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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张小毛子和丁大头,就不认识更高级的大人物了?我告诉你,算命的说我是武曲星下凡,此生必成大业,我住在道观里不活动,大业怎么成?”
月牙听他吹牛放炮,感觉挺有意思:“你就说你想干啥吧?”
顾大人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打算去趟天津,你也跟我去。正好师父没长大,还能省一张火车票。天津可是个大城市,你没去过吧?”
月牙摇了摇头:“我肯定没去过,连长安县我都是第一次来。”
顾大人踌躇满志的扬起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本来我还想把散了的弟兄们召集起来,重新打回文县;可是经过了几个月的琢磨,我发现就算真把队伍拉起来了,我也不是丁大头的对手,而且文县里面还住着个妖怪,让我去我也不敢去。所以我打算到天津碰碰运气,大不了就空手回来呗,顶多是搭点路费,也不算什么。”
月牙对顾大人的前程毫无信心,不过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咱们要是走远了,是不是妖魔鬼怪就追不上来了?”
顾大人抬手挠了挠头:“应该是吧!”
月牙瞟了篮子一眼:“也不知道无心愿不愿意去,再说就算省了他的火车票,咱俩也还是没盘缠啊!现在吃的用的,还都是人家道观里送的呢!”
顾大人不敢看篮子,直接一挥手:“管他愿不愿意呢,反正他现在也没说不愿意!至于盘缠,我下午就去找出尘子,看看能不能跟他借点钱。总之我得赶紧行动,要不然日子拖久了,谁知道师父又会变成什么样?万一过两天成了半人来高的一条大蛆,咱们可怎么把它往火车上带?”
月牙年纪轻,好奇心盛,依着她的心意,倒是愿意去天津开开眼界——当然,去也行,不去也行。而顾大人见她并不反对,就在吃过午饭之后,当真出门找出尘子去了。
顾大人出去了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带着两百多块钱回来了。喜笑颜开的进了月牙的屋,他真心实意的将出尘子赞美了一番:“人家那老道是真仗义,说拿钱就拿钱,还不让我还。我早就看他不是凡人,那大个子,那长头发,那气质,那派头,可惜出家当老道了,要不然也得是个大官!”
月牙看他吵吵闹闹的,不禁也来了精神:“他问没问起无心?”
顾大人高声大气的答道:“问了,我说我不知道。”
月牙有点激动,抬手摸了摸脑袋后面的圆髻,莫名的有些自惭形秽:“那咱们真去天津?你到了天津投奔谁啊?”
顾大人大喇喇的一挥手:“你别管,我又不是大傻×,心里能没数吗?”
到了晚上,月牙把无心捧出来,放在了一盆温暖的菜汤里。汤里没有放油,泡到汤冷之后,她把无心捞出来擦了擦,然后对顾大人说道:“你要是怕它,就把它放我屋里吧。我看了一天,现在都看惯了。”
顾大人犹豫了一下,有心答应,可是如果真答应了,就算是违了自己和无心的约定。伸手拎起篮子,他硬着头皮说道:“不用,我也看惯了。再说谁知道他明天早上又变成什么样了?变好看了还行,要是变得还不如蛆……算了算了,还是我拎走它吧!明早我打头阵,好不好的我先看第一眼。”
因为说定了明天就下山到长安县上火车,所以月牙天一黑就上了炕,想要早睡早起,然而辗转反侧,却是睡不着觉。顾大人躺在臭被窝里思索天下大势,也是闹了失眠。两人全是直到午夜才睡,仿佛刚一闭眼便亮了天。
顾大人心里揣着大事,躺不住,一见窗户白了,就坐起来先去看篮子。篮子上照旧搭着一条枕巾,顾大人伸手捏住枕巾一角,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乱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东西。
一咬牙一狠心,他猛的掀开了枕巾。低头向内一瞧,他睁大眼睛,忽然很想吐。
篮子里的蛆至少又长了大半尺,细尾巴不见了,从头到尾水灵灵的又粗又胖,并且不复昨日的光滑,粉嫩皮上坑坑洼洼,洼处生出尖刺刺的白毛,乍一看正是一条斑秃大毛毛虫!
