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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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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管家把我们带到一处像是平日里听戏的梨园,指了指里面说,“别的商团都已经侯在里头,诸位也请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让金不换赏了他一点碎银子。
  
  进入梨园,台子上果然有戏班在唱戏。各个商团围着一张张圆桌而坐,看到我们进来,纷纷抬头看了一下,有的立刻装作没看见,有的低头议论两声,有的则微微点了点头。这点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洪景来。而他身边坐着云顾言,云顾言的面容有些憔悴,冲我轻轻一笑。
  
  去京商那头打过招呼,我特意留心了一下苏商的商团,全是一些生面孔。
  
  奇怪,方重被关起来了,但江别鹤去了哪里?
  
  疑惑间,外头有人高声唱到,“贤王到!寿阳郡马到!寿阳郡主到!”
  




☆、商道三十二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连戏台上正在唱戏的戏子也都停了下来;恭迎贤王。
  
  贤王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胡子和两鬓有零星的灰白。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和睿智,确实比上次念临风带我进宫时;看到的那个风烛残年的皇帝强上许多。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皇家的嫡长子制度,明明弟弟比哥哥有本事,却非要让哥哥当皇帝。导致有能力的弟弟成为了整个王国的隐患;这样的规矩真是叫人头疼。
  
  贤王在主座上坐下来,念临风和陆羽庭本来分别在他的两边;可后来陆羽庭跟元姨嘀咕了一阵;元姨就把她的座位调换到念临风身边去了。
  
  我皱了皱眉头;见她又伸手挽住念临风,贴在他耳边说话。我狠狠地跺了下脚,咬牙切齿,一旁的靳陶跟金不换说,“看看某些人,吃醋了。不就是拉拉小手,贴贴耳朵么?又没有很严重。”
  
  “你闭嘴!”
  
  靳陶打开扇子,仰头道,“啊,我某天半夜起来散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我担心了好一阵子,以为某个人和某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马上就要穷途末路了。但现在,我发现有些人真的是很口是心非啊。”
  
  “你!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四处乱晃还偷听别人讲话?!”
  
  “都说是恰好了。”
  
  “你信不信我让红颜和孟知行私奔?”
  
  靳陶拍案而起,“林林晚,你不要太过分!”
  
  我们正在斗嘴,没有注意到大内总管已经来到梨园。大概是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贤王那边的几个人。他们纷纷朝我们这边看过来,贤王甚至已经迈步朝我们这里走。
  
  金不换吓得直哆嗦,低声叫道,“过来了!过来了!”
  
  我也有些慌,往后退了几步,被靳陶用扇子抵住腰。他的嘴唇不动,只用吼间发声,“跑什么跑?做贼心虚么?”
  
  话音落,贤王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是干涸大地上唯一的一口井眼。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沟壑,但仍然能想见年轻时的风采。乍看之下,只是个厉害的老人,倒不像是传说中那么可怕。
  
  “本王听闻徽商有一个女大行首,很不简单。今日有幸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我的后背直冒冷汗,连忙行礼道,“王爷过奖了。”
  
  “临风,本王听说她还接任了红景天的掌户之位是吗?正式的文书下达了没有?”贤王问跟在身后的念临风。念临风看了我一眼,躬身道,“回禀岳父,近来商会全力在办庆典之事,职务的变更尚未落实。”
  
  贤王深思了一下,“原来如此。”又笑着看陆羽庭,“庭儿,你不是总吵着要学经商么?这儿可就有一位现成的良师。不过来认识一下?”
  
