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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月圆。
这一夜,又是仲秋。
天很好,风很好,满院菊花很好,很好很好。
一袭轻衣,浅浅忧悒淡淡风情,花园中心的亭子里,水轻衣亲手沏了一壶菊花茶,置好了两只苍碧温润的古竹杯。
她邀了长孙炽以茶代酒的酉时对饮。
她知道,酉时正,长孙炽会不差毫丝笠临——那个天下共仰的素衣长者从不迟到,更绝不爽约。
她也极重这信字,她亦从不曾爽约,亦不会迟到,不但不迟到,她还每每早到。
只这一次,整整一个时辰的早到着实太早,一个时辰的等待也未免太久。
于是,漫长的等待光景里,水轻衣禁不住抬着,看那天上明月。她看着明月,想起了它的缺缺圆圆,想起了人世里的离离合合,想起了,她的良人——长孙晟,那个此刻同在洛阳城里与她同享一轮明月,却是八年来咫尺天涯从不能相见的爱人。
: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常常想?
想我的时候,是否总是甜蜜和微笑,还是难免一些苦涩和忧伤?
我确定是你爱我,就像我是真的真的爱着你,而不得相见的爱人彼此间的想念总难免有些疼有些痛。
我是多么多么不想,与你分离,不想与你这样咫尺天涯的疼痛相思。
可是季晟,我没有别的办法,真的没有。
且,我知道、确切的知道,就像我无法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在出生的同一刻化为虚无,你也同样不能看着你的王消弥于你眼前。
是啊,他之于你,有那样多的远远超乎了一个魔至尔一个人世的恩与情。
可,他毕竟魔、是魔中的王,且,他还是那样一个尽耗了一切力量之后的魔王,他的存在,更大程度,是怨与执,这样的怨与执,却又怎生再经得一回桃红的诱因?
你已失去的太多了,我再也不要你失去。
而我,既已终于还是向着这人世交出你,便再也不能交出我们相爱的结晶。
这一回,我没问你意见,我已让你疼痛了八年,还会再让你重重的疼痛一回。
我知道,你会怨。
你会怨,那也是应该的,因为是我,将那些曾许下的誓言要违背。
可是季晟,我不道歉也不要你的原谅,我要做的,只是可以让你、让所有我们爱着、重视着的人可以幸福。
* *
“逆天而行,不问结果、不顾后事,只一意痴狂不舍,任人性里的弱点制控,搁浅了人世被救赎的天赐良机,给魔族以时机得获颠覆天地之力的龙渊剑' |。',到如今,更执意妄为,以一介凡俗心志承下了桃红精魂的精华所在,如此种种,细算来,已是人间最最无可赦的痴顽女子了。”
“是水晶紫苍天的血液的流传吧,”有一声太息,更多却是恒久不变的和煦:“轻衣确确然已成人世里的女子而再非桃红的白衣天人,但这样惊心动魄的痴顽却无需谁去赦或不赦。
这世上,更多的事情,是无法以对错简约论之的。尤其,人世里的所谓对错也未免狭隘。
对轻衣,我永远记得的,首当其冲都是初见那一夜,你早已对我宣称说——此入人间,只是为季晟而来,且,要痴的彻底。
因袭天性,你一直都更难免去关爱世人,却在此次,这最后的关头,你是真的彻底痴然更以季晟为天下先了。”
水轻衣回首,微笑,摇首:“大哥总是如此,从不去要求责备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可是黑白对错纵只是相对却也毕竟是有的,如我此次,便是很确实的错了。
轻衣心里,不在乎错,也不乎因此而受的天谴。只是,轻衣可以凭心任性再不顾天下,却仍是不能不向您请这一回罪,求您一声责。
这一回,让大哥携着整个长孙府为我苦抗善后,且一抗就是八年……”
“哪里是为你?”长孙炽也笑,摇首,并终于止住水轻衣深深拜下的大礼:“枉着,你和季晟都叫我大哥,敬我如兄如父,却其实,我待你们又有多少人情在?
