抬手道,“各位!我们水云间不失信于你们,也请你们不要失信于自己的良心。水云间此举并不是为了谋利,只是先出自己的一份力。所以请那些不是因为一粥难求,仅仅是来凑热闹,想白吃白喝一顿的人,主动把机会让出来,给更需要的人。另外,如果想要享用明天免费的酒菜,请稍加等待,一会儿会有人来分发号码,并当场抽取出明天的十桌。不是我们不想让大家都能吃到一顿饱饭,但我们水云间没有什么钱,资金有限,只能量力而为,请大家多多体谅!”我深深地鞠了个躬,刚才还你推我搡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声说了一句,“大家不要再抢了!徽州那么多有钱的商人,那么多气派的酒楼,却只有这一家酒楼肯免费提供吃喝给我们,我们怎么能为难人家!”
“是啊是啊,大家都排好队,不要让好人心寒。家里有老人和孩子没有吃饱饭的人,都站到最前面去吧!”
人群很自觉地汇成一股长流,老人和孩子都被带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叫金不换出来分号码。
☆、商道六(改过)
大堂上实在坐不下那么多人;有的人干脆席而坐;端着饭碗。有一个眼瞎的老婆婆;本来想要坐在地上;一旁有一个中年男子连忙伸手拦住她,而后起身把她扶到了座位上。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有人主动把地上的孩子抱上桌;有人主动把椅子让出一点空隙来;让更多的人能坐到位子。
这是在灾难面前的人性光辉;这是在饥寒交迫时的人性本善。我和幺九看得落了泪,互相拍了拍肩膀,加油打气。难怪昨日他和金不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