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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墨霖这才发现卦师不简单,同时也发觉他身后的屠夫和不远处的肥婆都狠狠的盯过来,如同芒刺一般的目光提醒着墨霖,这两个人绝不是简单的市井百姓,而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见她的话,就跟我来吧。”卦师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墨霖这才仔细的打量起他来,这人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下巴上满是乱七八糟的胡茬,头发也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年没洗过了,看起来邋遢之极。
卦师径直往弄堂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怎么,怕了吗?”
“我会怕你?”墨霖冷笑一声,跟着卦师走进了弄堂,此刻他已经发现卦师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能反应,他似乎根本不懂得任何的武道。
弄堂幽长阴暗,两边的屋子很高,将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墙角是散发着恶臭的水沟,越往里面走,潮湿的腐朽气息就越来越浓。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墨霖跟在卦师的后面,一边警惕的查探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边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找到你的朋友,就要冒险。或许我能带你找到她,或许我会带入去地狱,你自己选择。”卦师嘿嘿一笑,步子不急不躁,晃晃悠悠的往弄堂深处走去。
“装神弄鬼吗?”墨霖大步的跟了上去,就算有埋伏,但只要有一线的希望,他也一定要抓住。
“龙魂宿主,工匠结业考试第一名,墨家史上第二个没有参加墨者实习就通过考试的天才工程墨者,还是刺杀法家家主的同谋,啧啧,你的履历真是不简单啊。”卦师悠悠的道。
墨霖皱起眉头来,眼前这人可算是神秘莫测,竟然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难道是七大世家的人吗?可无论墨霖怎么感应,都没办法在他身上发现哪怕一点点的灵能。
“这人若不是一点武道不会,就定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墨霖心道。
有了这个猜测,墨霖反倒放心下来。若这卦师真的是绝顶高手,那就不会设下埋伏,不然岂不是多此一举。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弄堂深处的一闪大门前。卦师在门上砰砰敲了两下,门很快就打开来,一个年轻女孩露出半张脸来,一看到卦师就苦着脸道:“王瞎子,你可算回来了,那狐女都快闹翻天了。”
被称为王瞎子的卦师嘿嘿一笑道:“我把她的朋友领来了。”说着将布幡冲大门里指了指道:“墨霖,你的朋友就在里面。”
墨霖不假思索的走进大门,里面是一个小院子,再向里走是个不大的小厅,墨霖苦苦寻找的月瑶正站在小厅中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的脚下是一大堆碗碟的碎片和散落的瓜果,甚至还有两张椅子的残骸。
“月瑶!”墨霖匆匆奔过去,却见月瑶使劲冲自己挥手,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半个字也听不到。不过从手势来看,她是在示意墨霖不要进去。
墨霖站在小厅的门前,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道门上的门槛上贴着两道黄色的符,上面写着如蝌蚪一般的文字。
“那是防止她跑出来的困妖符,你撕去就是了。”王瞎子在背后道。
墨霖半信半疑,手上蓄了灵能,轻轻用手一碰,并无异样。他这才放心的将两道符撕掉。
“墨霖!”月瑶的声音终于传进了墨霖的耳中,她也同时从小厅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墨霖。
“你没事吧?”墨霖也紧紧的抱住月瑶,生怕她再丢掉。
“他们骗我说这里有漂亮的衣服,然后把我给关起来了。呜呜,你替我教训他们。”月瑶指着王瞎子和那小姑娘道。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墨霖却并没有立刻发难,对方这么做显然是有深意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墨霖暂时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敌意,否则月瑶的待遇只怕不是给困在小厅里这么简单。