是天下,还是天下,只是天下,你们走到今天,所有受过的苦和痛,十成十里,都是为了我这兄长的天下。
一如此事,与其说我是善后,反不如说是我因着你不可更改的执意而变了策略。即行即出,另始了一套于天下最有益的救挽方案。
所以现在,你承了桃红精魂,成了必然灰飞烟灭神魄无存的牺牲者。
而又到后来,这一场祭礼的最后结束,究竟还有多少人事多少情爱被我做为棋子和筹码推出去……”
“这一席话,是大哥执顽了,以‘情’字算,天地间当无有能过大哥者,只不过,大音无声,大爱无私……”水轻衣平生第一次打断长孙炽。
入秋了,已是仲秋,天会冷,心、却不可以凉,她的不可以,长孙炽的更不可以。
长孙炽明白水轻衣,明白的有一些不忍,那一些不忍让他停顿了一下,去听水轻衣所言,直到,水轻衣声消言止。
中间不留一刹那空白,长孙炽接上,敛起的微笑,让他和煦之后的他庄严而不可抗拒:“轻衣,我所唯一能给你的慈悲,便是在最后的最后提醒你一声——你所确信能够给予的对季晟而言最大的幸福也许是错的,至少,对他而言并不是的——无论怎样的爱他、了解他,你,都并不是他。
你真的确定、你的选择,可以直至最后,都不悔?”
“是的,大哥。”水轻衣也不笑,既然笑的那么艰难,又是对着眼前这人,且已连他都不再笑了,她也就,回以庄严和坚定到无可更改:“我确定,我不悔。”
想想,却终于忍不住给出她的理由:“我们知道的,在那个人那样执著热烈而又绝望到不求回报的爱之中,季晟一贯冷情而密闭的心实早亦已被憾动了的,尤其又到那一天,他为他令启民使突厥举国就役开一御道,他要的,也只是他的一回欢欣。
所以,倘没有我,他纵会疼痛,只他还在他身边,他也终会温暖不寂寞的。
而,晚儿,我和他的孩子,千万为护守人世而逝的天人精魂,她既已以人类的身躯临于人世,这样匆匆而去无人能伴的归于永恒寂灭却叫我如何能忍?”
“好。”长孙炽颔首,恒久不变的和煦里却渗了无声的长长叹息:“好吧。那么,我们,且待龙渊,且待、结局。”
龙渊 章十九 初见
* *
大业五年,八月十六,暮晚。
嵩山少林,密林深处的旷地。
十岁的李世民初见七岁的长孙玉晚。
* *
那时,秋风渐已萧瑟,暮晚时的夕阳亦每每美丽到凄艳。
只那一刻,夕阳却莫明清切而温柔,恍如春日里重重花香中的月。
小小的长孙玉晚就坐在这样夕阳的深处,一个人,在等人。
“八年了,这是我的晚儿第一次出门,第一次去见家人以外的人呢,一定一定要好好妆扮一番。”
水轻衣说着,一向的淡定不见,绕着她转,一身衣又一身衣的细细斟酌。
憧憬到紧张样子犹如待嫁的新娘。
长孙玉晚静静的看着母亲转圈,静静的由着母亲为她着衣,终究,静静的溢出笑来。
一旁的伯父长孙炽和小哥哥无忌也在笑,笑着那个看来一如少女般灵动动作着,却又绝对再是合格不过的母亲。
只不同的,长孙炽的笑里一贯的温和淡定,掩着却是切切忧伤叹息;无忌的笑里有着早已不知于何时将笑容染上人世风霜,却这一次,风霜之后,竟是热切而澄澈,于玉晚的记忆里前所未有的更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甚至,他还开起了母亲了玩笑:“娘亲,你这是准备嫁掉晚儿了么?”
“是啊。”母亲细细为女儿理着长而柔顺的发,口中却回着儿子的话:“我要嫁女儿,就是不知,倘妹妹出嫁在哥哥之前了,那哥哥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哥哥惊奇赞叹!”回答俐落爽快,故作的深沉叹息里反而是少年的调侃飞扬尽现,:“八岁的新娘喔,可不是时时都能见。”抚了妹妹的发,对着那个静静微笑的小女孩:“小妹,说说看,你对这桩亲事怎么想?”