顾大人理解了无心的隐忧,也承认此刻的无心实在是太不招人爱。伸手指试了试白毛的软硬,他见白毛并不扎手,便扯来一条不干不净的床单,皱鼻子瞪眼的把无心层层卷起来了。
顾大人没让月牙去看无心,只说“长得挺快,模样还跟昨天一样。”
月牙把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衣裳穿得整整齐齐。接过顾大人送过来的床单卷子,她背上小包袱,意意思思的还问顾大人:“真走啊?”
顾大人意气风发的一晃脑袋:“走!”
35、去天津
出尘子身份高贵,并未亲自露面,但是命令弟子套了一辆大马车,送月牙和顾大人去长安县火车站。月牙挎着个小包袱,手里抱着床单卷子,卷子沉甸甸的挺有分量,可见无心夜里又长了不少。惶惶然的偷眼瞄着顾大人,她心里风一阵雨一阵的不踏实。进县城已经是开了眼界,可县城和镇上风光也差不许多,她纵是惊也惊得有限;天津卫就不一样了,在她心目中,天津卫几乎可以等同于外国。跟着个不着调的顾大人去外国,到底可行不可行呢?
月牙左思右想的还没得出答案,大马车已经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
长安县的火车站,里外只有两间屋子,此刻天寒地冻又不靠年节,所以车站冷清,几乎没有旅客。顾大人自从出了青云观后,也是惴惴不安,生怕半路被鬼跟上。如今在车站里买了两张车票,他抓心挠肝的一边等车一边走来走去;后来估摸着火车快到了,他早早就带着月牙赶去了月台。
一列小火车轰隆隆的开过来,在长安县停了一分钟。一分钟后火车开动,月台上空荡荡,彻底没人了。
顾大人平时看着月牙挺体面的,模样挺好身段挺好,干别的不成,当媳妇是足够。然而如今在车厢里挤着坐下了,他才骤然发现月牙土头土脑的上不得台面。月牙占据了靠窗的位置,像刚被强盗劫过一场似的,缩着脖子端着肩膀,一脸茫然的睁着大眼睛,仿佛连东张西望的胆量都没有了;除此之外,两件行李也被她搂在胸前抱了个死紧,似乎随时预备着跳车逃跑。
顾大人用胳膊肘一杵她,低声问道:“原来没出过远门?”
月牙怔怔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的像蚊子叫:“没有。”
顾大人眼望前方清了清喉咙:“你放松点,坐火车你怕什么?”
月牙答道:“哦。”
然后她缩脖端腔像个猴似的,又往车窗外面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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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安县到天津卫,火车走四个钟头也就到了。前三个钟头月牙一直没敢乱动,第四个钟头她渐渐活泛了,见附近有旅客拿了冷馒头吃,就对顾大人说道:“咱们走得太急,连干粮都忘了带。”
顾大人正襟危坐:“你啊,就知道吃!”
月牙很惊讶:“哟,你转性啦?”
顾大人嗤之以鼻:“我转什么性,我一直也不馋!”
月牙又“哟”了一声,没再说话,心中暗笑,想顾大人开始装大人物了。
火车到站之后,月牙梦游似的跟着顾大人下火车出站台,一眼不眨的盯着顾大人的背影,生怕走丢了。一出车站,她登时有些眼晕——人太多了!
处处都是人,人人都说话,正好凑成个人声鼎沸,开锅似的没一处清静。月牙自从下了火车,不知怎的,嗓子还变细了,挣命似的在后方问道:“顾大人,咱们去哪儿啊?”
顾大人没听清楚,给了她一个侧影:“啊?”
然后没等她再重复,顾大人拦下一辆洋车,不由分说的把她推了上去。两人一起并肩坐好,车夫扶着车把一起身,月牙“忽悠”一下就向后仰过去了,吓得大叫一声。而顾大人对着车夫嚷了一个地名,随即无可奈何的对月牙急道:“叫什么叫,坐好!”
