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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一手环着月牙的腰,一手上下拍打了月牙的背:“是她拽我,不是我拽她。再说我能看上她吗?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月牙恶狠狠的直瞪着他,瞪了半天,攥了拳头挥出一拳:“你敢说你没动心?”
无心理直气壮的答道:“敢说!”
月牙又给了他一拳:“你还嘴硬?”
无心针锋相对的掴了她一掌,巴掌蹭过她的脸蛋,轻的连只蚊子都拍不死,因为不是真要和她对着干,而是要表示自己行得正走得端,不受她的脏水。
月牙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火渐渐降下去了。抬手一拧无心的耳朵,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别看我没娘家,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无心笑着从她领口里抻出荷包,打开来看了看,见黄符安然无恙,就把荷包口重新抽紧了,又对她正色说道:“别以为我是在和你闹着玩。这道符是有来历的,必定有些灵力。月牙,你猜那个小妹到底是谁?”
月牙被他说得心里发毛:“我哪知道。”
无心低声说道:“她就是岳绮罗!”
月牙一哆嗦:“啊?那她不是早死了吗?”
无心思索片刻,末了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总而言之,你记住她是个早该死了的人,见她等于见鬼!”
月牙知道无心是靠着招神惹鬼吃饭的,说出话来肯定有准。想着自己昨夜竟然还和岳绮罗睡了一宿,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转身推门向外瞧了瞧,院子外面空无一人,岳绮罗已然没了影子。
月牙算是受了一大惊,好在不是娇滴滴的身体和性情,所以惊归惊,不耽误她干活吃饭,只是夜里她主动搬去了西屋,和无心平分大炕睡觉。如此过了五天,无心和她去镇上买来红布红烛。新衣缝出来,成亲的准备也就做齐全了。
因为距离吉日还有几天,所以月牙清闲下来,开始打扮起了自己。这晚她温了一大锅水倒进两只大木盆里,想要彻彻底底的洗个澡。无心为她把盆端进空着的东屋,随即就被她推了出去。无心隔着门板嘱咐道:“天快黑了,把灯先点上吧。”
月牙答应一声,依言点了油灯。顺势往空荡荡的大炕上扫了一眼,她怪不得劲的想起了岳绮罗。幸而无心在堂屋里走来走去,不是碰了桌子就是踢了凳子,总不安静,让她心里有了底。
散开左右两条大辫子,月牙低头去解衣裳纽扣。天气热,天天擦身也不够劲,到了晚上就能嗅到自己的汗酸气。月牙把脱下的衣裤放到炕上,然后自己蹲在一盆水前,俯身想要先洗头发。撩水打湿了厚厚的长发,她闭着眼睛抬手去摸摆在炕沿的新香皂。一摸没摸到,二摸又没摸到,三摸摸到了,冰凉黏湿一跳一跳,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流。猛然一甩头发睁开眼睛,月牙大叫一声,就见一团紫红色的稀烂血肉糊在了自己的手掌上,正在活生生的沿着小臂流动蔓延。发疯似的将手臂在炕沿上狠磕了几下,她一边起身大喊无心,一边灵机一动,在血肉将要越过肘际之时,一胳膊抡到了炕上的衣裳堆里。血肉触到了她的小荷包,“嗤”的一声凝结成了一层凹凸不平的红皮,紧裹着她的手臂抽搐不止,皮内仿佛藏了筋脉一般不断勒缠,竟是直箍得她手腕关节都要脱臼。月牙忍痛捡起荷包,一边转身往门口跑,一边想要打开荷包取出黄符。前方房门已被撞得咣咣直响,可是门板不但纹丝不动,甚至紧密的连道缝隙都没有。月牙又疼又吓,猜出外面定然也出了事。手忙脚乱的取出黄符捂上手臂,她忽然听到窗外响起一串清脆笑声,嘻嘻哈哈的,还是小女孩子的童音。
当即转身面对了窗户,月牙在摇曳火光之下,看到玻璃外面贴上了一张雪白小脸,正是岳绮罗。
14 夜战
无心人在堂屋,既听到了月牙的惨呼,也听到了岳绮罗的娇笑。眼看门板坚实的如同厚壁一般,他转而冲向前方大门,想要冲进院内。然而大门也是同样紧闭。他合身向前狠撞几下,半边身体的骨头都震痛了,大门依然严丝合缝,毫无变化。
无心没想到岳绮罗真有几分不凡的妖术,定下心神思索了一瞬,他就近抄起灶台上的菜刀,对着左手掌心便划。一刀下去不见鲜血涌出,再划一刀才隐隐渗出了血色。无心是有办法破开妖术的,只是太过痛苦,难以忍受。横七竖八的将左手掌心划了个稀烂,他最后抬手一刀割开颈侧,随即扔下菜刀对着门板拍出一个血手印。只听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而开,他冲进院内转身一看,正见到岳绮罗打开东屋窗户,要往内爬。
大踏步的冲向前去,他同时抬起右手按住颈部伤口,忍痛挤出一股鲜血。双手血淋淋的搓了搓,他对着岳绮罗的头脸就出了手。岳绮罗当即侧身一躲,然而面颊已被甩上了几滴血点。像挨了火烧一般哀鸣出声,她一边抬了袖子满脸乱抹,一边向后退出老远。而无心趁机转向窗户,大声问道:“月牙,你怎么样?”
