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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琉璃莫名其妙的答道:“我正在找。”
小猫在树枝上搔首弄姿,连着换了好几个姿势:“我替你找过了,整座大山我也都飞过一遍了,没有无心,什么都没有!”
白琉璃听了这话,感觉猫头鹰满嘴谎言,也是个骗子。心中忽然一动,他换了个话题问道:“无心的女人和女人的弟弟去哪里了?”
小猫张开了尖嘴,露出一条尖舌头:“他们——走了另一条路。”
白琉璃不再多问,也不理睬小猫,径自飘远了。而与此同时,史高飞抡着他的砍刀,正在山路上和一只纸人搏斗。原来他和史丹凤中了迷魂术,怔怔的在路上呆站了许久,直到两双手掐上了他们的脖子。他们被掐得如梦方醒,挣扎着回头一看,却是和两张描眉画眼的纸脸打了照面!
史丹凤尖叫了半声,另半声被纸人的手扼在了喉咙里。史高飞不知道害怕,此时反倒占了临危不乱的便宜,向后便是一胳膊肘,当即把纸人的白脸杵了个大窟窿。纸人全靠着一股子阴魂控制支撑,身体受了损,并不耽误它们行凶。史高飞又去用力撕扯了它的双手——一双手合在脖子上时,凉阴阴的很像人手。史高飞没能立刻扯开它的手,正是窒息之时,身边却是腾起了火光。原来史丹凤做好了露营的准备,随身携带着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此刻她手无寸铁,情急之下掏出打火机,噼里啪啦的乱摁一通,想要放火吓唬身后的东西。不料一点火星落到颈部的手上,腾空一团光焰过后,纸人竟是没了。
史丹凤吓了一跳,自己抬手摸摸脸,脸上不疼,五官也都还在。自知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她一把火燎了弟弟身上的纸人,然后张皇失措的去叫小猫。
未等她找到小猫,纸人又来了,而且一起来了三个。
一块钱的打火机十分不做脸,无端的开始摁不出火。眼看纸人越来越近了,史丹凤带着哭腔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史高飞抽出砍刀,略一思索,随即有了答案:“姐,不要怕,它们应该还是鬼。一般的鬼都是3D的,但是我们面前的鬼是4D的,更先进而已。姐,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史丹凤带着哭腔做了回应:“科技你奶奶个腿儿呀!这下可好,咱俩全交待在山里了,我也不用伺候你一辈子了。”
史高飞听了他姐姐的牢骚,心中暗骂:“这个粗俗的地球妇女!”
骂过之后,他呐喊一声,抡着砍刀冲向了最近的一个纸人,一刀削下了对方的一条手臂。然而纸人满不在乎,仰着一张喜眉笑眼的白脸,飘飘忽忽的包抄向了他们。史高飞并不是练家子,左一刀右一刀的乱砍一气,差点把他姐也给剁了。史丹凤被一只纸人抓住了头发,自己挣脱不开,眼前又是刀光闪烁,不禁吓得吱哇乱叫。正是要命之时,路边树上忽然腾空跃下一个人影,紧接着三团火光升了空,纸人已经灰飞烟灭。
史高飞和史丹凤气喘吁吁的站稳了,大睁着眼睛去看来人。在一轮惨白的大月亮下,他们想自己是看到了无心。
夜色之中,看不清无心的面目,但他们对无心是太熟悉了,一看身形便能认出。无心□着身体,胳膊和腿都是极端的细瘦,身体依稀是个斑斓的颜色。史高飞没有耐心端详他了,大叫一声冲上前去,他欢天喜地的喊道:“宝宝!”
然而无心逆着月光,却是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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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凤越过了弟弟,连哭带笑的伸出了手:“无心,傻小子,过来啊!”
无心微微的侧了脸,半张面孔上的白毛在夜风中微微的抖。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史高飞和史丹凤,他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方才是凭着本能才下树救他们的,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手相助。
史丹凤史高飞一起向他迈了步,他们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周身皮肉忽然针扎似的剧痛起来,无心猛的一惊,一个转身冲入了路边密林之中。
无心一直跑,一直跑。四脚着地的跑,攀爬跳跃的跑。跑到最后他停在了一棵老树上。茫茫然的嚼了一嘴树叶,他瑟缩着转动了脑袋。
动物性压过了一切,支配了他的身心。他一边大把的捋下树叶往嘴里填,一边警惕的环顾四周。“咔嚓”一声咬碎了混在树叶中的一只硬壳大甲虫,树叶的绿汁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
当树叶填饱了他的肚皮时,他溜下树,继续疯狂的向前跑。一直跑到无路可跑了,他在一片石壁前仰起头,壁立千仞,草木不生,只稀稀疏疏的点缀了几个黑影,是千百年前留下的悬棺。
抬起尚且完整的左手抚上石壁,无心问自己:“他们是谁?”
