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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就是我的敌人?如果人互相之间都戒备森严,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他对我都不信任,我能不气吗?他有时气得你没商量,一句话恨不得把你噎死,气得你灵魂出窍,还没一点辙,有气还没地儿出。女人生来要受男人的气,而男人生来则要受女人的累,这是谁说的,还真有点准。我被气得坐在一边,不理他,委屈的眼泪不由掉了下来。他一见我真的伤心起来,又来到我身边,手心像在接着雨点,疑惑地望着天空说:“天怎么又下雨了?”
“哪儿下雨啦?”
“我还以为天气预报报错了呢。”
“你呀,就会挖苦人。”
“预报没错,晴天转多云,偶有零星小雨。”
“你呀,真坏!”我破涕为笑,用手抹去眼角的泪。
“娇气包,臊尿泡,一出门,摔一跤。”
“你说谁是臊尿泡啊?你这才臊味大呢。”
“算我说错了,行不行?”
“你哪天不犯错呀,天天作检讨,永远也不改,真正的死不悔改。”
“那是走资派,我哪儿配得上呀。”
“你赖里吧唧的,是好人堆里捡出来的。”
“按当今时髦的说法,今天咱这是坏人整坏人,应当。”
“你说什么,谁是坏人?”
“是好人整好人,误会。”
“什么,你也配当好人?”
“不,是好人整坏人,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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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对,是坏人整好人,反动!”
“你呀,气死人不偿命。”
“哪儿敢呀,气谁也不敢气您呀!”
“没理搅三分,你就是常有理。”
“我有错,我悔过。”他学起《抓壮丁》电影里潘驼背的样子,学说一口四川话,显得很滑稽。我的气早已烟消雾散。遇上这样的人,得把脾气搁兜里,让你没招。他会逗人乐,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这书你还看吗?”他又问道。
“看又怎么样?”
“不怕了?”
“那当然。”
“书放放好,小心没大错。”
“我会的,这还用得着你教吗?”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书。他还交代家里的事要保密,不要给外人讲,俗话说,对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乱世之道,避祸为上。这年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天天当革命对象挨整的人,自然小心谨慎得多,况且,这些书都是被批判的禁书,刚才我错怪他了。走在樱桃园的小路上,我只敢往上看,不愿再看到那可怕的死人。树上的樱桃绿得发亮,油嫩嫩的,挺可爱。他一直送我出了园子,我走了很远,回头望去,他还伫立在园门口的树阴下,大黄狗一直围着他身边转,阳光洒在他脸上,很斑斓。
回来的路上,我边走边翻开书的第一页,书面上几团褐黄|色的印子蹦进眼里,直让人恶心。
革命时期的樱桃 五(1)
书也会给人惹麻烦。
第三天中午,我正扛着锄头往回走。李辉迎面跑过来,告诉我张队长有急事找我,估计有我爸的好消息。还说昨天晚上队领导开会,选举活学活用毛著积极分子,他找人推荐了我,票数还不少,基本通过了。关键要把讲用材料写好,把城里的娇小姐彻底改造成为扎根农村闹革命的有志青年,在灵魂深处闹革命,争取一炮打响。我感到很意外,不由说道:“我既没经验又没体会,没啥可讲。”
“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难得。”
“真没什么好讲的,我又没骗你。”
“冒雨抢稻种,冬天修水利,踏冰碴插秧,事多了,都可以讲。”
“那活儿谁没干过?”
“关键是要上升到理论高度,突出政治挂帅,活学活用。”
“干活儿的时候谁会想那么多?”
“编呗!只要情节紧张点儿,故事生动点儿,理论站高点儿,准行,准能打动人。”
“那不是骗人吗?”
“这年头,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儿。”
“你想让我扎根呀?”
“先为回城捞点政治资本,有用,可别傻。”
说着说着,我俩不知不觉来到张队长的办公室门口。李辉示意我好好谈,转身吃饭去了。我喊了声:“报告。”里面喊:“进来。”我便推开门进去。张队长危坐在办公桌前,那张钢板脸显得更青了,挂在那儿,凝固着。从鼻腔里哼出一句:“最近书读得怎么样?”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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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啥体会?”
