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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鱼姑娘怒斥,“我们是规规矩矩的来这儿做生意、赚钱养活自己和大伙儿的!我们循规蹈矩,安安分分,来繁荣这里,兴旺大家,只有在遇上强权、豪夺、不合理的情形下,我们才用实力保护自己——你们却是来搞砸的,为谋私利、不劳而获,才用武力杀戮、逼人就范的家伙!——我们是下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
“武林,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这一码子的事!”雷怖狞笑道,“你别臭美了!
这世间没有侠义,只有势利,谁强便谁对,谁武功高便是谁的天下——我今天便是来执行大行动的第一步!”
忽听有人嗤笑一声。
雷怖厉目如雷,笑的人原来是那贵介公子美少年。
另一个清秀害躁的少年却怯生生的问:“公子觉得好笑?”
公子仍掩着薄而弧型美好的唇,窃笑:“世上哪有行动是光用说的,不用干的?”
雷怖震怒。
他一气,刀便炸起了寒芒。
寒芒甚厉。
孟将旅等人也甚怒。
怒甚。
——这一老二少,居然惟恐天下不乱,生怕雷怖不动手杀人似的!
可恼也!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果然雷怖问:“你们是什么人?”
害羞少年低下了头,更羞怯。
美公子笑了:“我们是来看你杀人的人。”
雷怖道:“你很漂亮。”
公子道:“谢谢。”
雷怖道:“但我却不喜欢好看的人。”
公子道:“我看得出来。”
雷怖道:“我尤其不喜欢好看的男人——女人又不同。”
他指着鱼姑娘,咧着黄牙,说:“像她就很美,我想操够她,玩够她才给她死。”
公子道:“你很坦白。”
雷怖道:“你便不同。”
公子道:“怎么不同?”
“我刚才没把你这桌的三个死崽子和那桌的四个活死人算在内,不是不杀,而是要你们看完我杀光这里的人后,才各剁掉你们一手一足,再放你们出去宣扬我的威风,让大家怕我。可是你太漂亮,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也死定了。”
雷怖道:“我会让你死的很惨,很难看。”
公子道:“我相信。”
另一个老人忽然问:“我呢?”
雷怖道:“你很丑。”
雷怖道:“但我喜欢丑人——丑人比较漂亮。”
老人道:“那你一定很喜欢自己的了。”
雷怖道:“我当然喜欢自己,我是独一无二的天生杀人狂!”
他这样说的时候,十分自豪,好像那是个响当当的名号,不得了的赞誉似的。
“你真了不起,”那美公子说,“可惜。”就忽地没说下去了。
雷怖不禁问道:“可惜什么?”
“现在我不跟你说,”公子温婉的道,“待你真的能杀光了人之后,才跟你讲。”
他居然敢跟雷怖这样说。
雷怖却是个天生的杀人狂魔!
雷怖也笑了。
他笑得当真是十分狞狰,非常难看,望之令人畏怖。
“我知道你们还不相信我说得出、做得到!”雷怖的脸肌像一大束会活动的枯藤,他的人像株老树,说话的声音却像一树的昏鸦:
“我杀光他们.再找你算帐——那时候,你留下一口气才告诉我:到底‘可惜’什么,好吧?”
“好,”公子愉快的笑着,但眉心突然闪过一抹赤红,“很好。”
那怕羞少年也附和的笑着,“非常好。”
老人眯着眼,脸客像豺狼笑意似狐的道:“简直是太好了!”
他们都十分服从美公子的意思。
突然间,雷怖出刀。
他原来在桌子这边,离自己关起的大门,大约有十三尺之遥,可是,他一出刀,刀光就已到了门口!
有一人正欲蹑步走到门口,要溜出去,但刀光过处,也身首异处。
他又杀一人,还打铁敲钉般的笑道:“想溜?死得更快!”