“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王瞎子嘴角又勾起一个弧度来,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让墨霖觉得自己的一切反应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不要跟他们谈,他们都是坏人。”月瑶显然对被困住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墨霖身后气呼呼的道。
王瞎子哈哈一笑:“萍儿,把准备好的漂亮衣服取出来吧。”
他身后的少女萍儿应了一声,匆匆跑进偏厅,很快捧着好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走出来。
月瑶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可却还是有点犹豫。等萍儿又取出几件亮晶晶的首饰,月瑶终于忍耐不住,跑到她的身前,一件件的翻看着衣服,很快就和萍儿变得无话不谈了。
墨霖对王瞎子越发的警觉起来,此人简直计算到了一切可能出现的状况,尤其是自己进城才几个时辰,此人就设下了一环扣一环的计划,实在可怕。
“请去偏厅一谈?”王瞎子将布幡丢掉,冲一旁的偏厅一指道。
墨霖也想知道王瞎子到底要做什么,便道:“请。”
两人来到了偏厅,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共就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两人一人一张对面坐了下来。王瞎子伸手将脸上戴着的眼镜取了下来,露出真实面目。
他双目炯炯有神,根本不是什么瞎子,目光中还流露出一丝的笑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墨霖开门见山的道。
“到底要做什么其实我还没想好。一开始我打算把你抓起来送去法家换一万个金币,可是想了想,一万个金币实在太少了。你这样子的人,应该是无价之宝才对。”王瞎子笑眯眯的道。
“你把我当成货物?”墨霖哭笑不得。
“当然,你现在可是奇货可居。法家和墨家派出无数的子弟来搜捕你,光这扁鹊城里就有他们二十几个人。你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竟然大摇大摆的进城来,如果不是我的人把他们引开,你只怕已经陷入重围了。”王瞎子道。
“你这样帮我,图的不是钱,那到底要什么?”墨霖越来越摸不透王瞎子了。这个人神秘莫测,让人看不穿他的目的。
“你问的很及时,这个问题我刚刚想好。”王瞎子微笑道,“……我要和你合作。”
“合作?你我能合作什么?”墨霖不解。
“和我联手,一起推翻七大世家吧。”王瞎子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
“你在开玩笑,或者你是个疯子?”墨霖觉得眼前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王瞎子耸耸肩膀:“当年支离益和七英雄去屠龙的时候,也被人当作疯子。”
他的话似乎黑夜里的一道闪电,一下子点亮了墨霖心中的夜空。
是啊,如果说当年支离益和七英雄用一己之力改变了世界,那墨霖为什么不能改变他所不能理解的世界呢?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被七大世家追杀吗,又或者你打算逃到海那边的西国去?”王瞎子继续道,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好像问到了墨霖的心底。
墨霖无法回答,他很清楚王瞎子说的没错,只要七大世家还控制着这片大陆一天,他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就好像过街老鼠,只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看到墨霖在犹豫,王瞎子又恰到好处的补上了一句:“就算你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你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你难道不想让这个世界听到你的声音吗?”
“我想!”墨霖猛然抬起头来,直视着王瞎子的眼睛,“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你需要朋友,而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王瞎子道。
“你很有自信?”墨霖笑起来,“我为何要相信你呢?”
“因为我曾经是个和你有着一样遭遇的墨者。你好,我叫黄泉。”王瞎子微笑着向墨霖伸出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十年磨一剑
小屋子里燃着黄豆般大小的***,桌上的酒菜已经吃了大半,圆桌旁坐了六个人。除了墨霖以外,都是黄泉的朋友。
月瑶和萍儿在隔壁屋子,她们大声的谈笑着,笑声不时的透过薄薄的木板墙传进墨霖的耳中,墨霖依稀能听到一些诸如“好漂亮”和“亮晶晶”之类的话。
“墨霖老弟,我敬你一杯。”以杀猪为生的屠夫梁剔骨赤裸着上身,又黑又密的胸毛让墨霖想起山中的长臂猿猴。不过那些猿猴可没有梁剔这一脸的凶相。