“还不少,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整个形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
“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又没请你来背语录。”他气急败坏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一本书,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我不由大吃一惊,那熟悉的封面在风中翻动。怎么会跑到他手里呢?真见鬼了!我藏得好好的。前天回屋,我嫌它臭,顺手放进长筒胶鞋里了,还自言自语地说,要臭就臭到一起,这叫臭味相投。当时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怎么会跑到队长手里,真有点奇怪。昨天干活太累,也没空看。难道会是萧云?前两天早上只有她留在宿舍搞卫生,但也不太可能。我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
“这书你读得不错吧?”他见我半天没吱声,冷冰冰地问道。
“我没看过。”我的背冷飕飕的,脊梁上直冒冷汗,有点阵亡前的感觉,空气让人窒息。我低着头,两眼望着搓地的脚尖,话从舌尖上挤了出去。
“有人揭发,这书是从你床底下找到的。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他的话语更加严厉,语气更加苛刻。我的内心在顽强抵抗着,我就是不承认,看你有什么招,我一句话也不说,屋里一片死寂。
见这种情况,张队长拉长的铁青脸变得柔和些了,脸色也没有刚进屋那么严厉,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语气平缓地说:“年轻人,喜欢看小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年轻的时候也常看老书,我们主要是摸清一下真实情况。”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情感带着真挚。
“这书是我的。”我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十分平静地回答道。
“这就对了,年轻人要敢于说实话,有点错,改了就好。顺便问一句,这书是从哪里来的?”他不太经意地问道,语气挺和缓,声调柔柔的。
“借的。”话一说出口,我马上止住了。
“向谁借的?”他的问话很亲切,眼神有点异样。
“春节回城借别人的。”鲁岩的眼神在我眼前晃动,那双期盼而无助的眼神。我开始编瞎话了,一定得保住他。
“不会吧?一看就没说实话。”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话语里充满了期待。
“您要实在不信,那就是借您的。”我开始耍赖了。
“借谁的都无所谓,只要……”他慢慢地从桌子边溜过来,两眼死死盯着我鼓鼓的胸,大嘴张着,露出两排黑色的牙,双臂向我抱过来。我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他一下愣住了,马上收住了脚步,双手紧捂住耳朵。刺耳的尖叫起到了既吓鬼又吓人的作用。他转身回到桌前,脸色骤变,浓浓的眉在青色的额上跳着,一对小眼睛射出毒毒的光来。他右掌往桌上狠狠一拍,书在震颤的桌子上跳跃,他一抬起手臂,桌上趴着两只被拍死的苍蝇,黑红黑红的,恶心极了。随即,他铁青脸上的皱褶绷得紧紧的,一道道的沟壑显得狰狞。他用手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谢晓燕,先到小屋反省反省,啥时候想清楚了,啥时候吃饭!”他把我拽到办公室后面的小柴屋,用力往里一推,我重重地跌倒在地上。门外“咣当”一声响,木门给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随着“丁零咣啷”的声响,大门被铁链给锁住了。屋里一片黑暗,只有门缝中透过些许光亮。那光亮,像一把锋利的光刀,齐刷刷地把门口的地切成两半。
革命时期的樱桃 五(2)