“他们”已经成了个模糊的大概念,他只知道“他们”全是人。有坏的,也有好的,好的是谁?想不清楚了。
抱着肩膀坐在了石壁下,他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他真希望有一个好人肯来抱他一下,不抱他,摸他一下也好。他太恐惧太孤独了,再次抬头看清了石壁上的一处小小洞口,他颤抖着站起了身,残缺的右手举起来扳住一块凸出的尖石,他开始向洞口攀爬。
中招
无心蹲在石洞的边沿,右臂新生的一层粉红肉膜在方才的攀爬之中磨破了,淡红色的血水顺着胳膊肘向下滴答。他伸长了被草汁染绿的舌头,轻轻去舔自己的伤口。夜色之中有不知名的大鸟掠过,当空的大月亮已经有了西沉的趋势。
他舔了良久,直到疼痛的感觉渐渐钝化了,他才放下手臂,四脚着地的爬向了洞内深处。洞子的入口堪称干净,内中则是黑沉沉的深不可测。他抽了抽鼻子,忽然隐隐的嗅到了一股子恶臭。
于是他不动了,靠着石壁蜷缩成了一团。洞子不算宽敞,大概是一人来高一人来宽,不知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的。无心闭了眼睛,有气无力的摸索着周遭——他想藏到地下去,先避一阵子再说。然而他现在虚弱之极,没有立刻上天入地的力量了。
他不敢回到地面上去,只想找个隐蔽地方,能容许自己慢慢的往土壤里钻。可是洞中石壁坚硬,连滴水都不能轻易渗入。
夜风从洞口灌了进来,正吹在了他的后背上。他觉出了冷,于是瑟瑟发抖的继续往洞里爬。洞子起初一段是笔直的,地面也平坦,然而越往里越崎岖曲折,冰冷潮湿的空气也渐渐升了温度。无心小心翼翼的贴着一侧石壁向内行进,忽然半路停了动作,他那残缺不全的右手猛然在空中晃了一下。一瞬间的工夫,他已经从石壁上方摘下了一只大蝙蝠。
不假思索的,他把大蝙蝠填进了嘴里。“咯吱”一声牙关紧咬,温暖的鲜血立刻溢满了他的口腔。他大口咀嚼着蝙蝠细脆的骨头和柔软的皮肉,舌头尝不出味道来,完全是出于本能在吃。在成长期间,他总是疯狂的索求着营养。
吃掉了大蝙蝠之后,他继续前进,从靠近石壁的地面上蹭了一身的蝙蝠粪。不知拐了几个弯,他开始听到了隐隐的水声。嶙峋的洞壁滑溜溜的,也凝结着一层水珠。无心的精神当即一振——他需要水。
进了肚的大蝙蝠给他增添了一点体力。他觅着水声又爬又跑又跳,末了在一面倾斜的石坡上打了滑,“咕咚”一声跌落进了一处水潭之中。水潭的水并不很凉,他一边下沉一边咕咚咕咚的痛饮,一直涨出了个大肚皮。水潭底部也是石头起伏,他在漆黑的深水中长长的伸展了身体,脑袋忽然甩出一道暗流,他用牙齿咬住了一条擦肩而过的水蛇。
双手抓住扭曲盘卷的蛇身,他仰面朝天的把自己陷在了一处石窝子里。石窝子向上开口,宛如人的臂弯,稳稳当当的托了他的后背和大腿。他专心致志的吮吸着蛇血,吮着吮着,忽然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在不久之前,或者很久之前,也曾有人这样托抱着他,给饥饿的他喂食。
蛇血从他的嘴角散逸开来,混于水中。无心正是放松惬意之时,心中无端的一凛,却是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他此刻已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的纵身一跃凫上水面,他嘴里叼着死蛇,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岸。结果未等他在岸上蹲稳,水声由远及近的激烈了,面前的水潭中骤然崩出了一朵巨大水花,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在水下翻江倒海。
无心连连的后退,一直退到了角落里,嘴里还叼着死蛇。原来水潭也不是他的安身之处,他可不是水中那大家伙的对手。至于大家伙到底是什么,那他还不能确定,希望是鱼,因为鱼不能上岸。
无心有些怕,沿着原路往外退。退着退着,他抱着脑袋躲到了一块突出的大石后面。与此同时,洞外起了铺天盖地的异响,正是无数大蝙蝠赶在黎明之前回洞了。
蝙蝠密密匝匝的往洞子深处钻,洞内直乱了一个多小时才恢复了太平。无心不敢和蝙蝠大军抗衡,只能被蝙蝠挤到了洞口去。天还是黑,月亮也落了,简直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无心倚靠着石壁坐好了,茫茫然的用牙齿撕扯蛇肉。想要做人,至少得有个人模样,人模样连着他的人心。如今他不是很有人模样,连着的人心就也不知丢去了哪里。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件事,第一是吃,第二是躲。
