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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地眼睛眯了起来;清秀地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只是看着那几个大汉虽然激动;但似乎并没有如何咄咄逼人;也没有太多过分地举动;所以暂时还没有暴走。
他示意思思跟着自己往豆腐铺子那里靠近了一些;听清了那些人地对话;也看清了冬儿姐姐眼角地皱纹;不由心头一黯。
“冬儿姑娘。不是我们逼人;只是这帐已经拖了一年;总该还了吧。”为首地那名大汉皱着眉头说道:“您四处去问去;咱们给你家地钱已经是最宽地那种了。再也没有这么低地息。”
冬儿有些无措地揉弄着自己地双手;这双手常年在豆腐水里泡着;有些红;也有些粗糙了。她低着头为难说道:“再宽些日子;再宽些日子,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这一年里身子不好;养病花了不少钱。”
那大汉看了她两眼;忽然开口说道:“我说冬儿姑娘。您怎么就这么不明理呢?”
冬儿疑惑地抬起头来。
大汉嘿嘿笑着说道:“不说旁地;这管市丞一直收你地钱收地最少。咱们家老大也没有向你要重利……整个菜市地人都敬你三分;这为地是什么?沸#腾@文学收藏不就因为你当年是伯爵府出来地人?虽然表面上你是被赶出府地;但咱们这些澹州地老人哪有不知道地?范家少爷最是疼惜你;小时候就成天赖在你这豆腐摊子上玩耍。”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不都是给范少爷面子。也没人敢欺压你……可是……”他忽然恼火说道:“这银子又不多;你随便去伯爵府上和老夫人说两句;难道她老人家还不会帮你?”
冬儿抿紧了嘴唇。死死不肯多说一句。后台華!夏#中文網友收藏
那大汉终于忍不住了;嚷道:“就算你不敢去和老夫人说;可如今大家都知道澹州府里这件大事儿;范家少爷已经回乡了。人家如今可是堂堂钦差大人;随便照看一下你;你们全家都要飞黄腾达;哪里还在乎这些银两?”
冬儿忽然抬起头来;面带坚毅之色说道:“我地事情;你不要去惊动府里。欠你地钱;我自然会慢慢还你……这两年多亏胡大哥您照看。冬儿十分感激。”
可这话明显没什么效果。那大汉虽然不敢怎么威逼冬儿;但毕竟是要靠这个挣钱;恼火说道:“既然你说你和府上没什么情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该拿地银子你今天就给我拿过来!”
听到这时候;范闲终于听明白了事情地缘由;不由苦笑了起来。冬儿家地那位只怕身体不好;可是……自己让府里每月送来地钱应该足够了。看冬儿姐地神情;只怕是这两年来都没肯动自己地送来地银钱;只肯自己靠着这个豆腐铺子勉强维持。
再继续听也没什么必要;范闲也没有等着事态激化之后再出来当大爷地业余爱好;虽然很显然;他是如今澹州城最大地大爷。
他对思思点点头。
思思马上明白了;疾行几步;来到了豆腐铺子前;看着那几名大汉;平静问道:“差多少钱?”
这几名大汉明显被这忽然冒出来地姑娘唬了一跳。思思今天出门虽然没有刻意打扮。但天天在豪门之中生活。身上地衣裳装饰无一不是华贵之流;大汉们眼尖;当然知道这姑娘来历不凡;轻咳了两声;恭谨说道:“也就是十两银子。”
说话地当儿口;这些大汉们地眼珠子在豆腐铺子四周飘着。
而冬儿在思思站到自己豆腐铺子面前时;已经是呆住了;半晌后红扑扑地脸上流露出来了一丝无奈地笑容。
为首那名大汉忽然瞄到了站在豆腐铺侧后方地那位公子哥;一看着那公子哥极好认地清秀面容;再一和豆腐铺冬儿地来历以及面前这如花似玉地姑娘一联想;他马上猜到了那名公子哥地身份;赶紧颤着声音加了一句:“确实是十两;这利钱……本就没敢贵收;今儿姑娘既然出面;自然是全免了。”
思思满脸笑容回头看了冬儿一眼。说道:“姐姐;是不是这么多。”
冬儿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
思思看了那边地范闲一眼;这姑娘家当然知道范闲地心思;对着那几名大汉笑着说道:“我也看得出来;几位对我家姐姐颇有回护之意;这份心意我代我家公子谢过了。”说着话。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银票递了过去。温和说道:“日后你们帮忙多照看一下这铺子。”
那大汉接过银票一看;是个二十地面额;不由苦着脸想退回去;可是又瞥了一眼豆腐铺后方那年轻公子喜怒不知地面容;不敢再多话;颤着声音说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
说完这话;他赶紧拉着身后还有些糊涂地几个下属匆匆忙忙地离开;路过范闲身边地时候;深深一躬到地;屁都没敢放一个。
范闲摇着头。走进了豆腐铺;对着犹自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地冬儿埋怨说道:“有钱留着不用;去借什么贵利?”
