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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猫一摆手:“错!我要是老岳,早把你活吃了。”
无心彻底糊涂了:“你认识岳绮罗?”
小丁猫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反问:“不是你把她送给我的吗?你应该看得出,我很领你的情啊!”
无心眨巴眨巴眼睛:“你到底是谁?”
小丁猫往地上弹了弹烟灰:“你先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算着也有几十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样?你说实话,别和我打马虎眼。我的记性很好,绝不会认错了人。”
无心一拍桌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鬼洞里的——你出来了?”
小丁猫深深的一点头:“聪明!”
无心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我记得你是个女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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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猫嘿嘿一笑:“何以见得?你检查过?”
无心把一双眼睛睁到了极致:“不可能!你绝对是个女人!别看我只见过你一面,我记得很清楚!”
小丁猫看了他硕大无匹的黑眼仁,当即抬手一挡眼睛:“你闭眼吧,太吓人了。我是男是女,我自己还不知道?你凭什么非说我是个女人?你看过我的×了?我人在坛子里,难道你是透视眼?”
无心端起搪瓷杯子喝了口酒:“好,好,就算你是男人。”
小丁猫向他一举酒杯:“美男子。”
无心一点头:“好,好,就算你是美男子,然后呢?”
小丁猫叹了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具体的往事我记不清了,总而言之,我是不得好死,死后还不得安葬,被人斩断手脚装进了坛子。你不知道,土洞下面是有阵法的,若不是猪头山被炸开了,我现在可能还在洞里。”
无心微微向他探了头:“然后呢?”
小丁猫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我生前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死后虽然身陷地狱,不得超生,但是我心一如生前,并不祸害山中生灵。”
无心都听了他的妙语,几乎惊呆了:“好好的地洞让你搞成了一个有进无出的鬼窟,你还说你是好人?”
小丁猫夹着烟卷一瞪眼睛:“客人来都来了,我身为主人,还能往外撵吗?谁家的主人不留客?我和客人又没有仇!”
无心听得哭笑不得:“好,好,然后呢?”
小丁猫望着灯泡,悠然神往的喷云吐雾:“然后,老岳就来了。老岳本事不小,脾气也不小,在洞里闹了好几年。不过我宅心仁厚,最后还是感化了她。她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念念不忘的想要杀了你。我觉得打打杀杀不大好,你认为呢?”
无心深以为然:“是不大好。尤其是打我杀我,就更不好了。然后呢?”
小丁猫一扬眉毛:“然后?然后猪头山被人挖得四分五裂。我赶在炸山之前,把陪伴我多年的朋友们——包括老岳——全部吃掉了。老岳不甘心,总在我心里折腾,搞得小时候家里人以为我有精神分裂症,直到十年前,她才安静了。”
无心听了小丁猫的话,感觉自己也要精神分裂:“哦,她还没有魂飞魄散?”
小丁猫歪着脑袋凝视无心,半晌没言语,末了才答道:“说不清楚,我们好像已经合二为一了,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我有时候见了你会百感交集。”
无心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大小,同时向后略躲了躲:“你……是个男的吧?”
小丁猫用香烟向下一指自己的裤裆:“脱了给你看看?”
无心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相信你。”
小丁猫慨叹一声:“老岳是个学富五车的人,在洞里几十年,教会了我很多知识。否则我现在至多做个孤魂野鬼,哪能转世成|人?话说回来,无心,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年你和老岳在我的洞里一阵好打,你走的时候可都没人样了。”
无心被他戳中心事,想要自称天人,又怕遭他嘲笑。端起酒杯又喝一口,他撩了对方一眼:“不知道。我一直不死,我自己也没办法。”
小丁猫抄起筷子翻翻捡捡,又挑了个溏心荷包蛋吃了。舔着嘴唇抬起头,他回归了现实:“我越狱了,你还跟不跟我干?”