  我连忙说,“郡主乃金枝玉叶,草民粗鄙,岂敢当师父?但若是郡主有意,不吝赐教,草民荣幸之至。”
  
  贤王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宠溺,“她哪是什么金枝玉叶,就是娇蛮任性,欺负本王和郡马两人而已。”
  
  陆羽庭跺了跺脚,“父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笑话女儿,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跑开了。贤王回头拍了拍念临风的肩,“快跟过去看看,别让她又生气跑去划水,着了凉。”
  
  “是。”念临风向大内总管点头示意,尾随陆羽庭而去。
  
  贤王的兴趣也终于被台上即将开始的各路表演所吸引,放弃了我这个不过是错步上前的路人。
  
  表演正式开始后,靳陶和金不换几人到后台去准备。我趁着混乱,从梨园退了出来,打算偷偷地摸清王府的路。谁知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元姨,想要闪身躲起来,已经来不及。元姨拦住我,口气十分不善,“你不在梨园里面呆着,出来乱跑什么?鬼鬼祟祟的,肯定另有企图。”
  
  我定了定心神,笑道,“从来不知王府的待客之道,原来是这样的。”
  
  元姨眯了眯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但我今天来王府,算是贤王请来的客,你一个下人,辱没了王府的名声,若是传到贤王耳朵里,恐怕于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你,你少吓唬我。我在姑苏见过你!你为什么变成徽商的人?”
  
  我索性在廊下的长椅上坐下,不紧不慢道,“你见过我又如何?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得那么清楚么?别说你只是个下人,就算你是陆羽庭,我也未必有解释的必要。倒是你们家郡主的那桩买卖,我有几分兴趣,不如你详细说来给我听听?”
  
  元姨的眼神开始闪烁,“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应该直接找郡主去谈。”她挑衅地看着我,“郡主现在在后花园与郡马一起泛舟,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带你过去……”
  
  我还未说话,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放肆的奴才,谁许你说话不用敬语,还一口一个‘我’?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贵贱?”
  
  我回过头去,见云顾言立于背光处,衣袂纷飞,气势凌人。
  
  元姨扁了扁嘴,口气软下来,“云姑娘。”
  
  “你倒是晓得要称我一声姑娘。在姑苏之时,你不明我的身份,对我百般刁难,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她一脚踹向元姨的小腿,元姨当场跪到地上,仰起头来,眼睛射出一股凶光。云顾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那上面镶嵌着璀璨的宝石,“这是我爹从天竺带回来的玩意儿,还没开过杀戒,不如拿你试试?”
  
  “云姑娘饶命啊!”元姨抱住云顾言的腿,哀嚎连连。
  
  云顾言向我递了个眼色,低头对元姨说,“想要命也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自然放了你。”
  
  “请说,请说!”
  
  “跟我到假山那边去。”云顾言说着,便提起元姨的衣领,连拉带拽地把她弄到了假山后面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我靠在假山上,等着看一出好戏。
  
  云顾言开门见山地问,“方重为什么被关起来?”
  
  “姑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王爷为什么突然把方爷给关起来……”
  
  元姨话还没有说完,云顾言已经拔出了锋利的匕首,一挑,就削去了她的一缕鬓发,“我要杀人不过是眨眼之间,识相的,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隐约觉得这幕似乎在哪里见过,连云顾言眼睛里的狠劲,都似曾相识。
  
  元姨双腿抖得像筛糠,话都已经说不利索,“奴婢……真真……不知道。只……只那天夜里,听说跟失踪的什么人有关。”
  
  云顾言还欲再问,假山外面传来呼喊声,“元姨?元姨您在哪儿?郡主要见您!”
  
  我向云顾言点了下头,云顾言收起匕首,喝道,“滚!”
  
  元姨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先是倒退两步,然后撒腿跑出去了。
  
  “你爹怎么肯放你出来了?”我走到云顾言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凡事不要太过勉强,既然你爹不让你插手,自有他的理由。”
  
  云顾言抬手按住我的手背,“大行首不是也不让你插手,你又何曾听过他的?”
  
  “你……怎么知道?”
  
  云顾言笑道,“南班首说的。因为他要表演节目走不开,所以就找人传话,托我出来看看。陆羽庭和她养的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仗势欺人,就演不出什么别的戏码来。夫人以后要是再遇见,尽管耍狠斗凶,管保吓得她以后见到你都绕行。”
  
  “元姨要是回去把我们威胁她的事情告诉陆羽庭,恐怕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云顾言不以为然,把匕首重新插回腰间,“怕什么?只要大行首在,她就不敢动我们一根汗毛!而且刚才那老女人什么也没说清楚啊。失踪的人?什么失踪的人?”
  
