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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花瓣,在这一颤中飘落于地。
他看着,眼中叹息之色愈深,一丝怜惜和不忍滑过,声音却是凉淡而轻柔,有说不出的动听——那是她幻想和等待了太多年的声音:“现在,你是北周的千金公主,由天元圣尊亲自册封,即将和亲突厥大可汉摄图。”
她看着他,虽然他仍在看那枝花而不曾看她,但她确定他所说每一个字的真实性。
一刹那如死的沉寂后,她笑起来,疯狂而凄厉的笑起来。
怎能不笑?!如果命运开了这样一个大玩笑给你——你为一个自以为美丽的梦幸福而痴迷的活过了一个青春,用全部的生命去期待她的实现。然后,她终于实现了,却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悲惨命运的最初序曲。而,残酷的揭开这个序曲的人,正是你坚信他可以给你一个永恒无伤的乐园的人。
那一年,是公元580年,北周大象二年。
花事 章二 恶魔月语
* *
圣旨宣布的那天晚上,赵王府很热闹,有轰轰烈烈的庆祝仪式,赵王宇文招和他心爱的女儿宇文无双都看来那么荣幸的笑着。
荣幸是必须的,笑是必须的——因为这是至高无尚的天元圣帝下的旨意;这一纸婚约上面,冠冕堂皇关系着整个北周国的安危。
而且,根本不要任何理由,天元圣帝的旨意足以成就一切理由:
才有多久呢?齐王宇文宪与皇帝庭争,不仅从道理上把皇上帝驳得哑口无言,也从气势上压倒了皇帝,但结果是被杀。然后又是宇文孝伯与这位天元圣帝庭争( …。。),同样无懈可击的从道义气势上压倒了他,也同样的,被杀。甚至,天元帝一向自认的爱妃,如今已随他成了皇太后的杨丽华,亦因一句轻言细语的劝诫而几至诛家……
这一些,谁不是天元帝最亲近的人,谁不是朝野里足具权势的人,又谁不是握法理在手心?却谁能敌得帝王权威?
屈服,是生存的必须。
只是,在绝对的权威之外,那些爱情与亲情的不甘永不褪却。
* *
圣旨宣布的那个晚上,一切喧哗消隐,在宇文招以生命成全的默许下,她走到了他的身后,细细的讲过了那个梦的所有。
“我的梦,明天再也不会有了吧。”她看着他:“没有梦的明天,我要做什么?”
长孙晟静静的听她的故事,也静静的看着她:“今晚月色很好,春风里的花香叫人沉醉。”他说:公主的明天或者没有梦,但是仍有这些风景。”
“没有梦的明天,我要这些风景做什么?”她向他喊,抱住他,然后泪如雨下:“我只要你呀!”
“我给不起你要的明天,”他静静陈述:“而且,我有自己的明天。”
她的身子僵住,连泪也僵在眼睫。
她来找他,是可以为他抛下一切,只要他一个表态,甚至连承诺都不必。
可他却全然的置身于事外,仿佛她的一切与他全无关系。
“梦是公主的梦,爱情是公主以为的爱情。”长孙晟眼眸里的光辉幽冷而遥远,却无情的透彻她全部的灵魂:“是的,无论公主的梦还是公主本人,都绝对美丽且有无比魅力;但美丽与魅力不是一切——至少,她们不能阻止公主成为公主。”
* *
如梦的月光重重的晃了一下,像她整个的天地被晃动。春风明明有着醉人的温柔,一种不能言喻的恶寒却直入她四肢百骸。
然后,她看到了长孙晟的翅膀,那一如传说里黑天鹅般的华美双翼。银色的清辉里,缓缓舒展,是来自异世界的邪恶魅惑。
“恶魔的翅膀?”不由自主,她退了一步。
“恶魔的翅膀。”他给予她肯定,然后却是一种尽管极淡却绝对属于人间,并孕含温暧怀想的微笑:“开始于四百年前的传说,是最真实的预言——我有恶魔的翅膀,而且是那个力量最可怕的魔。
所以当我出生,最初见到的三个人的生命将成为祭礼。
在我出生之前,冰蓝色的强烈波动引来传说几世的袁天罡。
他叙说我曾有的从前和可能的未来,然后建议我父母及整个家族选择我的死亡。
这个骄傲而豪迈的北魏皇族却确定我的出生。
于是,我的父亲为我接生,在将我抱入怀中的同一刻断裂了全身筋脉,他身上涌出的血液成为我在人世的第一身衣裳。
接着是我的母亲,她在父亲倒下的时候坐起来,接过我,黔然如星的黑眸对上我眼里的冰蓝,她的眼眸深遂而温暖,有深沉的不舍和疼惜。
来不及说什么,鲜血从她所有的孔窍涌出,在因疼痛而变的狰狞以前,她柔软如春花的唇吻上我的双眼,传说里一切恐怖的源泉。
她因之死的愈加惨烈,最后一声凄厉的呼叫虽极短促并因被压抑而声音极轻,却成为当时在场所有人以后生命中永不能绝的噩梦。
再然后,是我的哥哥,当时年仅13岁的长孙炽。
十三岁绝不是个太大的年纪,但这个天生的奇才却已有了不可窥测的武功和智谋;在甜美俊逸的容颜和优雅和蔼的性情之外,他有着不可违抗的威仪,是长孙一族未来最大的希望和中心。
所以,比这个豪赌的确定更被长孙一族确定的,是他的完美成长。