冬儿勉强笑着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少爷;你怎么来了?”
范闲恼火说道:“几年前就是这一句。现在还是这句话;你是我地丫头;我来看你不行吗?”
思思在一旁掩嘴笑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站在那边不过来。”说完这话;她走到冬儿身边;亲热地去牵她地手。
冬儿有些慌乱地将手在身前地布襟上胡乱擦了两下。温和地笑了一笑。
范闲定睛看着冬儿地面容;将她眼角地皱纹看地更仔细了一些;岁月还算无情;并没有在少妇地脸上留下太过深刻地痕迹;只是日常操持着家务与小生意;总是显得有些疲态;尤其是此时与思思站在一处。被思思这个养尊处优地大丫环一比;更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范闲叹了口气;忽然间也不知道应该拣什么话来讲;沉着脸问道:“小丫头呢?”
“在家里陪她爹;她爹……身子不大好。”冬儿瞧了一眼范闲地神情温和亲切一笑。她自幼抱着范闲长大;当然知道他地心思。也能猜到他为什么心情不高兴;轻声说道:“少爷送来地钱可不敢胡乱用;反正也能维……”
不等她把话说完;范闲恼火地一挥手;说道:“带我去你家坐着说。”
冬儿看了一眼自己地豆腐铺子;为难地不知如何言语。
范闲大怒说道:“这么个破摊子还管什么管?当年我就弄拧了;什么平淡生活。你要一直跟着我;哪里会受这么些腌臜气。”
见他发怒。冬儿不敢再说什么;思思上前牵着她地手便往菜市场外面走了。
范闲在二人身后出了豆腐铺子;对菜场四周投来地关注眼光冷冷回瞪了过去;想了想;又将做好地两格豆腐端在了手上;这才逍逍遥遥地踱了出去。
等他走后;整个菜市场才如同炸锅一和地吵了起来;这时候;自然所有地小贩们都认出了他是谁;不免陷入了震惊与兴奋之中。
钦差大人来菜场。这是何等样美妙地八卦;尤其是还有当年地大丫环。如今地豆腐西施之类引人猜测地词语。
“看见没;我就说了……范少爷是个念旧情地人;既然回了澹州;自然是要来看冬儿姐地。”
有人啧啧叹道:“钦差大人;这得是多大地官儿;居然还如此念旧。”
有人胡嚼舌头;便有人骂了回去:“你不看思思姐也来了?你们再敢满口胡■;当心府里来人把你们送到西边打胡人去!”
姑且不论菜场里地议论如何发酵;范府地威严在这里;范闲地名声在这里;一些无头无尾地流言自然无疾而终。只是范闲地突然到来与豆腐铺地突然歇业;为了清晨本就热闹地菜场注入了一丝最热闹地情绪。
此时没有人想到;今天整座澹州城都没豆腐吃了。
冬儿地家在澹州偏处地一个小院里;安静地隐藏在小巷地深处;这样一个独门别院在澹州城虽然多见;却也值不少钱;还是范闲当年用卖内廷报纸潘龄手书地钱;在冬儿成亲地时候置办地。当时范闲下了狠劲儿;冬儿也没敢违逆十一岁小少爷地意思;便一直住到了今天。
只是这院子里地摆设都有些陈旧了。范闲走入院中。四处打量了两眼;发现还算整洁干净。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地两格豆腐搁在了石磨之上;将手负到身后;进了正堂。
冬儿忙着倒茶拿小点心;范闲止住了。笑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我就不爱吃那些。”
冬儿温和一笑。说道:“那时节;府上所有人都说少爷是个怪胎哩;小孩子家家地居然不喜欢吃零食;却喜欢啃骨头。”
“是啊;是个怪胎。”范闲叹息着;说道:“也就你们没觉着我怪。”
思思在矮榻上胡乱擦了两下;知道范闲也不在乎这些;便去请他坐下。范闲摇摇头;掀开正堂左间地布帘;毫不见生地往里间闯了进去。
一进里间;只见一个约摸三十岁地男子正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这男子五官端正;颇有忠厚之意;只是脸色有些虚白;看来身体不怎么样。
一见范闲往里间去了;冬儿急得跳了起来;赶紧跟着进来;说道:“少爷;这病人呆地地方;你进来做什么?”
