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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秋皱眉说道:“那就难了……”
柳三娘突然凝目说道:“雁秋,你说他带着脂粉气?”
李雁秋点头说道:“是的,大嫂。”
柳三娘转望乐长春,道:“老头子,由这一点想想看。”
乐长春摇头说道:“我不说过了么,我想不出……”
柳三娘淡然一笑,截口说道:“假如把咱们丫头乔妆改扮一番,是不是也是个带着脂粉气的俊哥儿。”
乐长春一怔,愕然说道:“老婆子,你是说……”
柳三娘笑了笑,道:“再想想咱们知道的那些姑娘们。”
乐长春眉锋一皱,点头说道:“还是老婆子行,这我倒没想到,确有点可能……”
头一偏,沉吟着道:“这外城里,咱们知道这值得一提的,只有‘三英缥局’沈桐春那个好女儿,可是沈桐春这老儿对女儿一向管束很严,他绝不会任……”
柳三娘截口说道:“老头子,难道沈桐春那老儿,平日不让他那好女儿出门一步?”
乐长春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他那女儿平日除了喜欢打打猎外,也不像别家的姑娘那么野,整天到处乱跑……”
柳三娘道:“老头子,别忘了,她身边还有个鬼精的丫头小凤。”
乐长春说话,李雁秋心头突然一跳,忙道:“大嫂,您说沈家姑娘身边有个丫头叫小凤?”
柳三娘点头道:“是的,兄弟,怎么?”
李雁秋脸上有点热,忙摇头淡然而笑,道;“没什么,大嫂,我在东来顺碰见的那位,不是沈家姑娘。”
柳三娘愕然说道:“你怎么知道,兄弟,莫非你见过沈家姑娘。”
李雁秋更有点不安,点了点头,道;“匆忙间有过一面之缘……”
接着,他把那夜邂逅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他隐了不少。
听毕,柳三娘点头说道:“那就难怪了你说那位不是……”
乐长春皱眉凝目,道:“兄弟,这多日子了,怎没听你说过?”
李雁秋缓笑说道:“老哥哥,这也值得一提了,事实上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来,直到今夜才有机会,我是听大嫂提那位小凤才想起……”
乐长春没多问,点头沉吟说道:“这么说来,不是沈家丫头……”
李雁秋摇头说道:“不是的,老哥哥。”
乐长春诧声说道:“那么这会是谁……?”
柳三娘插口说道:“雁秋,不管是谁,咱们知道的还好,咱们不知道么那就得小心留意,像这么个莫测高深的人物……”
李雁秋道:“大嫂,我看他没有什么恶意!”
柳三娘微一摇头,道;“兄弟,你是个老江湖了,走南闯北,什么风浪没经过?什么人物没见过?你该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阴诈凶恶,江湖尤甚……”
李雁秋含笑说道:“谢谢大嫂,我知道。”
柳三娘笑了笑,道:“其实,对你,这些话我是多像说……”
“大嫂。”李雁秋道:“比起您来,我的历练究竟差得多……”
乐长春哈哈笑道:“又拍马屁了,瞧,你大嫂乐了。”
柳三娘本来笑意盎然,听得这句话老眼一横,道:“谁像你,处处自以为是,时时自以为了不起……”
乐长春摇头苦笑道:“兄弟,每逢你拍着的时候,我就非挨训不可,看来你以后还是少拍些,我嘛也少开口……”
柳三娘老眼微翻,道:“兄弟,别理他,他从来就没个正经的,下次你再碰上那位,邀他到家里来,他要是个姑娘家,女儿身,绝逃不过你大嫂这双眼。”
李雁秋忙道:“是,大嫂。”’
乐长春突然笑道:“以我看,十有八九,那位是个姑娘家也难怪,雁秋到那儿不是这样,内院,闺阁,都为之轰动……”
李雁秋淡然笑道:“老哥哥,又来了!”’
乐长春偷窥柳三娘一眼,忙转话锋,道:“说真的,兄弟,你知道‘七狼’跟晏二之间,到底有什么……”
李雁秋道:“我正要请教老哥哥。”
“请教我?”乐长春摇头说道:“兄弟,刚才晏二在这儿,你该当面问问他!”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老哥哥,你知道,在座的不只他一个,那不方便!”
乐长春将头刚点,一阵急促步履声自院中响起,文子卫踏着雪,快步行进堂屋,进屋一哈腰,道:“李爷,您有客!”
李雁秋一怔,道:“我有客?”