但,当我们的母亲缓缓倒下,他在所有抢上的族人之前将我抱在怀中。
那一刻,以叔父长孙览为首,整个长孙族濒临崩溃,他们虚脱的跪在他面前,要他放下我,别对上我的双眼。
他对他们笑,但是不放下我。
他说对不起,因为和我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于是,无论任何诅咒任何灾厄都首先要由他来承,因唯有籍借这般无间的亲情和无私的爱才最有可能洗去我心中的魔。
他请叔父长孙览代他以及我们的父母来爱我……
以必死之心,他简单明了的交待一切,然后俯首,甜美微笑着要对上我冰蓝色的双眼。
那时候,我却已在他怀中酣然入睡如最无邪的新生儿。
族人们在他欢喜的泪水和对父母的低诉里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袁天罡都不能预言出的安详奇迹,他们的欢呼久久不绝,让我在深沉的休眠里犹有朦胧的笑意随生。
于是,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我的眼睛成为极清澈的黑,尽管凉冷,可是属于人类——就一如我现在的本性,仍是没有太多情感,但我相信亲情,并爱我的亲人,愿意为他们做我所能做的种种。”
* *
朝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对他嫣然微笑,忧伤但是美丽:“谢谢。”她说,然后转身,婷婷的离去。
他看着她离去,背影高贵而优雅,隐藏着的却是最深遂的绝望。
春光最明媚的时节,风随形动,在她所过之处,一滴滴晨露由盛放的鲜花之上摇曳着碎落。
那姿态如斯之美丽,却是一种触目惊心的寂灭,让人的心亦随之碎。
长孙晟的眼眸忽然就被那露珠上的朝阳刺痛,有如幻影,他的眼前翩翩跹跹,全是关于宇文无双的种种:
肆无忌惮奔泄于一刹那的泪水;灿烂的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意;晶莹璀璨的明眸近乎贪棼的注视;痴迷的忘却一切世事的、如梦如幻的声音;理所当然伸出、如演练过生生世世般的纤纤素手……
* *
“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任何破绽,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天元皇帝死期在即,随天元皇帝之后的,就是宇文一族……
杨坚和他最亲近的谋臣们已于暗中演练过了太多遍,到现在,一切条件都已成熟。”
这个朝阳很美的早上,当她怨恨过北周国内威风不可一世、却卑躬屈膝于外的君君臣臣,怨恨过暴虐恣睢、蛮横如野兽的突厥人,怨恨过那些弄人的造化后,终于一点一点心死在长孙晟的故事里,屈从命运的转过身,确定自己要永生永世走出那个曾经的梦时——
长孙晟叫住了她,然后告诉了她另一个故事,关于天下和阴谋的故事。
她当然相信他,相信他全部的故事。
而且,心里因为他给她这个故事充满感激。
尽管这个故事注定大周,尤其是宇文一族不可挽回的覆亡,她的整个人却因此而活了过来。接着,这个聪明的让人惊心动魄的女子、忽然就学长孙晟般似笑非笑的笑:“一切皆已成熟,除了天元皇帝天遂其愿的早登极乐,还包括沙钵略心血来潮的求婚和我的必然和亲吧。
等我们去到长安,杨国丈就该成为杨丞相,代天元皇帝和宣帝操劳一切国事了。
于是,杨国丈会深以为北周国最美的女人、未来天下最强之族的可贺敦送行,是一件必要到举国大庆的事。
于是,宇文一族封蕃在外的所有亲王、和那些耿耿重臣都将被召入京中为我送行,这实在是个太光明正大的理由。
接着,天元皇帝的最后一口气尽了,这些入京送行的人们就忠义感人的为他来陪葬。
而,身在和亲路上的我,则因感于父辈忠义也就随着他们一起去陪葬了。
当然,突厥之如虎狼,无论我们未来的杨圣上多么英明神武,为天下计,仍是会有一个早已不知准备好多少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献给沙钵略的。”
* *
她在一个周密而狠辣的计划里、被注定了世人永不知晓的死亡角色,她堪破那个计划,然后讲出来,风清云淡的语气像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
长孙晟看着她,眼眸中再次有光闪过,他微笑:“无双,无双,你确然值得这样一个名字——你所说的,正是我给杨坚的全部计划。”
宇文无双笑笑:“谢谢,谢谢你的赞美,也谢谢你让我做一个明白的鬼。”然后静静偎向长孙晟怀中,这一次,她确定长孙晟不会拒绝。
是的,长孙晟又何必拒绝一个平静到温顺的、不久之后的孤魂呢?
