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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部长举目一望,就见顾基人高马大的蹬着自行车,果然已经驮着无心骑出老远,便是气得骂道:“这×真能愁死人!驮个男的也能跑那么快。”李萌萌扯了他的袖子,鼻青脸肿很不好惹:“那我呢?我怎么走?”
陈部长被她缠得没法,回头看看其余人等,每个人的自行车都不空闲;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让她坐上了自行车的前大梁。老牛似的向前伸了头,他拼了命的一蹬一蹬,总算是把沉重的自行车给骑上了路。
文县是个富庶先进的工业县,县里的招待所是近些年新建的三层楼,堪称县内的豪华一景。招待所的所长早在去年秋天便被全县人民批臭批倒,罪名却是含糊,非招待所内部人员不能知晓。
小丁猫的吉普车开进招待所大院时,这位前所长正在院子里载歌载舞的进行劳动改造。眼看吉普车亮着大灯停在眼前了,前所长一手拄着大笤帚,一手翘着兰花指平伸向前;双脚脚尖一点地,他以一只芭蕾小天鹅的姿势亮了个相。
司机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杜敢闯全愣了。小丁猫在后排出了声:“这是什么情况?”未等旁人作答,前所长纵身几个大跳,蹿着箭步没影了。马秀红后知后觉的做了猜测:“精神病吧?”
小丁猫下了吉普车,一手叉腰,一手向前一招。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本来是谁也不理的,但是看他来势不凡,派头更不凡,两只脚就自动的移向了他:“你们是吃啊还是住啊?”小丁猫往大院深处一指:“刚才扫院子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服务员上下打量了他,神情隐隐的带了热度:“精神病,别理他。”
正当此时,后方的自行车大军也到达了。小丁猫是有备而来,不但武器充足,资金也充足;眼看招待所灯火辉煌,是个体面的地方,他就起了豪兴,要请县联指的小兄弟们吃顿像样的晚饭。陈部长一听,立刻悔恨不迭,因为方才在指挥部吃白食,已经吃了个十分饱。
招待所一楼便是饭店,小丁猫包下大厅,让服务员摆了五桌宴席。陈部长几个电话打出去,武卫国带着演出完毕的田小蕊等人也赶来了。武卫国是条三十来岁的壮汉,经过了白天一场武斗之后,现在已经很高看小丁猫。
宴席刚一开始,他便端着一杯啤酒主动走到了小丁猫面前,敬酒过后又低声说道:“你就放心的住,招待所外面,我给你派了二十名保镖。” 小丁猫抬手一拍他的肩膀,没言语,只点了点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武卫国一回原位,陈部长也立刻端着酒杯上去了,不但敬了小丁猫,也敬了杜敢闯和马秀红。顾基高高大大的跟在他的身后,意意思思的总想插话,可是又找不到机会。小丁猫和陈部长先碰了杯,然后目光越过陈部长的肩头,他对着顾基也一举杯。顾基吓了一跳,刚要回应,然而小丁猫和陈部长已经痛饮完毕,开始打嗝了。
两大杯啤酒进了肚,小丁猫站在桌前,开始有点摇晃。马秀红见状,立刻不着痕迹的起身搀扶了他。而小丁猫来了兴致,遥遥的对着无心一挥手:“立功的那个,带着你的小朋友一起过来,我也敬你们一杯。”
无心带着苏桃走到了小丁猫面前。手里拿着一杯金黄的啤酒,他对着小丁猫说道:“苏桃是个小孩,不会喝酒,我代她敬你了。其实我也谈不上立功,无非是帮了个顺手的忙。你我萍水相逢,谁也犯不上为难谁,是不是?”
小丁猫轻轻巧巧的和他一碰杯,眼睛盯着杯口流光笑道:“萍水相逢,即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来日方长。我喝一杯,你喝两杯,没错吧?”