文子卫点头说道:“是的,李爷来人说要见您。”
乐长春凝目问道:“子卫,是谁,可认识?”
文子卫摇头说道:“大哥,没见过,听是内城来的。”
乐长春一怔,柳三娘急忙说道:“雁秋会不会是……”
李雁秋站了起来,目注文子卫道:“子卫,人在那儿。”
文子卫道:“刚下轿,还在门口。”
李雁秋道:“麻烦一趟,请他进来,我这就出去。”
文子卫应了一声,哈个腰出屋而去。
李雁秋回目说道:“大嫂,我看看去。”
柳三娘忙道:“兄弟,快去吧,如果是他,别忘了招呼我一声。
李雁秋口中答应着,举步要往外走。
乐长春突然站了起来,道:“兄弟,我跟你去。”
李雁秋尚未说话,柳三娘已然瞪眼叱道:“坐下,老头子,你算那一门儿,要是,待会儿有你看的,如今别往前凑合。”
乐长春眉锋一皱,摇头笑道:“兄弟,圣旨难违,你一个人去吧,我不敢出这堂屋。”
李雁秋摇头微笑,举步行了出去。
他刚下院子,前面步履响动,文子卫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李雁秋人目此人,不由一怔,也有点失望。
不是那位“东来顺”楼头美书生,而是个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是糟老头子,穿着可挺气派,很考究,紫缎皮袍黑马褂,五官端正,长髯飘拂,看神态,瞧步履,只消一眼,就令人直觉地感到,此人不寻常。
果然……
文子卫一见李雁秋站在院子里,急步趋前,道:“李爷,这位就是……”
他话犹未完,那老者已跨步跟上,含笑拱起了手,态度大方面稳健。
“李大侠,夜来打扰,自知后突,尚望……”
李雁秋洒脱拱起双手,含笑说道:“岂敢,阁下是……”
老者温文有礼地道;“李大侠,可否容我屋里谈!”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不敢待慢,自当请坐奉茶……”
转望文子卫,道:“子卫,麻烦一趟,书房点上灯,然后沏壶茶。”
文子卫应声而去,老者及时说道:“管家,有劳了!”
李雁秋代文子卫谦逊了一声,含笑举手肃客。
文子卫先进书房点上了灯,李雁秋陪着这位犹不知名的老者随后走到,进书房,老者抬眼四顾,笑道:“满屋书香,乐神医非常人。‘北京城’中这一隅,招牌悬壶这一行,似是太委曲了他。”
李雁秋淡然而笑,道:“李雁秋谨代敝知交谢过。”
老者用手指向四壁,笑道:“请看这些字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手笔,倘说价值,那落俗,也渎犯了这些雅宝,它确属无价。”
李雁秋含笑说道:“阁下是位高明大行家。”
老者摇头说道:“李大侠过奖,敝东家与乐神医有同好,老朽每日随侍左右,日子一久,多少也懂了些!”
李雁秋道:“阁下过谦了。”‘
抬手肃客人座。坐定,文子卫献上热腾腾的香茗,然后告退而去。
李雁秋举杯邀客,轻品一日之后,他含笑说道:“阁下,我请教。”
老者微微一笑,道:“不敢,李大侠,老朽徐文渊,供职军机大臣,大学士张公府中,替张公效些微劳。”
李雁秋一怔,道:“原来阁下是内城大学士张公府中徐师爷……”
老者徐文渊欠身说:“不敢,李大侠,老朽徐文渊!”
李雁秋愕然凝目,道:“徐师爷,李雁秋有此荣幸,以往见过?”
“好说。”徐文渊忙道:“老朽只久仰李大侠威名……”
李雁秋道:“既没见过,也不相识,那么,徐师爷折节辱临之举,诚令我这江湖草莽惶恐不知所措。”
徐文渊道:“李大侠,老朽夜来打扰拜望,虽自知盂浪鲁莽,然系出自一片诚心,容老朽为李大侠了解……”
微微一笑接道:“李大侠,实际上,专诚来拜望李大侠的不是老朽……”
李雁秋诧声说道:“不是徐师爷,莫非另有……”
徐文渊点头说道:“是的,李大侠,不是老朽,而是另有其人!”
李雁秋很快地聊想那位美书生,心想:“难道说他果然住在内城,是自己看错了他……”
心中思忖着,口中却道:“徐师爷,那么是……?”