房中寂静片刻,无心忽然说道:“我记得你真是个女人。我见的人多了,不会分不清男女。”
小丁猫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本来我心里藏着个老岳就够难受了,你他妈的还总说我是女人。是不是非得等到我把你妈日了,你才承认老子是带把儿的?“无心听了,毫不动气:“你要是能找到我妈,我甘愿叫你一声爸。”
此言一出,小丁猫被他堵得打了个饱嗝。
小丁猫对着无心抽了半盒香烟,并且不再正视他的眼睛。岳绮罗的灵魂埋伏在他的血液骨骼肌肉之中,无影无形、无处不在;而他没有力量把岳绮罗彻底消化掉。和无心对视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替岳绮罗痛苦,虽然他本人对无心并无意见。他其实早已完全清楚无心的底细,所以格外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就算成不了膀臂,留他在身边也是好的。为什么好?他不知道。他转生时几乎是和岳绮罗分享了一具婴儿身体,虽然后来他很快占了上风,但是岳绮罗的影响,他永远摆不脱。
然而无心告诉他:“我不想跟着你。你们的事业,我没兴趣。我不会去向陈大光告发你的行踪,你是谁不是谁,和我也没有关系。我走了,别找我。”
小丁猫笑着问他:“万一我将来把红总给灭了,你怎么办?”
无心站起了身:“到时再说。”
小丁猫一挑眉毛:“好,我们到时候见。”
。
无心转身向外走去,守门的青年听到了脚步声音,自动从外拉开铁门。时到深夜,山里空气微凉,带着一点新鲜的草木香。无心大踏步的向前走,同时感觉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个荒谬的梦。
一路疾行回了镇子,他翻墙进入公社大院之时,正见自己房内白光闪烁。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一瞧,他先是大吃一惊,不知道是谁惹恼了白琉璃,气得他手舞足蹈的发疯;静观片刻之后,他转而啼笑皆非,发现原来是白琉璃在学人跳忠字舞。
听着苏桃气息均匀,睡得很熟,他轻轻的进房关门,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白琉璃停了动作,悬在半空中问道:“怎么样?是谁找你?”
无心上了炕:“是位故人——应该算一位还是算两位,我说不清楚。”
白琉璃又问:“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无心抬头答道:“他们活着的时候还没有你呢,说了你也不认识。算了,睡觉吧!”
话音落下,无心往下要躺。可在将躺未躺之际,他忽然又坐起了身:“白琉璃,问你句话,你还想不想转世投胎了?”
白琉璃摇了摇头:“不想。”
无心得了答案,彻底躺下。既然白琉璃愿意做鬼,他就更没有必要去和小丁猫合作了
168。夜宿黑水洼
无心和苏桃坐在台下,仰着脸看台上正在表演的群口相声《绞索套住美国佬》。陈大光在猪嘴公社住了几天,视察了公社大大小小的生产队,如同新皇帝视察自己的领土,越看越美,处处都要亲自走到。如今在他离开公社之前,公社特地又开了一场联欢会,专为了让县里干部高兴。
快板书一结束,报幕员昂首挺胸的上了台,高声说道:“下面请听快板《多米尼加人民想念**》!”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无心和苏桃趁机低头,一起往嘴里塞了一块硬糖。
联欢会以欢乐为主,一场快板结束之后,活报剧《美蒋特务无处逃》上演,其中女主角生得明眸皓齿,导致陈大光直了眼睛垂涎三尺。及至联欢会落了幕,陈大光春情勃发的上了台,骚头骚脑的发表讲话:“看了同志们的表演,我很受感染,不由得兽性大发,要为猪嘴公社作一首诗!”
台下众人听他诗兴变兽性,略有知识的都含笑低头。而陈大光清了清喉咙,高声诵道:“猪头山下大草原,猪嘴社员意志坚。主席思想照方向啊,敢叫荒山变良田!”