我蜷曲地躺在地上,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刚才的场景真把我吓坏了。这么可怕的事,差一点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呀!我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我哭了一阵子,哭累了,就坐了起来,胳膊紧抱着双膝,向四面望去。只见屋里满是尘土,墙角胡乱堆放着一垛劈好的木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稻草,自己正坐在杂乱的稻草上。我泪眼模糊地抬头望着布满灰尘的屋梁。上面蛛网密布,一只硕大的蜘蛛威猛地趴在一张大网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小甲虫不幸飞进网中,蛛网在颤动,小甲虫的翅膀张了几张,黑黑的细爪子来回扒动着,拼命挣扎,蛛网被撕开了,小甲虫又露出一线生机。这时,大蜘蛛伸出那细细弯弯的腿,气宇轩昂地扑向那粘在网上的小甲虫,用口中吐出的丝紧紧地将它缠住,小甲虫渐渐不动了,它已成为大蜘蛛的美味佳肴。在触网的一刹那,它已走向了死亡。我难道也变成了一只自投罗网的小甲虫?我的命运难道也像那只被铁青脸一掌拍死的臭苍蝇?不知呆了多久,只听见有人“噔噔噔”地敲门,我吓得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腿,浑身直哆嗦,一动也不敢动。
“是我,李辉!晓燕,是你吗?”李辉冲着门缝大声喊道。听到他的声音,我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只听见门口有人说:“她是###,由我们看管!”紧接着,只听见“咚”的一响,“扑通”一声,有人倒在地上。随着“咣当”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门板跌落在地上。李辉一个健步冲进来,背起我就往外跑。我看到一张开花的脸,倒在门边的地上,一动也不动,鲜红的血淌在他的脸上,极灿烂。我俩一直跑到村外的小树林里,他才放下我。他累得直喘粗气,靠在一棵树干上。我不由依偎在他怀里,默默地哭泣。在他温柔的抚摸下,我像一个扑到母亲怀里的孩子,找到了依靠,我真想一辈子都躺在他温暖的怀里,甚至死去。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刚才的紧张情绪渐渐松弛下来,还是一个劲地哭着、哭着、哭着,竟然不知不觉地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想想没什么地方去,只有樱桃园最安全,我俩不由向樱桃园走去。当我们来到樱桃园,大黄狗一见我们就叫上了,它对李辉不熟悉,扬着头冲着他狂吠。鲁岩忙把大黄叫住,告诉它这是我们的朋友,它才不叫唤了。鲁岩一见我俩进来,格外高兴,忙打招呼:“贵人光临,有失远迎。”李辉小声告诉他:“出大事了。”他忙关上园子门,关门的时候,一串挂在门上的铁皮罐头盒“丁零当啷”作响,他忙解释说:“你们放心,我安了个安全门铃,替你们把门。”我问他:“什么时候又想出这招来了?”他得意地说:“上甘岭的战士们,一到晚上没事就往坑道外扔罐头盒嘛。”这小子真是一肚皮的鬼心眼。我们在樱桃树下坐定,我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李辉气得两眼圆瞪,拳头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能宰了这兔崽子!”鲁岩沉静了一会,站起来说:“先喂脑袋,后想主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边说边起身去做饭,我也跟去帮忙。我蹲在那里洗菜,淘米,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带搭不理的,一句话也不说,好像这事跟他无关似的,只顾做他的饭。他围着围裙,一副大厨的派头,用饭铲出一点炒好的菜,放进嘴里尝着,自我欣赏地说:“香,真香啊!”有意吊我的胃口似的。我无意中发现他|乳白色的围裙中间印着尿素两个大字,这化肥袋不由让我想起一句顺口溜来:远看料子服,近看哆嗦布,前面日本产,后面是尿素。闻名的村服也上了他的身,我感到好笑,人一下轻松了许多。他见我盯着围裙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废物利用,我保证菜里没有一点尿素味儿。”不一会儿,他把一顿丰盛的晚餐做好了,炖斑鸠,炒鸡蛋,炒瓜苗。我一点食欲都没有,他俩胃口大开,一会就风扫残云。吃完饭,鲁岩拿了一个白布兜,在李辉耳边嘀咕了几句,李辉掂着布兜兴冲冲地走了。我好奇地问鲁岩:“你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叫你一下就猜中了,真是鬼把戏。”
“我啥也不知道呀!”
“明天就知道了,有好戏看。”鲁岩话语中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再问下去。我想起吃饭时有鸡蛋,不由问他:“那你的鸡蛋从哪来的?”他笑了笑说:“别把我当小偷看,是别人送的。”听完他的解释,我被逗得乐了起来。樱桃园旁边是打谷场,村子里的鸡经常来吃谷子。他在樱桃园篱笆边修了一个土鸡窝,紧靠打谷场。他开始从打谷场到鸡窝前,撒了几把谷子,把鸡引到鸡窝前,鸡吃完谷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