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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吗?那一年,您是怎样逃离战火的?您为何会失去一身武功?又是怎样遇上父亲的呢?当年的真相,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默然良久,凝目望向仇天行,缓缓道:“敢问仇大人,您是何人?”
仇天行负手望向天边,沉声道:“我姓叶,名天鹰,是叶天羽的亲弟弟,是你母亲在苍山的兄弟之一,也是当年棋子坡兵难的幸存者。”
他转身望向蓝徽容,伸出手来,缓缓摘下脸上面具,阳光自凉亭上方斜照进来,投在他的脸上,蓝徽容忍不住掩嘴惊呼,身形轻晃。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天仙与魔鬼交汇的脸,这张脸一半是海洋,一半是火焰。这张脸的左半边,飞眉入鬓,眼神炯炯,肌肤温润,嘴角含笑,虽然上了年纪,却也可以想见,年轻时定是一位温宛俊美的翩翩公子;但这张脸的右半边,却似被放在熔炉中熊熊燃烧过似的,已分不出眼鼻耳唇,入目皆是黑褐色的肉疙瘩和粘连的皮肤。
仇天行缓缓戴回面具,望着蓝徽容含着泪水的目光,眼中充满了怜爱之意:“容儿,当年我落入悬崖,侥幸逃得性命,听得兄长遇难,你母亲失踪,这心中的痛苦整整煎熬了我二十五年,这么多年来,我隐姓埋名,远走西狄,又经过重重磨难,终于成为了西狄国的左都司,掌握了军政大权,我就想着,有一日能攻回容州,能找到你的母亲,能将慕少颜和简南英斩于剑下,报这血海深仇。”
他语调渐显激动,踏前两步,俯视着蓝徽容:“容儿,快告诉我,你母亲现在何处?”
蓝徽容为他面容所惊,更为他所述往事所感,泪水悄然滑落,哽咽道:“我母亲她,已于去年冬天去世了。”
仇天行身形摇晃,踉跄几步,倚于凉亭竹栏之上,俯首而泣。
蓝徽容心中更是难过,上前轻轻扶住他的左臂,柔声道:“叶叔叔,逝者已矣,您别伤心了。”
仇天行的眼泪滴落在地面,泣不成声:“清娘,你为何不等我?为何不看着我为兄长和你报仇雪恨?为什么?你不在了,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渐转狂怒与愤恨,又饱含伤心与痛楚,蓝徽容无言相劝,默默立于一旁,忆起去年母亲刚刚离去时自己的悲伤之情,更是酸楚难当。
仇天行忽然直起身来,紧紧攥住蓝徽容的双臂,目光渴切:“容儿,你母亲葬在何处?快告诉我,我要去她坟前致祭。”
蓝徽容望着他渴切的目光,缓缓道:“我母亲是………”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岳铁成临终时的目光,心中莫名一惊,迟疑了一下,续道:“我母亲和我父亲葬在了一起,至于葬在何处,母亲有遗命,恕容儿不便相告。”
仇天行眼中闪过浓郁的失望之色,慢慢松开双手:“容儿,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蓝徽容忙道:“叶叔叔,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母亲确有遗命,容儿不敢违逆。”
仇天行似是慢慢恢复了正常,呵呵一笑:“倒也是我太激动了,容儿,既是你母亲有遗命,我就不再强求,只是今日能见到你,我实是非常高兴,从今日起,我要将你当成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替你母亲来照顾你,你就留在我这处吧。”
蓝徽容想起一事,忙问道:“叶叔叔,我母亲既出于苍山,那苍山,可还有我母亲的亲人?”
“没有了。”仇天行缓缓摇了摇头:“当年天机子收的三人之中,只有你母亲是孤女,孑然一身,再无亲人。”
星月清辉,洒满大地,蓝徽容漫步于茶恩寺边的树林中,想起下午仇天行所述往事,心绪纷纭,难以安宁。
初听往事,她心潮澎湃,如波涛起伏,见那仇天行悲伤情切,更是心起敬慕和亲近之情,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心中有几个疑点,无法得解,特别是一想起岳铁成临终前的目光,她便更是有所疑虑。
如果事实真如仇天行所言,当年真是慕少颜助简南英害死了叶天羽,逼得母亲隐姓埋名,为何铁牛舅舅会一意追随于慕少颜?母亲是那么疼爱铁牛舅舅,而铁牛舅舅为救自己而死,如果一切真的是慕少颜的错,铁牛舅舅怎还会那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还有,莫爷爷又是何来历?为何仇天行闭口不提他?明明是他派人前往容州捉拿莫爷爷,为何他却不提此事?他为何要捉拿莫爷爷呢?