无心笑了笑,感觉小丁猫是话里有话,可惜没听懂。而小丁猫干杯之后,当众伸手揪住了苏桃的一边衣袖,把她一点一点的扯到了自己面前。苏桃顺着他的力道往前挪着碎步,同时偷偷握住了无心的手,手指冰凉的,几乎快要痉挛。
无心知道苏桃怕这些人,怕得要死。可是未等他出手,小丁猫已经松了手。笑眯眯的正视了苏桃,小丁猫带着一点醉意说道:“苏桃同志,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他的语气很温和,然而苏桃却是情不自禁的一哆嗦,耳边什么声音都来了——皮带抽过皮肤,木棒敲打骨头,母亲在批斗大会上发出的哀嚎,最后让父亲化为灰烬的爆炸…… “苏桃避开了小丁猫的目光,慢慢避回到了无心的身后,同时听见无心对小丁猫说话:“小孩,不会说话,今天被你们关了一天,吓得一直没过劲。她真有个好歹的,我也负不了责,所以明天我就打算带她回哈尔滨了。”
小丁猫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走什么呀?我不发话,你能出文县吗?”无心笑了一下:“不走就不走,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干革命!”小丁猫一点头:“这么想就对了。”
晚宴结束之后,众人休息的休息,回家的回家。小丁猫是要住单间的,陈部长看出三号今天有点铺张的意思,就跃跃欲试的想占个便宜,主动要求和无心住双人间——三号总不会供不起他一张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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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猫立刻就答应了,又让陈部长再找个人对苏桃进行陪伴加看守。李萌萌一听可以免费住招待所,立刻就活了心思——她家里住着一小间黑洞洞的破房子,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思想极其落后,见了她就让她干家务活,还把她的革命行为诬蔑为“出去骚”,气得她昨天当胸击了母亲一拳。她要不是无处栖身,早离家出走了。
陈部长认为李萌萌伤势未愈,没有必要留在招待所里又吃又睡的献丑。立场坚定的驱逐了李萌萌,他让田小蕊留下来。各人都有了着落,小丁猫便在杜敢闯和马秀红的陪伴下进了单间,掩人耳目的进行密谋。
苏桃也该和田小蕊回房间去了,眼巴巴的望着无心,她靠墙站着,一步都不想动:“我住三楼,你住哪儿啊?”无心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住二楼,离你不远。你今天累着也吓着了,我看你有点发烧,回房之后马上睡觉,别光顾着玩,知道了吗?”
说到“睡觉”二字之时,他在苏桃肩上捏了一把。苏桃立刻抬头看他,心里隐隐约约的明白了:“知道,我回去就睡。”然后她果然显出病怏怏的模样,随着田小蕊回房去了。
无心和陈部长也下了楼。顾基茫茫然的跟在他们身后,等到陈部长进房间了,他伸着脑袋向内一瞧,见里面窗明几净,床上床单雪白,还铺着弹簧垫子。颇为艳羡的挤进了门,他一扯陈部长:“明天要是还不走的话,换我来住一宿吧?”陈部长挥了挥手:“明天再说,你现在该走就走!”
顾基看陈部长气色不善,只好讪讪的转了身。及至他走出房门了,陈部长在后面又小声说道:“顾基,你明天早上早点儿来,招待所提供早饭,听说是随便吃,还挺好。”顾基站没站相,摇晃着“嗯”了一声,悻悻的走了。陈部长正要关门,不料眼角人影一闪,他定睛细瞧,却是发现无心从自己身边挤了出去。
“哎?”他立刻就要追:“你干什么去?”无心头也不回的答道:“撒尿!”站在公共卫生间的小便池上,无心痛快淋漓的尿了一场。很舒服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睁开眼,却是一惊。
在幽暗的电灯光中,他看到面前贴着白瓷片的墙壁上,缓缓浮现出了白琉璃的上半身。潮湿的长发中分披散,发梢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水意,白琉璃的形象停留在了人生最末一次的沐浴后,两道长眉下面,一双蓝眼睛透出肃杀的光。
“你怎么不管我了?”他恶狠狠的逼问无心。无心环顾四周,见卫生间里没别人,这才小声答道:“你又不怕我连累你了?”白琉璃一扬下巴:“我告诉你,我卡在墙缝里爬不出来了。你明天立刻回去救我。”无心压低声音说道:“我哪知道明天能不能回去?以后我给你抓条小白狗,你做狗吧!”
白琉璃一甩袖子,很狂躁的怒道:“不!总之你明天务必要去把我弄出来,否则我就去上苏桃的身!”无心连忙摆手:“别,我去就是。你脾气太大,全是我把你惯坏了。现在这里人多眼杂,我不和你一般计较。等到将来有机会了,我跟你算一笔总账。”
146、新工作
大清早的,苏桃早早的起了床。邻床上的田小蕊还在晾着大腿酣睡,十七岁的姑娘了,已经发育的有型有款。苏桃看了她一眼,看得心惊肉跳。田小蕊昨天晚上几次三番的要和她说话,句句都是敲打她的老底。她记住了无心的嘱咐,把嘴闭得死紧,硬着头皮扛住了田小蕊阴一句阳一句的审问。
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她挎着书包出了门,迈着大步跑到了二楼。抱着书包站在阴暗拐角处,她静静的等待无心。等了半天,无心没来,小丁猫倒是带着马秀红施施然的下楼了。一眼瞧见苏桃,小丁猫停了脚步。夹着香烟的手指向她微微一抬:“干什么呢?走啊,下楼吃饭去!”