月牙还在用黄符死死贴着手臂。紧缚在手臂上的一层血肉已然渐渐松弛,不再箍得她关节骨缝作痛。眼看无心站到了窗外,她蹲下来挡了胸前腿间,高声答道:“我有黄符,我没事!”
无心听她中气很足,便放心转向了岳绮罗。岳绮罗还穿着月牙的衣裳,领子袖子都宽大。放手抬头正视了无心,她的小脸上血点赫然,皮肤肌肉围着血点收缩抽搐,一张脸失控似的扭曲不止。抬手一指无心,她的声音粗哑起来:“你到底是什么?”
无心阴着面孔笑了一下,抬手捂上颈侧伤口,狠狠又挤一把:“你就当我是神吧!”
话音落下,他纵身扑上前去,伸着两只血手就要去抓岳绮罗。岳绮罗在至阴之地存活百年,自身就是个邪物,然而沾了无心的鲜血之后,竟然如同中毒一般身心俱乱。眼看无心已然逼近,她一甩衣袖凌空飘向后方,回身作势要逃。无心斗鬼斗出了经验,知道自己的血很能镇鬼,而且来之不易;所以开了院门拔腿就追。
无心前脚一走,月牙后脚也得了自由,手臂上的一层血肉越缩越小,最后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烂皮落在地上。月牙紧握着符咒蹲下去细看,认不出它到底是块什么东西,就见皮中嵌着几根萎靡的筋脉,还在长虫一般垂死挣扎的蠕动。月牙越看越觉恶心。起身跑到炕边把黄符装回荷包挂到脖子上,她手忙脚乱的穿了衣裤,光脚踩着布鞋再去开门。这回房门一拽便开,她从灶台下面找出两根未烧的劈柴,想要把东屋地上那团烂皮夹出去烧掉。
皱着鼻子拧着眉毛真把烂皮夹起来了,月牙壮着胆子向外走进院内。房子偏僻,左边邻着田野,右边走出不远是老树井台,过了井台才又有人家,所以她半夜点火也不惹人注意。一小堆火烧旺了,她一手握着火钳子,一手攥着胸前的小荷包,心里又是怕又是恨。眼看烂皮在火里一动一动的不老实,她把牙一咬,伸火钳子压住了它。腥臭的浓烟腾起来,她用小荷包堵了鼻子,像幼年跟她舅舅冬天进山打狐狸时一样,起了满心的杀机。不管岳绮罗是妖是鬼,如果此刻敢再出现,她会拼了性命给她一火钳子!
烂皮在火里烧得滋滋响,月牙又加了几根柴禾进去,把火翻得很旺。眼看烂皮快要化成灰烬了,院门忽然一响,一个黑影“呼”的冲了进来!
月牙正在脑海里大杀狐狸精,冷不丁的受了惊动,一火钳子就敲在了地上:“谁?”
人高马大的黑影猛然刹在了院门内,一脚前一脚后,一手拿刀一手拿枪。对着月牙上下打量了几眼,他忽然出了声:“哎?你不仙姑吗?”
月牙眨巴眨巴眼睛,也是十分意外:“哟,顾大人?”
顾大人抽了抽鼻子,问道:“怎么满院子都是屁味?师父呢?”
月牙经过了一场惊魂,现在瞧顾大人都顺眼多了:“收拾妖精去了!”
顾大人心里有了数,直通通的就往堂屋里走。月牙连忙回头看他:“顾大人,你来有事啊?”