徐文渊含笑说道:“李大侠,是敝上张公。”
李雁秋心中禁不住又一阵莫明其妙的失望,道:“我明白了,徐师爷是代表贵上张公……”
“不!”徐文渊摇头说道;“李大侠江湖高人豪客,敝上焉敢轻慢,不瞒李大侠说,敝上已经亲自来了……”
李雁秋一怔急道:“怎么,张大人亲自来了,现在何处?”
徐文渊含笑说道:“现在门外轿子里!”
李雁秋连忙站起,道:“徐师爷,这……”
徐文渊微微一笑,道:“李大侠,敝上听说江湖英豪最厌见官,所以不敢冒失造次,特命老朽先来探探李大侠口气。”
李雁秋双眉一扬,道:“张大人与徐师爷这是罪加江湖草莽,李雁秋何许人也,焉敢……徐师爷,这就出外请罪恭迎!”说着,他转身要走。
徐文渊忙站起相拦,道:“李大侠只点了头,敝上便算不虚此行,李大侠倘欲亲出迎,那是替老朽找骂挨……”
李雁秋停步回身,道:“那么,以徐师爷之见?”
徐文渊道:“最好莫惊动,还是由老朽出去请敝上进来,李大快就请在书房门口等一等……”
李雁秋道:“徐师爷,李雁秋岂敢……”
徐文渊含笑截口道;“恐怕李大快还不知道,也会以为老朽是曲意奉承,能蒙李大侠说个见字,敝上已感无上荣幸,且引慰平生。
李雁秋摇头叹道:“李雁秋一个江湖草莽,徐师爷要这么说,我的罪可就大了……”
徐文渊微微一笑,道:“李大侠请稍候,老朽这就去请敝上进来!”
未等李雁秋再开口,他举步行了出去。
李雁秋忙怔立了片刻,随即跟了出去!
他出了书房刚站定,徐文渊领着一位老者行了进来,只有老者一人,未再见有从人亲随!
老者一身便服,装束跟徐文渊差不多,不过,他行规,比徐文渊多了一种在平常人身上找不到的气度,还隐隐有一种自然流露着的官威,难得他满脸的正气!
当然,这位就是那位军机大臣,大学士张英!
李雁秋整衣衫,急步趋前。肃然说道:“江湖草莽李雁秋见过大人,也请恕失迎之罪。”
说着他便要施下礼去!
张英快步而至,伸双手拦住了他.道:“李大侠,老夫今夜私出内城,纯属私人拜会,彼此该算朋友,能见李大侠这等江湖奇豪,老夫也引傲终生,万莫行此俗礼,万莫行此俗礼!”
他如何拦得住李雁秋,到底李雁秋还是躬下身去,按理论礼,那应是双膝落地,大礼拜见。
张英收手叹道:“李大侠这是折煞老夫了!’”
徐文渊适时哈腰摆手:“大人请。”
张英微一点头,伸手拉住李雁秋,道:“敢与李大侠并肩把臂。”
拉着李雁秋行了进去,徐文渊跟在最后!
进了书房,张英落了座,同时摆了手。
李雁秋欠身说道:“大人在此,那有……”
张英截口说道:“李大侠,如今只有主客之别,没有官民之分,倘李大侠如此拘谨,那是视老夫如一般俗官,老夫只有站起。”
李雁秋这才连忙告罪坐下!
他并不是畏官,惧官,而是自谦,是知礼,不亢不卑。
他那里落了座,徐文渊则持坐在张英下首。
坐定,李雁秋谦恭地问道:“大人折节辱临……”
张英一摆手,拦过话头,道:“李大侠,老夫自视颇高,并非一般俗官,适才说过,今夜此行,纯属私人间的拜会,既如此,彼此就该是朋友,李大侠万莫再拘此官民间的俗礼!”
徐文渊含笑也道:“李大侠敝上是这么个人,随便一点好说话,他最心仪的是江湖豪客那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的胆识豪气。”
张英拂髯而笑,微微点头说道:“文渊说得不错,能蒙李大侠点头相见,老夫该是官场宦海第一人,私心欣慰之偿,深感荣幸,并足以引傲终生。”
李雁秋道:“大人这话令江湖草民惶恐……”
张英道:“李大侠,老夫虽身在朝廷,但素慕朱郭,平日自恨身陷宦海,深感飓尺之隔如天涯,无缘结识江湖豪客,武林异人,今夜得赏宿愿,李大侠万莫令我失望才好!”
李雁秋双眉微扬,道:“大人好意,难却也令人敬佩,李雁秋斗胆,只好从命了!”
张英笑道:“这才是,老夫不知李大侠跟乐神医是朋友,闻得李大侠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