  我沉死了一下,“恐怕牵扯到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无头公案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问不了贤王,只能问方重本人。你能打听到方重被关在哪里吗?”
  
  云顾言遗憾地摇了摇头,“若是我能查到,也不用跟元英这种老女人打交道了。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关押方重的地方,有一个人一定能查到。”
  
  “你是说……?算了吧,他才不会管方重死活,搞不好还巴巴地盼着方重死。更何况人家现在正在跟郡主你侬我侬,哪有闲工夫管这种事情?”
  
  云顾言啧啧两声,忽然凑到我眼前,“若是旁人,肯定说不动大行首。可夫人你,是那千万种不可能中,唯一的可能。有的人,只是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并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或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变淡了。否则,你也不会用这么酸的口气,跟顾言讲大行首了。”
  
  我挑了挑眉,“这也是靳陶说的?他真的很想让我撺掇红颜带孟知行私奔是吧?”
  
  “唉。南班首也是情路坎坷,听说他邀请孟大人进京,孟大人死活不肯呢。大概一州知府比南班首的温柔乡来得有魅力,孟大人也不迫于南班首的淫威吧。”
  
  我觉得下次靳陶要是再半夜乱逛继而又无意间听到什么,并把那些内容公之于众,我就可以拿以上这句话刺激他,直到他不能人道。
  




☆、商道三十三

  我们回到梨园时,台上正表演靳陶的彩衣娱亲。
  
  彩衣娱亲说的是春秋时期有个老莱子很孝顺;他七十多岁了;父母还健在,就穿上五彩的衣服;学幼儿行状,引父母发笑。
  
  台下的各路人马,表情迥异;有的真心发笑,有的则半讽半嘲;还有的索性环顾四周的美景;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戏台上。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内总管和贤王的表情;他们皆看得很认真,想来这并不是很寻常的表演,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表演完毕之后,贤王带头鼓了鼓掌,而后那些商团的商人也不得不跟着应和了两声。
  
  别的商团的表演我并没有看到,靳陶的彩衣娱亲是最后一个。我不好评价这个节目如何,只是从对手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惊艳,想来他们的节目要比这个精彩得多。
  
  大内总管与贤王低声商讨了几句,然后走上戏台。此时表演的众人都已经集齐,就为了等待他口中的结果。其实这个结果对于我或者整个徽商来说,已经未必见得重要。虽然这笔生意数额可观,但只要一想到贤王牵扯在其中,以及之前徽州案,方重一事他的手段,我就不寒而栗。想要赚钱,自有别的千万种方法,倒不见得一定要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
  
  大内总管选了两个节目,分别是苏商和京商的。说是等到皇帝寿辰的那天,由皇帝亲自挑选出自己最满意的,再给赏银,眼下寿诞的物资,就由这两个商团承办。
  
  我看见金不换垂着头,一副很沮丧的模样,靳陶则冲我笑了笑,未见多失望。
  
  将要结束之时,忽然有一队官兵闯进了梨园,看他们的装束,是宫中的御林军。而我们的老朋友明宣,也在其中。我和靳陶连忙往人群中隐了隐,好在梨园人数众多,明宣不容易发现我们。跟在御林军身后的,是久未见到的御史柳毅。他冲贤王拜了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下官兼任京兆尹,有责任维护京畿的安全与秩序。日前收到玉门关密探的报告,说有一批禁物自玉门关送入了贤王的府邸。为求勿纵,还请王爷合作。”
  
  朝中大概鲜少有人敢如此跟贤王对话,以至于现场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我以为贤王会大发雷霆,或者干脆把这些御林军赶出去,谁料他只是大笑两声,抬手道,“请便。”
  
  柳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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