洋车的胶皮轮子跑在柏油路上,丝毫不颠,比坐马车舒服许多。月牙刚坐出一点意思了,洋车在一户大宅门前停住了。
顾大人下车付了钱,公然的上去敲门。大门一敲便开,月牙站在一旁,就听顾大人口气极大,劈面就是要见你家老爷。三言两语过后,对方居然真请他进去了。月牙被他安置进了门房里。瑟缩着坐在火炉边的椅子上,她一天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双手搂着床单卷子,她垂下头,忽然有点后悔,心想要是在青云观,这时候都该上炕睡觉了。
门房里面没人,她坐了许久,烤得双手双脚都暖烘烘。百无聊赖的抬手扒了扒床单卷子,她想看无心一眼,然而卷子上下两头都严密,想要扒开也不容易。月牙感觉床单卷子好像比早上又沉重了一点,就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你可快点长吧,你长成|人了,我就有依靠了。”
月牙在炉子边一直坐到了小半夜,才有个听差打扮的小伙子推门进来,说顾先生请她过去,到底过哪儿去,小伙子没说,月牙也没想着问。
又饿又渴又困的跟着小伙子走出门房,月牙顶着寒风往前走,沿途不是房子就是院子,她约摸着都走出一里多地了,还是不见头尾。末了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前,屋门大开,里面散出腾腾的热气,热气成分复杂,又有酒气又有肉气,月牙吸了一口气,馋的垂涎三尺,直咽唾沫。
顾大人谈笑风生的走出门来,身边跟着个一团和气的大胖子。对着月牙一点头,顾大人又和胖子聊了十多分钟,然后才在几名听差的引领下,带着月牙走了。
一走又走出好几进大院子,出了后门还过了一条小街。最后听差把他二人送进一处小四合院里,又问:“顾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月牙抓紧时机,对着顾大人小声说道:“哎……我饿了。”
顾大人恍然大悟:“我弟妹还没吃饭呢,外面有没有卖烧饼包子的?”
听差答应一声,调头出门,不过片刻的工夫,还真是买来了十个油盐烧饼。顾大人很阔绰的赏了他两块钱,又道:“我这儿用不着人伺候了,你们都回去吧!”
月牙一口气吃了五个干烧饼,又喝了半壶热水,肚里一有了食,她就来精神了:“顾大人,怎么着?咱们就住下了?”
顾大人巡视了几间屋子,发现屋内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便很满意:“可不就住下了?”
月牙很是惊讶:“白住?”
顾大人把床单卷子抱到了自己要住的东厢房里:“可不是白住?刚才那大胖子你看见了吧?这房子就是他的。当年他在文县外面遇了土匪,是我救了他一命。我当时没让他报答,现在落魄了来找他,他能不管我?他敢不管我?本来他是让我住他家里,但是我想咱们还带着师父,万一被人发现了,也不大好,对不对?”
月牙跟他进了东厢房:“你说得对。床单卷子呢?我再瞧他一眼,就睡觉去了。”
顾大人立刻挡在了床前:“别看了,要睡就赶紧去睡。临睡觉前看一眼蛆,有意思?”随即他挥动双手:“走吧走吧,我也要上床了!”
月牙都累极了,料想无心也不会有事,就当真回了西厢房。房内没有砌炕,摆着柔软的西式大床。月牙脱了衣裳往被窝里一钻,闭上眼睛往下一坠,直接就坠到睡眠里去了。
与此同时,顾大人也上了床。把床单卷子摆在床边,他有心打开,可是两只手都伸出去了,迟迟疑疑的却又缩了回来。
他害怕,不想看见两尺来长的斑秃毛毛虫。有床单卷着,看着还挺利落;如果没了床单——顾大人想象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冷战,酒都醒了。
伸手关了电灯,顾大人躺下也睡了。
天明时分,顾大人醒了过来。窗外天空还是鱼肚白,房内光线暗淡,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顾大人侧身注视着床单卷子,就见卷子绷得很紧,显然里面的东西又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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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坐起了身,鼓足勇气扯过了床单卷子。一层一层的慢慢打开,最后隐隐的甜腥气息扑面而来,他低头望去,发现无心今天倒是没大变样,单是又长了大半尺,表面依旧坑洼不平,不但洼处的白毛越发长了,而且鼓凸地方也生出了浅浅的茸毛。
顾大人打开电灯,隔着床单托起了无心,凑近灯泡细细的看。茸毛浅淡,无心依旧是个半透明的样子,隐隐可见里面从头到尾藏着一条白线。身体长得快,白线却长得慢,模糊不清的嵌在肉中。
“师父。”顾大人忍不住开了口:“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眼看着也要长成一米来长了,你说你从头到脚,哪有一丝的人模样?你是想变虫子啊,还是想变蛇?”
他转身回到床前,用床单子把无心又裹起来了。
到了中午,月牙又要来看无心。顾大人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