天边显出了一线鱼肚白,把群山与丛林映衬成了起伏的剪影。无心小心翼翼的从洞口伸出了一张红白相间的花脸子,眨巴着大眼睛往远方眺望。他吃饱了,肚子舒服了,然而心中依旧难过,仿佛是在思念着谁,可到底是在思念谁呢?不清楚了,不知道了。抬手轻轻挠了挠生着白毛的半边面颊,他感觉新生的嫩肉有一点痒。歪着脑袋在肩膀上又蹭了蹭脸蛋,他垂下眼帘,看向了自己搭在大石头上的双手。手很瘦也很脏,指甲缝里凝结着干涸了的蛇血。右手的一半是块粉红畸形的肉,手指的骨骼藏在肉里,还未生长成形。
他呆呆的直了目光,右眼的睫毛挑着一缕灰尘。末了向着前方一抬头,他迎着地平线上喷薄而出的漫天朝霞,微微的张开了嘴。
他是想呼唤,呼唤一个名字。名字是什么,名字是谁的,他全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孤单,他想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另一个人认识自己,关怀自己。
否则,自己怎么会在最痛苦的时候,感到委屈?
无心躲在洞口横生的一块石头后面,静静的回想着那个名字。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于是最后他垂下眼帘,默默的向后缩,一直缩进了洞中黑暗处。清晨的风在洞口盘旋而过,带着冰霜的凉和草木的香。无心冷了,有意往深处躲,可深处住着蝙蝠的大家族,上面黑压压,下面臭烘烘,让人不能轻易安身。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个名字依然是想不起来。忽然咧嘴笑了一下,是给自己笑的,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他安慰自己,哄着自己,极力想要压下自身的野性,既然无论如何都死不了,那就还得好好的活。
洞口暗了一下,是一只大猫头鹰斜斜的滑翔而过。险伶伶的在石壁前方做了个急转弯,小猫紧紧的闭了尖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音——他看到无心了,并且被无心的模样吓坏了。
在遮天蔽日的山林里,他收拢翅膀落在了一棵矮树上。树下坐着白琉璃,垂头发话问他:“有线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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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的小脑筋转了又转,随即扯着哑嗓子答道:“没有。”
白琉璃喃喃的又说:“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算了,让丁思汉去找。”
然后他叹了口气:“可惜我死了,很多法术,我没有办法再用。”
把胳膊肘架在两边大腿上,他俯身闭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没了声息。他在巫术方面本来堪称全才,可惜如今没了身体和法器,他满心的花骨朵,硬是开放不出几朵来。以他为中心,周遭几米之内的花草树木全静止了,连小虫子都停了鸣叫。
与此同时,远在几里地外的丁思汉,面孔忽然黑了一下。
他在家里实在是坐得心烦意乱,宁愿辛苦了老胳膊老腿亲自出马。一张纸符烧成灰敷上了膝盖伤处,倒也压制住了那一片乌黑。他和鬼打了几辈子交道,还没遇见过这么厉害的鬼爪子,算他一时大意,老马失蹄。
他提起了精神,决定从此开始谨慎行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他又低头看了看掌心,人老手不老,他感觉自己的双手一直还算嫩,然而此刻粉白的掌心上却是笼罩了一层依稀的青气。用泛了青的手再摸摸脸,他明显觉出了异常——自己的皮肤在硬化!
他吓了一跳,当即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符点了火。纸符阴燃出了淡淡的烟雾,被他拿着满脸满身的熏了一遍。这一遍是用来祛阴气的,如果体内体外附了蛊虫一类,蛊虫大多属阴,经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