四面八方立时掌声雷动,虽然猪头山下并没有大草原。
陈大光发散了诗兴,又和活报剧女主角进行了亲切的谈话。末了受到时间的限制,他恋恋不舍的上了吉普车,前往妃子岭公社。妃子岭公社和猪嘴公社一样,是个大社,辖着五个生产大队。五个生产大队全卧在山窝子里,东一处西一处,相距甚远。陈大光不出县城,还不知道自己的领土面积。如今当真一步一步的走了,才发现自己是真了不起。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陈大光一行抵达了喇嘛山生产队。无心和苏桃坐久了马车,颠得浑身骨头疼。进村之后得了自由,两人在井台旁的大树荫下坐了,无心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早熟的水萝卜递给苏桃。水萝卜不过是巴掌长,红皮白心又甜又辣,苏桃咬了一口,嚼的嘴里喀嚓喀嚓。无心低着头,把另一根水萝卜从白琉璃的利齿上往下摘——白琉璃自作主张的趴在书包里仿效神农尝百草,无论见了什么食物,都要张嘴咬上一口。结果今天倒钩牙扎进水萝卜里,吞不下拔不出,他的大嘴张了小半天。
无心知道白琉璃嘴里干净,所以并不嫌弃。摘下水萝卜之后咬了一口,他在满嘴新鲜汁水中倾斜身体,用肩膀轻轻一撞苏桃。苏桃一边嚼水萝卜,一边摇晃着撞了回去。
“要是总能在外面逛……”苏桃说道:“也挺好。”
无心三口两口吃光了水萝卜,侧了身去解苏桃的辫子。头发乱了,辫子毛刺刺的不像话。苏桃小口小口的啃着水萝卜,任凭无心用手指为自己梳通头发。一条辫子利利落落的编好了,苏桃转了个身,把另一侧乱发送到无心面前。无心距离她很近,她的眼角余光可以瞥到他的眉目。指甲划过头皮,指头穿过黑发,嘴里的水萝卜忽然失了滋味,她怔怔的望着前方,听见自己的心在跳。
重新束好的辫梢垂到胸前,她慢慢的扭脸去看无心。其实她才真是“自绝于人民”。除了无心,她谁都不认。在人间,她与一切绝缘。
无心迎着她的目光微笑了:“看什么?我可没头发给你梳。”
苏桃也跟着笑了,抬手轻轻去摸无心的脑袋:“你的头发怎么总也不见长啊?”
无心答道:“不长还不好?省了去理发店的钱。”
苏桃收回了手,小声笑道:“一年能省好几根冰棒。”
无心正要回答,不料忽有一名青年从远方呼喊道:“无心,你俩也来吧!喇嘛山住不下,陈主任要带咱们几个先去黑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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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拉着苏桃站起了身:“去黑水洼?去黑水洼不是还得翻一座山吗?”
青年且行且答,越走越远:“现在出发,翻山也来得及!”
无心无可奈何,只得和苏桃强打精神往大队部走。大队部里已经预备好了一架大马车,因为从喇嘛山生产队到黑水洼生产队,其间翻山越岭,虽然也有一条柏油道路,但是入夏之后经了几场大暴雨,路上几段山体滑坡,早已不能通行。而不走公路走山路的话,再好的吉普车禁不住颠簸,所以无论是为了人还是为了吉普车,都是乘坐马车更合适。
县里干部下了乡,都是住在村民家里。喇嘛山太穷了,村中以东倒西歪的土坯房为主,像样的房屋没几间。县里干部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怎能把他们往半塌不塌的破房子里安顿?陈大光一贯爱在小事上面发扬风格,横竖早晚都得往黑水洼走,早走晚走都一样,于是带上几名伶俐心腹,他先行出发了。
无心和苏桃吃了两根水萝卜,本以为可以舒舒展展的逛一下午,没想到又被陈大光抓上了马车。抱着膝盖坐在车板子上,他们颠出了一路的萝卜屁。幸而革命群众们一贯豪迈,不以放屁为耻。苏桃深深的垂着头,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衣领子里,无心俯身用双手捧着脑袋,造型也是十分忧郁。白琉璃盘在书包里不明就里,还以为是路况不好,马车作响。
大马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暮色苍茫之际,终于抵达了黑水洼。黑水洼生产队的大队长知道县革委会主任要来,但是记忆中的时间是明天,如今骤然听说陈大光下凡了,吓得趿拉着鞋往外跑。及至听说陈大光是来投宿的,大队长立刻派人把自家房屋收拾出了两间,自己则是带着妻儿老小住到了大队部里。照理来讲,两间房屋也就够一马车的人居住了,可是一马车的人中有个苏桃,无心和苏桃又是绝不拆伴。苏桃大小是个女的,虽然已经是公认的不检点,但是只对无心一个人不检点,还不能算是骚狐狸精。陈大光一时发□心,又见邻居也是砖瓦房子,就让大队长去了一趟隔壁,额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