无尘师太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母亲为何要自己听命于她?为何要自己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父母的姓名和居住之地?为何说不得告诉任何人有关她的事情?
这种种的疑问,盘桓于蓝徽容的脑海,她在林中长久地徘徊,直至夜深露重,都无法拨开眼前这层迷雾。
轻笑声传来,孔瑄抱胸依于松树前:“这位仙子,请问是否迷路了,小生虽是凡夫俗子一名,却也十分愿意替仙子指点迷津。”
蓝徽容知他见自己心事重重,夜深还不回营,担心自己的安危,前来寻找,心中涌上一丝暖意,微笑道:“小女子蓝容,迷路于这密林之中,还望仙人指点一二。”
孔瑄慢慢走近,目中闪着很轻淡的笑意,看着月华星辉透过树梢洒在蓝徽容青裙之上,莹光渺渺,清绝出尘,她秀丽的面容微微仰起,慧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眷恋,静静看着自己,林中清风吹过,她身上有一股温柔的气息,令自己刹那间心旌摇动。
孔瑄低头看着蓝徽容,轻声道:“敢问仙子,因何迷路?”
“这林间树木太密太多,迷住了我的眼睛,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路在何方。”
孔瑄沉默一瞬,忽然牵住蓝徽容的右手,她的手是如此细腻柔软,纤细婉转,指间隐有一股凉意,让人恨不得将这手贴在胸口烫热了,捂暖了,一辈子都不放开。
蓝徽容静静地看着孔瑄,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似一块烙铁似的,将自己凉凉的手烘得滚烫滚烫,带着烈火直扑入心间,驱散心头的重重乌云。
孔瑄低头望着蓝徽容,柔声道:“你闭上眼,让我带你出去,可好?”
蓝徽容轻轻闭上双眼,黑暗中,手上腰间,两股大力传来,耳边风声掠过,蹬蹬之声响起,蓑草气息渐渐淡去,清风拂面,身躯悠悠荡荡,她缓缓睁开双眼,夜风中,树林竟在自己的脚下,孔瑄牵着自己的右手,立于最高的大树之巅。
“何必去理有多少树挡住了你的视线,跳出来,站于大树之上,你就看得清路在何方了。”孔瑄望着广褒的夜色,悠悠说道。
蓝徽容心有所悟,低低道:“是啊,何必去理眼前的迷雾,跳出来就是了。”
孔瑄嘴角含笑,侧头望着她:“不知仙子可愿与小生一起,飞出这片树林?”
蓝徽容抿嘴一笑,孔瑄心中欣喜莫名,体内血流汹涌,真气充盈全身,右手轻轻一带,二人如惊鸿掠波,在林梢飘然而过。
星月银辉映照茫茫大地,夜风之下万木隐啸,两个空湛灵动的身影如梦如幻,朦朦胧胧,宛如秋空中的一轮明月,又似静夜里的一缕清风,自万木之巅悄然滑过,悠然落于林外青青草地之上。
“你看,不用再想路在何方,已经出来了,”孔瑄低头望着蓝徽容,轻声道。
蓝徽容回头看向树林,低低叹道:“是啊,出来了,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孔瑄觉得握住的那纤柔皓腕渐渐转暖,却怎么也不舍得放下,心中千回百转,忽然笑道:“我再带你去一处地方,可好?”
“嗯。”蓝徽容慢慢低下头去,轻嗯声脉脉婉转。
孔瑄见她此刻这般的静如秋兰,柔如碧水,晨间战场上那铮铮的傲骨似都化成了万千柳绦,将自己的心紧紧缠住,牢牢锁紧,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牵着蓝徽容的手发力疾奔,不多时便翻墙而过,到了茶恩寺的大殿之前。
“我们到那上面去,这样可以看得更远,可好?”孔瑄指向宏伟大殿的屋脊,侧头问道。
蓝徽容稍有迟疑:“可这处供着佛祖,这………………”
“容儿,佛祖在哪里?”