墨霖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赢得了众人的一阵叫好。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酒量倒是不错。”梁剔骨右侧坐的是一脸横肉的猪婆。她大概五六十岁,正应该是抱孙子的年纪,却不见半分的慈祥,样貌倒是比梁剔骨还吓人,用来吓唬夜哭的小孩应该很有效果。
猪婆的右边是个一笑脸上就有褶子的年轻人,他的脸圆滚滚的,看起来和富态。他的名字不但和他的职业有关系,和他的样子也很搭,名叫包子。
包子的右侧是黄泉,他在组织中的代号是瞎子,虽然他并不瞎。他不喝酒,只是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墨霖和其他人对饮,目光中总是带着狡黠。
黄泉的右侧,和梁剔骨把墨霖夹在中间的是张打鼓,他说起话来和打鼓一样的响,把墨霖的耳朵震的嗡嗡响,心说他的名字改成张打雷只怕会更恰当。
虽然才刚刚认识,墨霖就已经喜欢上这几个人了。他们都是市井之徒,却都慷慨仗义,这一点从喝酒的豪爽上就能看出来。
推杯换盏之间,墨霖和他们渐渐的熟络起来,只是他心中对黄泉还是有很大的好奇。
“他竟然也是个墨者,真不知道他有怎样的遭遇,竟然会暗中结识这些人一起来对付七大世家。”墨霖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一边品尝着味道,一边瞥向黄泉。
黄泉大概猜到了墨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酒过三巡,也该说点正经事了。”
本来有些嘈杂的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大家已经认识墨霖,不过他对咱们要做的事并不了解,哪位朋友愿意给他说一说?”黄泉慢条斯理的道。
四人面面相窥,猪婆第一个道:“我来。”
墨霖的目光挪到猪婆身上,这四个人中,他对猪婆最感兴趣。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为什么会要跟七大世家作对呢?
“我本来是咸阳人,三十年前也是当地的一朵花,和我家那死鬼都会些三脚猫的武道,在当地很有些名气……”猪婆将身前一杯水酒灌进肚子里,这才侃侃而谈起来。
“我们的日子过的很不错,家里有许多的良田,我也生了一对儿女,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和和美美的多好。”猪婆幽幽的道,本来说的是幸福的回忆,语气却越来越低沉,提醒着墨霖这必定是个悲情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法家执法队的人忽然找到我们家,把我家的死鬼给抓走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处打听,这才知道咸阳城方圆百里凡是会武道的青壮年都被执法队给抓去,足有三四百人。”
“坊间传闻说执法队这么做是因为七大世家有个协定,从此赤县神州大陆上只能修炼七脉轮武道,七大世家每家修炼一轮。凡不是修炼七脉轮的武者,都要并入七大世家之中,否则就要关起来。”
“我吓坏了,到处求情,希望能把我家那死鬼给放出来。为了找人帮忙,我将家里的田都卖掉换钱,希望能够打通关节。可钱如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却根本不见半个回音。”
墨霖从来不知道大陆上还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情,不禁全身冰冷。法家做出如此的事来还可以理解,毕竟申宏那法家家主的位置就是靠无耻的方式得来的,可墨者们也会这么做吗?难道不肯修炼七脉轮就是罪吗?
“我卖光了田,又把大房子换成小房子,到后来小房子也卖掉了,只能寄居在亲戚家。足足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每天到处奔走使钱,可连我家死鬼一面都没见过。直到一年之后,忽然有一天执法队来找我,说我家死鬼已经死在监狱里了。”
说到这里,猪婆脸上的横肉颤抖起来,她的眼中并没有泪水,不过墨霖却能感受到这种无泪的痛苦是多么的强烈。就算悲剧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也能对猪婆的遭遇感同身受。
面对法家的强大势力,猪婆夫妇只不过是沧海里的一片扁舟,只能随波逐流,却无力反抗。无论被强加什么样的命运,他们都只能默默承受着。
若是七大世家都是保护百姓的英雄,那倒无妨。可若是他们变成和赤龙一样残暴的人,那谁还能阻止他们?这个大陆上,还会有舍身屠龙的支离益吗?
“我去监狱里收尸,死鬼身上有六十多处伤,我一处一处的数着。每数一处,我就心就好像被刀子给割上一道,疼的我哭都哭不出来,眼泪似乎一下子就干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哭过。”猪婆淡淡的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痛苦已经化作了仇恨,风干了烙印在心中,永远不会磨灭。
屋子里沉默着,梁剔骨端起酒杯来灌了一口,这举动感染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