苏桃畏畏缩缩的退了一步,做蚊子哼:“我等无心呢。”小丁猫意态潇洒的笑道:“等他干什么?他也是一样要下楼吃饭的嘛!走走走,一起走!”苏桃莫名的很怕他,眼看他把手伸到面前了,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我不。我……我还不饿呢。”
马秀红冷眼旁观,看小丁猫笑嘻嘻的像个流氓,有损三号的身份和风采,就面无表情的咳嗽一声。与此同时,二楼走廊中房门一开,无心和陈部长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了。苏桃算是看见了救命星,先是横行躲开了面前的小丁猫,然后一路小跑,到了无心面前。
无心很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又对小丁猫打了个招呼。小丁猫用手中的香烟一指苏桃,一团和气的笑道:“无心啊,苏桃小同志还是缺乏革命小将的气魄。女同志要飒爽英姿五尺枪,要不爱红装爱武装;扭扭捏捏羞于见人是不行的。”
无心抬手一拍苏桃的后背:“小孩嘛,怕生。”小丁猫摇了摇头:“小?不小啦!”无心又摸了摸苏桃的后脑勺:“不小,也不大。黄毛丫头,什么也不懂,由她去吧!”
一群人说到此处,还算谈笑风生。众人继续下楼,到了一楼的大餐厅里。早餐除了各色主食粥汤之外,还有凉拌的小菜和茶叶蛋。顾基果然如约而至,不是跟着陈部长,就是尾随小丁猫。有了他打掩护,无心和苏桃不声不响的单独占据了一套桌椅。
苏桃和他紧挨着坐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轻松颜色。一边磕开一只茶叶蛋,她一边小声告诉无心:“三楼有浴室,我昨晚洗了个热水澡。今天晚上我们要是还在这儿住,你也上去洗一洗。牌子上面写了,男的是五点到七点,女的是七点到九点。你早点去,能洗好久呢。”
把茶叶蛋剥干净了放到无心的碗里,她嘀嘀咕咕的又说:“我还想起一件事儿,你可能都忘了,就是小白蛇——我们把小白蛇落在空屋子里了。要是他们不管我们,我们想着去把它找回来吧!”无心用筷子尖扎起茶叶蛋,咬了一口:“他们不能白养着我们,我有办法带你回去。”
无心和苏桃吃饱喝足之后,跑到小丁猫面前毛遂自荐,说自己会写毛笔字,抄大字报是把好手。小丁猫大清早的还喝啤酒。端着酒杯对陈部长一点头,他说道:“他们两个,可以一用。”
小丁猫一发话,陈部长立刻就心领神会了。而小丁猫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今天开始,两件大事。第一,把指挥部迁往一中;第二,严密防范红总反扑。杜敢闯同志已经在凌晨出发回保定了,等她的人员一到,我们立刻动工,把一中改建为联指的第一堡垒。另外,机械学院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了真空地带?”
机械学院是机械厂的产物,本质上是一所无名的大学。照理来讲,大学校园里面应该最是风起云涌,然而机械学院里不知怎么搞的,各系学生各立山头,关起门来打了个乱七八糟。又因为他们战斗力有限,所以联指和红总都不屑与联合他们。
“阶级斗争一根弦,只能紧不能松。”小丁猫喝着啤酒,慢条斯理的吩咐陈部长:“你去组织人马,预备召开万人批斗大会。把全县死剩下的牛鬼蛇神做个集合,我再负责给你从北京弄回个大家伙。我告诉你,联指的声音,必须盖过红总。”
陈部长一边点头,一边不安的窥视小丁猫。小丁猫和他年龄相仿佛,可他总感觉小丁猫的灵魂至少得有四五十岁了。
无心和苏桃先人一步的出了招待所大楼,站在院子里看风景。精神病前所长双手各攥一条大抹布,正甩着水袖擦拭一楼的窗玻璃。擦了一阵之后,两条抹布全乌黑了,他把头一扬,踮着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