顾大人头也不回的进了屋:“他妈的打仗没打好,有人追我,我到你家躲躲。”
顾大人的部下张团长,以及顾大人的宿敌丁旅长,两方联手出兵,把顾大人打了个人仰马翻。顾大人单枪匹马逃出文县战场,糊里糊涂的跑来了猪嘴镇,刚到镇子边就见了人家。他又累又饿,打算破门行凶抢些吃喝,不料院门大敞四开,他公然冲进去,迎面正是见到了月牙。
进了堂屋看到灶台,他揭开锅盖看到了几只大菜包子,当即抓起一只就往嘴里塞。而月牙熄灭了院内的火堆,回到堂屋点了油灯,眼看顾大人噎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便打算给他倒碗水喝。哪知一碗水端到顾大人面前,顾大人却是盯着她的胸脯直了眼睛。月牙低头一瞧,连忙放下瓷碗拢了前襟——纽扣没系全,前边露出了一大片胸脯。
顾大人一伸脖子,喉咙里的一口菜包子终于“咕噜”一声咽下去了,心想:“两个大馒头!”
月牙现在没心思和他计较,转身把纽扣一粒一粒系严实了,她迈步进院要等无心回来;而顾大人想着她的大馒头,不由自主的也跟了出去。
与此同时,无心已经追着岳绮罗上了荒野。
岳绮罗身形飘忽,不远不近的始终在前方。无心知道她是肉体凡胎,再有法力妖术,也做不到飞天遁地,如今又被自己的鲜血伤了,恐怕也只能逃到这种程度。提起一口气加快了速度,他对于岳绮罗既没意见也没兴趣,就是感觉此人讨厌难缠,虽然还未摸清她的底细,但他很想抓住她狠打一顿,打不死也打个半死。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缩短了,岳绮罗还是个半大女孩子的身量,哪里比得过无心步大腿长?眼看就要没了生路,无心正要去抓她的蓬松短发,不料她毫无预兆的回手一甩,无心猝不及防,只感觉眼前一黑,脸上冰凉黏湿的糊了一层腥臭之物。收住脚步抬手一摸,触及之处一片细小的疙疙瘩瘩,宛如一片抻开了的筋膜皮肉。而岳绮罗微微喘息着面对了他,见自己扔出的一团血肉正中目标,而且已经流淌蔓延开来,不但包住无心的头脸,而且将要箍住他的脖子,便洋洋得意的一拍手:“大哥,你戴上了我的面具,看起来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无心手中鲜血已然干涸,想要咬破舌尖,面孔又全被血肉包住,牙关一动都不能动。抬手捂上颈侧伤口,他还想忍痛再挤鲜血出来,然而血肉凝结成皮,已然快要覆住伤口。无心深知自己若是再不行动,就会被血肉吞没整体,届时彻底没了还手之力,岳绮罗便可为所欲为。双手抓住血肉边缘,他想要将其撕脱,然而血肉仿佛已经和他的皮肤融为一体,一撕之下,颈侧伤口当即被扯了开。点点鲜血迸溅而出,血肉像被滚油浇过一般,立刻开始抽搐紧缩。
岳绮罗看了血肉的反应,不由得也抬手一蹭面颊。无心的血竟然邪到无法言喻,她的小脸上已经被血点蚀出了深深的孔洞。眼见无心颈侧的伤口被越拽越大,苍白的皮肤裂开来,露出里面层层筋肉,鲜血却是越来越少;她心生一计,右手状似无意的垂下来,一把锋利匕首倏忽间从袖内滑入她的手中;左手扬起来,她虚虚的对着无心一招:“大哥,你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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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目不能视,依稀感觉她又扔了东西过来,生怕又是血肉一类扯不开甩不脱的东西,连忙挥手去挡。而岳绮罗趁此机会,狞笑着伸长舌头一舔匕首,随即纵身而上,对着无心的脑袋横砍一刀。只听一声凄厉惨吼,岳绮罗飘然退后,虽然手背上星星点点的溅了无心的鲜血脑浆,可是总而言之,还算胜利——无心的上半个脑袋被她横劈下来了!
笑微微的看着前方,她忍着手上脸上深入骨髓的痛楚,静观着无心的反应。她认定无心不是行尸走肉,否则没有魂魄支撑,肉体早就腐烂了。既然不是行尸走肉,就该有魂有魄。她要收住他的魂魄——收住了,他就是她的了!
至于躯壳上的损伤,实在不算什么。只要无心肯乖乖的听话,她会帮他修复身体,就算修不得了,再找一具更漂亮的皮囊也不是难事。
然而无心在熬过最初的剧痛之后,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岳绮罗把他劈得很平整,从鼻梁中段向上,是个齐齐的平面。他的脸上只剩下了鼻子和嘴,至于先前纠缠不清的肮脏血肉,已经被他的脑浆化成了灰烬。
忽然对着岳绮罗笑了一下,无心准确无误的踢开前方挡路的上半个脑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前方:“怎么?你以为你大功告成了?”
岳绮罗后退了一步,用她清甜的小嗓门说道:“我要你的魂魄!”
无心继续向前:“怪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