蓝徽容瞬间醒悟,微笑道:“是,佛祖并不在这殿里。”
“对,你的心在哪里,佛祖就在哪里。”两人相视一笑,腾身而起,攀住屋檐斗拱,翻转而上,不多时,便立在了大殿最高的屋脊之上。
遥望夜色中前方连天军营,两人静默片刻,缓缓坐了下来,都不再说话,任夜风拂过,听鸟儿低鸣,蓝徽容的心渐渐平和,倦意袭来,她将头依在孔瑄右肩,沉沉睡去。
二七、魅瞳
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鱼白,蓝徽容抿着嘴,唇角带着稍显羞涩的淡笑,偶尔侧头看看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不停揉搓右肩的孔瑄,两人静静地走在回西狄军营的路上。
想起昨夜竟依在他肩头睡了大半夜,蓝徽容便面上飞起彤云,自相识以来,两人似兄弟,如朋友,却从未象昨夜这般,这一刻,她竟怕再看孔瑄那明亮的眼睛,怕面对他眼中那温柔的笑意,偶尔触及他的目光,也是飞快地转了开去。
回到大帐,蓝徽容收起如丝心绪,两人静静用过早饭,那元礼含笑走了进来。
虽然心中尚存疑点,但既知仇天行是母亲的故友,蓝徽容连带对这那元礼的印象也好了一些,觉得他眼内闪烁的光芒不再是那么令人心惊。
那元礼一袭青玉色衣衫,益发显得他长身玉立,姿容出尘,他唇边仍是挂着谦和的微笑,凝望着蓝徽容微微行了一礼:“蓝小姐,义父怕蓝小姐在这军营之内闷得慌,他老人家忙于军务无法抽身,命在下前来相陪,蓝小姐若是不嫌弃,在下愿陪小姐在这附近游玩一番。”
“那公子太客气了,只是我素喜清静,不爱游玩,就不劳烦公子了。”
那元礼面上笑容不减:“蓝小姐不爱游玩,喜欢清静,那定是极擅琴棋书画之道,那某不才,想向小姐讨教一二。”
蓝徽容见他温润谦和,彬彬有礼,又是母亲故友之义子,她又一心想将西狄军在这处拖上十日,倒也不好太过拂他面子,便与他或对弈,或联诗,或论画,那元礼谈吐文雅,于文词诗画一道颇为精到,偶发妙论,倒也让蓝徽容心中隐生才子之叹。
每日晚饭,仇天行也必派那元礼过来请蓝徽容过去与他和寇公修、杨盛一起用餐,席间,他三人追忆往事,慨叹不已,寇公修与杨盛得知清娘已经去世,泪洒当场,蓝徽容相劝多时才止住二人伤痛之情。
蓝徽容听着三人叙述当年往事,母亲的过去在心中渐渐清晰明朗,她传奇的一生如一幅画卷般慢慢展现在蓝徽容面前,蓝徽容越是了解母亲的过去,心中的疑云就越重,以母亲的慧心与才情,当不会不知,自己一旦踏入这个漩涡,会被这些故友一个个看破来历,她和无尘师太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呢?
想起无尘师太的叮嘱,在与仇天行等人交谈时,蓝徽容便存了几分警惕之心,始终没有透露母亲归隐后的情况。只是这样一来,她也不好明着打探有关莫爷爷的消息,只能将这事闷在了心里。
这样忽忽过了数日,眼见十日之期将到,蓝徽容与孔瑄冷眼旁观西狄军训练和调动情况,知大战一触即发,均在心底有些忧虑,不知安州城那边是否已经调配妥当,也不知城中百姓是否已借这十日之机南下躲避战火。
自那夜二人独处之后,孔瑄与蓝徽容交谈并不多,日间总是那元礼过来相陪,只有每日晚饭过后,孔瑄才与蓝徽容在林中并肩漫步,两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刻,才能放下心中的紧张与忧虑,才会忘记身处西狄军营之中。
两人有时兴起,也会偶尔比试一番,蓝徽容固是全力以赴,孔瑄却也不相让,多数倒是孔瑄胜出,蓝徽容颇是欠下了几笔东道。
这日晚饭,蓝徽容依然过仇天行中军大帐,想起明日就是十日届满,用过晚饭后,端起侍从递上的清茶,她终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在仇天行面前盈盈拜倒。
仇天行眼中闪过讶色,放下手中茶盏,上前将蓝徽容扶起:“容儿这样大礼,定是有紧要事情,你就直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替容儿达成心愿。”
蓝徽容心中有番言语,这数日来早已在心中想了无数遍,她低头犹豫片刻,终静下心来,抬头望向仇天行:“容儿今日想求叶叔叔,以苍生为念,止息两国干戈,退兵回西狄。”
仇天行缓缓坐回椅中,面具之后的目光阴晴不定:“容儿何出此言?难道你就不想我替兄长和你母亲报仇雪恨吗?难道故国灭国之恨就不应该报吗?”
蓝徽容将心中想法略略整理了一下,轻声道:“叶叔叔,当年诸位长辈间的恩怨情仇容儿不想多言,是是非非,都是过眼云烟,母亲既不曾与容儿谈起这些,容儿便不想置身其中。今日这般来求叶叔叔,一来是为万千平民百姓而言,二来也是为了叶叔叔您而言。”
仇天行轻轻‘哦’了一声:“你说是为万千百姓而言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