然后他说:“三十二个。”
他话还未说完。两人已一个狂叫,一个怒吼,分别各往东、西两个方位飞窜而出。
那儿有窗口。
窗外已黑。
雨濒沥。
——好一场黄昏雨。
刀光一闪、再闪。
雷怖依然在原处不动。
但分两头逃亡的两人,一个突然顿住,一道血线,由肩至胁、蓦然喷出,人也斜断为两截,倒下。
另一人竟仍能一气掠出窗外。
不,窜出窗外的只是他上半身。
上半身而已。
——他的下半身仍留在屋子里。
他已给雷怖一刀两段。
一斩两截。
——两人皆如是。
雷怖却依然站在那儿。
手上有刀,刀口有血,血是新的,还在流动。
他身畔有茶,血滴在杯里,茶更红。
他的人在这里。
刀也在这里。
死人却在远处。
——一个也逃不掉。
他的炸药手段,虽然厉害,但还是可以见轨迹,有动静,窥门路。
但他的刀法却完全没有套路。
无从捉摸。
——无迹可寻,神鬼不侧,但却能惊天地而泣鬼神。
这是一种“恐怖的刀法”。
他脱离“江南霹雳堂”,便是以这种“怖然之刀”,创立“大雷门”。
“三十个。”
他说:“只剩下三十个。”
怒叱。
纷纷出手。
这一次,众人中有廿三人一齐出于。
他们已没有了退路。
他们要一齐把雷怖攻杀。
——既然没有活路,那只有拼命了。
这一次的反击大行动,包括了孟将旅和鱼天凉!
这时分,却听一个人叹了一声。
美公子闻声寻人,只见是一个相貌十分平凡、一脸病容的人,发出了一声似断欲绕的轻叹。
——这人的眼睛却很有感情。
虽然没有神采,但却根深邃,好像那儿曾有一个旖旎的梦,不过已然褪色。
过去的梦都是会褪色的,是不?
这叹息言的身旁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高大,一个文秀。
两人都垂头丧气,活像行尸走肉。
他们同座有一个英俊、活泼、开朗得像早晨刚飞起来就叼获一条大肥虫的青年,这青年又搔首,又揉眼睛,又剔牙龈,还喃喃自语什么:“掉下来了……”但就是一点也不去留意身边发生的事。
他们三人,都没有参加攻杀队伍。
第七章 名利圈惨案
1.欢迎大家一齐来哀悼
二十三人冲过去。
杀过去。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江湖的好汉、武林高手、有的还是一方之主,譬如有一位姓布的,名拉格,原是藏族的侠士,善使铁链为鞭——据说他使的铁链就是他曾身系牢狱这一十三年把他锁在牢里的那子,而今给他当作是趁手武器;另一青年姓周,名升冲,原是当年名动天下“三周庄”大庄主“单手棍”周丙的儿子,也是个剧盗、飞贼、擅使吴盗钧,他今天才第一日来到京城,正想有一番作为;而今,都一齐来战雷怖。
雷怖一见这些人冲过来、杀过来、包抄过来,他就整个人不同了。
他显得十分兴奋。
他跳了起来。
也跳了上来。
这之后,他一直跳过来、跳过去,跳到这,又跳到那,还跳来跳去、跳东跳西。
但每在他跳过之处、刀光都一冈。
刀光闪处,血光就现。
鬼哭神号。
开始的时候,还看到他在跳。
之后,是人和刀光合一,人跳刀也跳。
到后来,已看不到他了。
只看到刀光在跳。
一跳.就一蓬血雾,就一个人倒了下去。
“不行,这不是人,是鬼……!”
“太恐怖了——!”
“快走,再打下去,一定会……”
“散开,退走,不要再牺牲了——”
血和汗,惊惧和恐慌,生死挣扎和仓皇混战……
终于,孟将旅竭力的把拼命的人(现在都变成了亡命之徒)
全“拉拔”赶回一隅。
这些人仍在惊恐中,震怖里。
他们二十三人冲上去,只不过片刻后,退回来的只剩下十二人。
还话着的,只剩下了十二人。
这已包括了鱼姑娘和盂老板,以及双鱼兄弟。
——鱼好秋到现在还没死,她相信不是来自她的真本领(事实上,她有两次遇上刀光,都不知道该如何躲、应怎么避?),而是雷怖没有杀她。
为什么没有杀她?