“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她在他怀中抬起头:“在我死之前,让我看看那个你们准备了很久的美人,我想知道——她跟我像不像,或者,是比我还要美丽?”
低低的,长孙晟笑出声来,他的笑声是如此的愉悦而好听,让宇文无双几乎为之失魂:“女人,呵呵,天下最美的女人,你最关心的果然是与众不同。”
对上宇文无双的眼,他的微笑里忽然就有了一种闲逸而淡定的承诺味道:“可以等我十年吗?十年,我会让不可一世的突厥狼军化为一盘无用的散沙——也籍此来向杨坚交换宇文一族的生命,我想这笔买卖杨坚应该会同意。”
宇文无双没有反应,全然没有反应,因为她再也无法反应。
与这个男人相遇短短不足一日的时间里,他已给了她太多最彻底的欢乐和希望、痛苦和绝灭。
可他竟还是嫌给她的震憾不够彻底不够多,所以到她以为看透一切放下一切的时候,他却轻松的告诉她,要为她而改变原有的计划,许诺为她而征服天下间最可怕的狼军……
一如昨日的那场初相见,她痴痴的看着他,眼泪在一刹那奔泄而出,灿烂的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意、也随之在如雨的眼泪中绽放。
只不同的,这一次,她紧紧的将他拥抱住,用上了生生世世的力量与爱情。
花事 章三 荣华险恶VS波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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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身于武将王公之家,父亲官至柱国大将军、大司马,封隋国公,公万户。
却成长于冯翔县的波若寺,并在那里为尼姑智仙抚养成人,直到13岁方才还家。
15岁因父功袭车骑大将军,被封成纪县公。
20岁即承父爵,晋封为隋国公,开府仪同三司,富贵而荣华。
但他最真切的感觉却只有‘身在帝王边,如同伴虎眠’。
* *
事实上,对于宇文一族而言他才是危险的。
留他,也正如留一只随时会反噬的虎。
从当时的齐王宇文宪开始,所有忠于宇文一族、包括宇文氏一族在内的人们,都疑惧着他的帝王之相,并皆几可断定他的反骨峥嵘。
不过,杨坚的幸运在于,武帝宇文邕对是否立即剪除杨坚还有最后一点犹豫不定,并因此而问计他所最为信任倚重的于钱伯下大夫来和。
来和与所有目光敏锐的人一样,确定杨坚的反骨和未来的帝王之相。而他比那些人更聪明的,是他懂得为自己的后路着想。
所以他权威而‘忠诚’的对武帝说:“臣不以为杨坚有任何不妥。反而,皇上若以他为将军,带兵攻打陈国,那就没有攻不下的城防。”
武帝因此而改变了心意,但却毕竟有最后一点放心不下。所以暗里又万苦千辛的请来神机妙算的星相家赵卓,要他在杨坚最无防备的时候为杨坚观相。
在武帝禀息的关切中,赵卓细细的看过整个夜空、和杨坚那张声名卓著的脸,最后的表情却简直有些失望。
他清楚明白的对武帝说:“一介武人,将兵之将,绝无帝王之贵。”武帝于是甚喜,心中简直有些觉得对杨坚这很有用处的‘武夫’不起了。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波若寺里,赵卓已专程去见杨坚,并教其治国平天下之道。
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