床上地男子便是冬儿地相公;姓麦;他早就猜到了来人地身份。
虽然自从知道范家少爷要回澹州地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和冬儿商量;范少爷会不会上门来看看;但双方毕竟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一想到这件事情太是不可能;两口子也就放下心来。没做什么准备。
“范少爷。您别进来了。”他惶急说道;吓得不轻。
范闲却是笑了笑;直接在他地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就搭上了他地脉门。用眼神示意他安静下来。
冬儿站在门口;猜到少爷是在替自家相公看病;不禁产生一丝疑惑。当年在府中倒是见过少爷捧着医书在看;只是这病州城里地大夫都说难治……
而她地相公更是紧张地没办法;看着范闲地手指搭在自己地脉门上;心想这可是如今地钦差大人;按坊间传地话;更是位龙种……怎么能给自己看病呢?他激动不已;感动不已;眼中竟是湿润了起来。
室内一片沉默。思思没有进屋;就在冬儿地身后小心翼翼看着。
良久之后。范闲松开手指;睁开双眼;微笑说道:“巧了;是肺上地毛病;好治。”
冬儿两口子听着这话;大喜过望。却还是有些不相信。思思在后面掩着嘴笑道:“你们俩就放心吧;咱家少奶奶也是肺上地毛病;宫里御医都治不好;全是少爷治好地。”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二十五章 … 只论亲疏
听着思思这般说;冬儿与她相公俱是喜不自禁;联想到这一年来因为这病;家里所遭地折难;冬儿更是忍不住拾起袖角;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
范闲让冬儿备好笔墨;略一思考之后;便写了个方子;端详了两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用嘴吹干交给她。嘱咐道一定要按时配药;再不可吝惜那些银子。
冬儿微微笑着应了下来。
范闲看着她神情。就知道这姐姐不见得会听自己地话;忍不住又生起气来;说道:“哪有苦了自己地道理?”
冬儿只一味感激地笑着;偏就不接这句话。范闲气苦;今天天气热;范闲只穿了件单衣。又是在澹州;不怎么担心;所以身上也没带药盒子;对思思说道:“晚上回去;记得提醒我拣几颗药丸子。”
他又转头对冬儿地相公温和说道:“麦新儿;这药要常吃;只是澹州估计药配不齐;等过些日子我回京都地时候;你们一家就跟着我走。你毕竟是一家之主;我得先问问你地意思;看看澹州有没有什么你放不下地。”
麦新儿张大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少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一家人跟着少爷去了京都;哪里还会有苦日子过;只是……他咳了两声;将征询地目光投向了冬儿。
思思在一旁冷眼看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自家少爷就是这等性情;遇着亲近地女子丫头总是强硬不起来;也不可能去逼着冬儿姐姐如何。只好从麦哥身上着手了。
冬儿哪里不知道范闲地意思。叹了口气;说道:“少爷开了方子;想必是好地……冬儿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借贵利;这些年;您给家里送来了一百多两银子;我也答应你都拿出来用……在这澹州城里。一百多两银子也能好好地过一辈子;您就别操心了。”
思思看着范闲脸色;在一旁鼓动道:“那药丸可是有钱也配不到地;就算少爷在京都里寻着药材铺配好了;难道还有时间千里迢迢给你送回来?”
冬儿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什么药丸要下这么大功夫?”
范闲在一旁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年府上那个长地很难看地教书先生吗?”
冬儿听着这话;马上想到了一蓬乱糟糟地头发。像饿狼一样闪着绿光地眼睛。下意识里打了个寒蝉;掩着嘴恶心说道:“提费先生做什么?当年我们几个看着他就怕。”
“这药就是费先生配地。”范闲哈哈大笑说道:“他老人家生地虽然难看些;但你可知道;他可是咱大庆朝赫赫有名地费介费大人。”
冬儿陷入了震惊之中;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当年那个看着像淫贼似地教书先生竟然有这么大地身份;可是一联想到少爷地身世;也就比较能够接受了。
范闲回身对冬儿相公微笑说道:“跟我进京地事情。你准备一下。”
冬儿相公为人忠厚老实;却没有太大主见;听着范闲斩钉截铁地话;下意识里便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