她一向怕死。
因为她享受生命。
——她出身不好,年轻的时候自杀过,不死,后来受过苦,熬过穷,反面对生命分外珍惜,深深知道活着就是一种享受。
可是,她现在却感觉到一种比死更可怕的威胁。
尽管,她身边有那么多人,她还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
至少,她那一条阵线上,还有十九个人,就算不计那不明来路的六个人及莫不相干的四个人,至少,他们还是有十九人。
却不知怎的,她还是怕。
仍是惊。
恐。
恐恐恐恐……
那是脚步急促踩踏在木板的响声,还夹杂着尖叫惨嚎的声音。
大概楼下发生的大厮杀,已完全惊动了楼上的人:
原在楼上的人,多是路过的住客,或来到京城做买卖的生意人,要不然,就是仍在休歇夜间才出来大肆活动的“姊妹们”。若扣除小鸟高飞、雷日、雷月、以及叶告、陈日月及天下第七,和上了楼的文随汉,共有二十六人。
雷怖算得很正确。
这些人,发现有这样的“杀人狂”到了下面,本来想置身事外的、躲起来的、或想联合起来冲下楼去的,但不知怎的,全部像遇上了极其惊恐的事,都狂嘶、哀告不已,还发生甚为剧烈的打斗声,且听到不住有人跌落地上的督杂声响。
木板渗出了血水。
血开始往楼下滴落。
一滴、一滴、又一滴,滴落到鱼姑娘的衣袄上,盂将旅的手上,还有鱼头、鱼尾的脸上。
鱼姑娘发现双鱼兄弟都在额哆着。
她双手搭在他们肩上,维护着他们。
其实,她自己也一样害怕。
鱼头、鱼尾就依在鱼好秋身上:假使这一战之后他们仍然能活,只怕这辈子决忘不了这等恐怖场面。
——这么多活的人一下子都死了,剩下的人,只感受到比死亡更恐怖的阴影。
死的感受比死本身可怕多了。
兴奋的只有一人。
那是雷怖。
他简直是刺激极了:一个本来那么气若游丝萎靡颓丧的人,而今,变成像一个精力勃发的小孩一样。
杀人对他而言,绝对是乐事:
赏心乐事。
“看来,楼上也有同道中人;”雷怖仰望楼板,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告诉大家:
“他跟我真是志同道合!”
就在这时候,忽然,门被粗暴的撞了开来!
六扇门里一流硬手“沙尘”,已领了十二名衙差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冒死杀了进来。
门破开。
十二名精锐差役一进来立即分布各处把守:不许任何人逃出店外!
沙尘冲了进来,一眼已看到店内触目惊心的情状。
他也不禁呆住了。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捕侠,但也从未见过这么剧烈的残杀场面:
这么多的江湖人物,大都生龙活虎,孔武有力,但却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者里如此肆意残杀。
只见一个老人,手指还抚拭着刀锋上的血迹,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晌.在对着他龇着黄牙嘿嘿的笑,而且还居然对他说:
“欢迎大家一齐来哀悼……这个杀戮战场,死在我的刀下,死的人将永垂不朽。”
沙尘看到这种人就头大。
他知道这种人不好对付。
这种人根本不认为杀人劫夺是错事,反而认为这些作为正好证实了他的强大、成功。
他一听到这种话就头痛。
因为说这种话的人必然以为自己是神。
——也当杀人是一种艺术。
要对付这种人相当不易。
唯一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他杀了。
可是要杀这种人往往也要相当的实力。
他一收到李忠顺的报案,马上就率二十名亲信赶了过来。
另外八名,由“灰耳”率领,死守在“名利圈”之外.决不让任何凶徒逍遥法外。
但目前看来,眼前的凶手没有意思逃跑——连一点要逃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居然还作了“邀请”:
“欢迎你们来,”那老叟好像饿极了的人乍见一大盘美食香着一般,兴高采烈的说:
“欢迎你们来一齐死”。
“这‘名利圈’里的惨案,要是少了六扇门的人,只怕还不够轰动,不够隆重,也不足以震撼人心。”雷怖的语气像在庆祝:“幸亏你们来了。”
外面雷声隆隆。
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