玉晚抬首,想要摇摇头,告诉他自己对这子乌虚有的亲事暂时没想法时,她的伯父却眉宇间轩动,笑意真切朗然:“惊奇赞叹,嗯,纵以晚儿的淡定,倘见了他,也该是个惊奇赞叹吧。”
“他,什么人?”无忌这回真的吓了一跳:“难道你们还真的准备嫁了小妹?难道你们还真的挑好了、挑好了……”
“晚儿的夫君自然是要由晚儿自己挑的,”为女儿妆容完毕,水轻衣再细细的察看一番,确认一切都完美到极致了,这才停了眼睛的巡礼,直对上女儿澄澈清宁的眸:“晚儿,相信娘,昨天,取了你的精魂萦绕是娘亲所做最后一件不问你心志的事情。自此后,所有关于你的未来,娘亲都只祝福而不插手。”眼中有痛楚掩不住,但更深切的怜惜疼爱淹灭了它:“是有一些无能为力在吧,但娘亲可以确定,晚儿将来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
玉晚点了点头。
其实,出生以来这些年,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这个场城堡里的最中心,看着身边所有人对她微笑,疼惜却又掩不住忧伤。她会觉得温暖也会明了什么叫做爱,却又真的,无法知晓何为幸福。
幸福,似乎是很遥远很陌生的,但也许,她一直都是幸福的。
娘亲,如果,你想要我幸福,那么,我一定会幸福——只是,仍禁不住微微的迷茫,幸福,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她的伯父看到了她的迷茫,蹲下身来,握了她小小的手,对上她的眼深遂而清切,语气里,却是带着笃定的憧憬求恳:“晚儿,到少林之后,你自己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或者苍天已死,或者大道无情,可我却想,那个人会出现,而在他出现的刹那,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玉晚再点了点头。
如身绕所有人一样,她相信伯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尽管,一样的心有迷茫,却毕竟开始期待,开始期待可以再见到的第一刹那就叫人明白幸福的人。
清晨到暮晚,玉晚已等了很久很久,但那个人没有出现。
心中很期待,始终在等待,一个人坐在一片天地里,玉晚不曾稍离。
没有不安,不会焦燥,小小的人就这样静静的等。
尽管玉晚知道,伯伯的笃定其实是一回少有的赌,压注在他已不信更从不曾倚靠的天意——他不曾把那个人带到她身边,也不会是要那个自己来找她——那个人到来只是可能。
可莫名的,玉晚却确定那个人会出现,这样的确定甚至又与对长孙炽的信任无关。
只是纯粹的、直觉的,玉晚知道:在母亲取了自己的精魂萦绕彻底更改了自己的已定的命运之后,与那个人的相遇,便已成了,她新一轮生命里的注定。
龙渊 章二十 初见(下)
*
大业五年,八月十六,暮晚。
嵩山少林,密林深处的旷地。
十岁的李世民初见七岁的长孙玉晚。
* *
那时,秋风渐已萧瑟,暮晚时的夕阳亦每每美丽到凄艳。
只那一刻,夕阳却莫明清切而温柔,恍如春日里重重花香中的月。
十岁的李世民就走在这样的夕阳之中,一个人,带着从未有过的疑与忧。
父亲很是疼爱他,所有人都疼爱极了他。
可是父亲不喜欢玄霸,一直不喜欢,从来不喜欢。
于父亲,于国公府里的人们,玄霸,像是一个禁忌。
至今已十载,太原的国公府里,除却八月仲秋的团圆之日,玄霸的身影不曾现于人前;天下人的映象里,更是二公子世民之后便是四公子元吉。
但,在自己和母亲的坚持下,在了然等世外高人的期许下,父亲之对玄霸毕竟已慢慢开始接受,而不是无需任何理由的排斥。
不止一次,世民充满信心的确定,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玄霸就可以正式回到国公府,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生活了。
可终究,那一段时间,天竟是不肯给。
这一年,世民眼看着父亲莫名的烦躁与紧张,并终于,在得知当今皇帝要礼佛拜山少林寺后,百般求恳与坚持,他弃太原府,亦不做了荥阳楼烦两郡太守,随皇驾之后,临洛阳,做了个殿内少监。
他先于皇帝走近少林,他全神贯注盯紧了玄霸像是在监视着一个有着倾覆天下之预谋的恶魔。
而关于玄霸,在一贯的憨傻和粗神经之外,在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也无法制控的时候,汹涌的魔戾森冷之气铺天盖地发出来,发出去,竟仿佛是真的会随时在谁也不能阻挡的下一刻,化身成魔。
空旷的达摩堂里如今已是空隙难寻,一百零八僧人组成的达摩阵中间,是努力静坐着却不能平心更无法静气的玄霸,已及、将双手和性命与他紧紧相连只为保住他灵台那一抹清明的自己。
有一种,疯狂毁灭一切的力量在诱惑在召唤。
而玄霸,正以最后的灵智在抗拒,在徘徊。
“只要,我们在一起,他最后一定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