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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抬起头。
“萧汛说看你晚上有什么事没?”
“萧汛?”
“她说你要没安排别的事的话一块儿吃个饭。”
“还有谁?”
“我没问。”陆天翔故意做出与己无关的样子。
“行吧。不过范围小点。”
“她一会儿要给你打电话的。”
“那行。”
陆天翔从孙晋廷办公室出来,觉得不知是孙晋廷变了,还是他自己变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放松了。人一当官,笼罩在他身上的气场以及对别人的辐射是不是也就变了?陆天翔觉得自己在孙晋廷面前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多了些奴才相。
过了一会儿,萧汛打电话过来,说孙晋廷已经答应了。下班以后走,去省城西都,就他们三个人。陆天翔没有多问怎么走法,反正有萧汛张罗。
下班前萧汛又打电话让陆天翔在办公室等着。下班后过了一二十分钟,机关里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萧汛打电话叫陆天翔走。他们没有用司机,由陆天翔开了孙晋廷的奥迪A6,孙晋廷坐在车上,一块儿过去接了萧汛。萧汛看样子特意收拾了一番,从打电话到现在精心收拾一番的时间足够。短袖衫领口开得很低,有意要露出那白纱的文胸。让陆天翔突然想起她当年的那个发旧的胸罩……不过,陆天翔总觉得后来的萧汛越来越变得不是当初的她了,她今天的头发、衣着也跟人不浑然一体,而总是要从身上跳出来的感觉。孙晋廷和萧汛坐在后排,两人虽然过去不熟,但一见面就相见恨晚的样子。萧汛说久仰孙常委的大名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孙晋廷说你是长宁的大才女,才貌双全云云。陆天翔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两个得意人的神情,突然觉得生活有时候挺滑稽的,被重用者和被排挤者,得意者和失意者,这会儿却坐在同一辆车内。他又觉得他像个拉皮条的,拉政治皮条,但愿不要也因此拉上这两人的肉体皮条。
车子走上高速公路,接着再上绕城高速,不一会儿就到了省城西都。在南环路,老远就看见香港大鲍翅金碧辉煌的门面,霓虹灯设计成红太阳光芒四射的样子,在众多的霓虹灯中分外引人注目。酒店门口停满了豪华车,从这里显示的阵势看,中国分明已是发达国家的派头了。陆天翔把车子直接开上停车台,保安跑过来指挥停车。孙晋廷一直在和萧汛说话,这会儿才发现已经到了,他说:“咦,这么快就到了。咱们的车不在这儿停了吧?现在这记者多事,万一谁给你拍个镜头曝光一下,说是公款消费,那可就惨了。”萧汛也说:“就是就是,孙常委说得对着呢。”陆天翔停住车,想听他们说到底怎么停法,他看见外面的保安一个劲儿地打着手势。孙晋廷又说:“现在‘非典’刚过,饭店里的吃喝一下子又火爆了。哪个领导要是突然心血来潮,要刹一下吃喝风,一夜间电视台出动,来个大曝光,咱出来吃这么一顿饭就划不来了。人常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你们说对不对?”萧汛说:“就是就是,领导考虑问题还是周到。”这时后面又跟了几辆车要停,拼命摁喇叭,保安跑过来敲车玻璃说:“停不停?不停就先让开!”陆天翔说:“孙主任,你和萧汛先上去,我另找个地方停车去。”孙晋廷和萧汛下车,萧汛边下车边说:“在二楼维多利亚厅。”看来,她已经提前用电话订好包间了。
《沉浮》二十七(2)
后面的几辆车子跟得很紧,陆天翔进进退退地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才把车子又开下停车台。西都城里现在到处实行“禁左”(左拐弯),东绕西绕,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省级党政机关大门,门口停了几辆车,陆天翔就把车子停在那里,这样别人看见一定会认为是在加班干工作了。傍晚的天气依然燠热难耐,车声人声嘈杂,让人头嗡嗡地变大。在车里面开着空调倒不觉得热,刚一出来,忽地一下就热出来一头汗来,今儿可正儿八经成马仔了。陆天翔点着一根烟抽着,往鲍翅酒店走过去。停车的时候还想着尽量离酒店近点,但一步行起来才知道并不近。都说孙晋廷诡得跟狐狸一样,今天从这小事上看果然不假。
陆天翔来到维多利亚厅,几个凉菜已经点好,一瓶干红也已经打开,桌子上放着两包软中华烟。萧汛显然已经提前开始支配她当社长以后所拥有的签字报销权了。孙晋廷和萧汛坐得很近,正谈得十分热火。
“……这回让你主持报社的那一摊子,老哥放心得很。我这人干事情放得很开。世上的事还不都是靠大家干嘛。对了,天翔过来几个月了,你问问他就知道了。”孙晋廷正在比画着手势自白。
“看把你热的,快坐吧。”萧汛递给陆天翔一个湿巾,转向孙晋廷继续他们方才的话题:“有老哥这句话妹子就放心了。”她看看陆天翔,又说:“我过去在政府时跟天翔一块儿写材料,天翔这人素质很不错的。”
“不错不错。我把陆主任从来就没有当过外人。”孙晋廷说。
陆天翔想着他去放车这几十分钟,两个人已经以“老哥”、“妹子”相称了,进展也着实快。又想到自己现在已到了需要萧汛反过来为他来说话的地步,也够可叹的。他只是笑笑,没有接他们的话,用劲地吸了几口烟。
开车这个借口再好不过的是让陆天翔可以不用喝酒。因为省城西都不比长宁,这阵子查得很严。萧汛就不断地举杯给孙晋廷敬酒,他们俩今天的情绪看来不错,一瓶酒轻轻松松就解决完了。孙晋廷脸上红光满面,闪着油光。萧汛的脸颊上则红了两团,像她当年刚从坤州山区调上来时那样。萧汛平常化了妆已使她的脸色成了城里人的那种白色,但一喝酒,又恢复了“红二团”,可见本色还在。
“孙常委,你看吃完饭怎么安排?”萧汛问道。
“回去算了吧,你们说呢?”
“时间还早着呢。这不才九点。”萧汛看看表,又看孙晋廷,“再搞个什么活动吧?孙常委,你定。”
“你们说干啥?”
“对面不是有个罗马大浴场,这么热的天,去洗个澡怎么样?”萧汛说。
陆天翔低头抽烟,不参加意见。孙晋廷问:“陆主任你说呢?”
陆天翔没来得及吭气,萧汛已经站起来说:“走吧,孙常委。你老哥一天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轻松一下嘛。”
孙晋廷慢悠悠地站起来。一吃饱饭,他那肚子越发像隆起的鳖盖一样,裤子只能提到肚子下面。从狭窄的屁股往下则有些不够发达,好像上层建筑硬要经济基础负担它所不能承受之重。他仍然推推脱脱地说:“你们说还要去洗澡?要不,算了吧。你们说呢?”
萧汛紧贴在他后面说:“走吧走吧。就在对面呢。”
孙晋廷又问了问停车的地方。好像是不得不去干一件事一样,用勉强的口吻说:“好吧。那就听你们的吧。”
天底下穷人和富人都挤疙瘩。大鲍翅那里豪华车子多,吃饭人多;罗马大浴场这座仿西式建筑门前也是车子塞得密密麻麻。白色的圆形柱子顶起高高的拱形门,大门两边的墙壁上是一排西方人体浮雕,真人站在跟前反倒显得渺小。进入这座建筑,迎面是一棵大金树,树干及枝叶全是清一色金黄,在头顶高悬下来的水晶吊灯照耀下熠熠生辉。
“三位……女宾一位,男宾两位。”服务生拖长声音喊道。
女宾男宾分别从左右两侧进入浴场。萧汛叫住陆天翔低声说:“你把领导招呼好。洗完澡做个按摩。”
《沉浮》二十七(3)
陆天翔低声笑道:“你跟他说啊!”
萧汛戳戳陆天翔又恳切地说:“拜托你了!”
孙晋廷脱了衣服,不光肚子大,胸前亦鼓鼓的像女人一样,越发显得狭窄的屁股往下贫瘠得可怜。真好像把一大团棉花硬是要往一个细竹筒里塞,塞了半拉子又放在那儿没人管了。陆天翔只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不敢再看。真没法想象褚红霞跟他在一块儿会是什么情景,说“喝中药”、“喝农药”恐怕都轻了,那真应该比吃苍蝇还难受吧!
孙晋廷笨拙地脱完衣服,又是一身油汗。他径直走到喷着水泡的大池子里去。陆天翔不喜欢在那种大池子里去泡,就说:“孙主任,这烫水我受不了。我在淋浴那里等你。”
裸体的男人在浴场里走过来走过去。在男人眼里看到的男人裸体一律丑陋,加上男人身上蒸腾出来的体味在飘荡,直往人鼻子钻,让人感到恶心。大屏幕电视发出嗡嗡的回声,有的人坐在塑料椅子上抽烟看电视。什么时候又兴这种群浴了?往后,难道还要兴群交不成?恐怕真难说。
冲完澡进桑拿房发汗,自己都能闻见身上散发出的黏糊糊的汗腥味儿。强忍住直到又黏又咸的汗蜇得眼睛也睁不开时才去冲洗。再去搓背。搓背区里的人体味儿更重,白条猪一样的人体像火车轨枕木一样躺成一长行,啪啪啪的砸背声有节奏地响成一片。有的客人坐在床上刮痧,那背被刮得血痕纵横,惨不忍睹。职位高的职位低的有钱的没钱的,在这里都没有显示在脸上,也不像在主席台上那样有地方摆个姓名牌子,每人只需凭一个用松紧带子套在手腕上的圆铁牌儿作为计费凭证就可以了。搓完背,再冲洗干净以后,还没等陆天翔问,孙晋廷已经先走过去穿上浴场统一提供的圆领套头衫和大裤头。到楼上休息和接受其他服务项目的人都得穿上这套病号服一样的行头。按摩等服务项目都在楼上,餐饮和演艺也在楼上。陆天翔见孙晋廷对这一套路数熟悉,就跟在他后头上了楼。
一个女服务员迎上来问:“先生,欢迎到二楼休息。我们这里的服务项目有歌厅酒吧茶秀健身房还有各种按摩服务按摩分中式日式韩式欧式看二位需要点什么服务呢?”姑娘把这一切背得滚瓜烂熟,说起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好好使用。
陆天翔问孙晋廷:“孙主任你看呢?”
孙晋廷说:“现在这名堂多得都弄不清了。”
女服务员说:“二位先生就做个全身按摩吧!看是要中式呢还是要日式韩式欧式?”
孙晋廷对陆天翔说:“咱们就到休息大厅歇歇算了吧?”
陆天翔知道孙晋廷是在等自己劝,又想起萧汛的交代,就说:“孙主任就去做个按摩吧?”
女服务员说:“我们这儿的按摩师全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二位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你说还要去按摩?”孙晋廷问陆天翔。
“去吧。已经来了嘛。”陆天翔说。心想,你不按摩,穿了这套行头跑上来干什么?
女服务员已经在前面走着领路了:“先生,按摩请到这边来。”
陆天翔来过这里。按摩正规倒也正规,但一按摩又得近两个小时。不过,今天跟着孙晋廷出来,在一般人看来已经是受宠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跟在孙晋廷后面,一人进了一个包间。在这种时候,即使领导嫖娼也得跟着去才行,不然,倒让人提防你要当奸细不成?
陆天翔跟孙晋廷按摩完穿了衣服出去,萧汛已经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头发湿漉漉的,脸颊上的两团越发红,嘴唇上洗掉了口红有些泛紫。这种不着粉黛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她当年刚从坤州调到长宁时的情形,只是那时候的萧汛肤色还很健康,扎着粗大的辫子。萧汛现在毕竟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脸上的皱纹还有眼睛底下那很突出的眼袋,更明显的是那写在脸上的沧桑感,这一切都不因哪个人逞强就饶了她。陆天翔突然觉得大家其实都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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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二十七(4)
萧汛结完账他们就上路了。政治上的得意和肉体上的放松使得孙晋廷今天情绪很好。同样的得意以及又走近了一个今后用得着的人让萧汛的情绪则更好。两人一路上继续谈笑风生,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车子开到漠谷河南,孙晋廷让把他送到世纪花园,说他母亲在他哥这儿住,他去看看,完了打的回去。陆天翔心想,老家伙撒谎也不会撒,十二点了看什么“母亲”?他今晚上这么好的情绪……唉,看来红霞闭住气也得多喝下几口“中药”了。
萧汛下车跟孙晋廷握手道别,又哥呀妹呀地难舍难分的样子。陆天翔有些替孙晋廷急,人家急着去会小嫩猫,老孔雀暂且往后排吧!
车过漠谷河大桥时,萧汛望着桥栏上那单调地闪烁着的霓虹灯说:“这夜晚的景色多美!”
陆天翔笑了一下,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景色好在哪里。在心情好的人眼里,景色当然也就好了。
《沉浮》二十八(1)
八月的长宁赛火炉。
小荷在盘算利用暑假带孩子到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