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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秋双眉微扬,道:“大人好意,难却也令人敬佩,李雁秋斗胆,只好从命了!”
张英笑道:“这才是,老夫不知李大侠跟乐神医是朋友,闻得李大侠抵京,几经打听才知道侠驾在此,夜来打优,自知鲁莽盂浪,稍时还请大侠向乐神医致意一二!”
李雁秋道:“不敢,敝知交不知是大人驾临,只当是李雁秋的朋友夜访,故未出迎,也请大人海涵恕罪。”
张英摇头笑道:“没有这一说,老夫登门拜访,本应先见主人!但老夭今夜是秘密出城,不欲人知,所怀也事关重大,除李大侠外,也不愿再有人知晓,所以只有在稍时告辞后,请李大侠代为致意转告。”
李雁秋道:“不敢,大人折节辱临,不知……”
张英笑了笑,道:“老夫这就说明来意,不敢让李大侠疑惑过久……”
顿了顿,接道:“李大侠可认得‘河南’‘布衣孟尝’此人?”
李雁秋微愕点头,道;“认得,李雁秋受过受活命大恩,莫非大人也……”
张英微微一笑,道:“不瞒李大侠说,田大侠当年在京里待过时日,跟老夫称得上知交二字,也在老夫府中担任过一个时期的护卫教习,但田大侠过不惯宦海散漫生活,也厌见进出老夫府中的一些面孔,终于回了‘河南’。”
李雁秋“哦”地一声,道:“原来田孟尝跟大人之间还有……”
张英点头说道:“不错!他看老夫不是一般俗官,老夫也敬重他是位英雄。”
李雁秋凝目说道:“大人提他……”
张英含笑说道:“李大侠这趟人京,可是由田英雄处来?”
李雁秋微一点头,笑道:“不错,李雁秋确在田孟尝处桓了几天。”
张英道。“但不知在那几天中,田英雄可曾跟李大快谈过什么大事?”
李雁秋道:“田孟尝说,他在京里有位朋友需要人帮个忙,托我这趟进京顺便替他那位朋友办事……”
张英道:“他可曾对李大使说明,他那位朋友是谁么?”
李雁秋摇头说道:“没有,他只说我抵京后,他那位朋友自会派人跟我连络!”
张英笑道:“那么,李大侠,田英雄的朋友已到了!”
李雁秋微诧说道:“难道说大人就是……”
张英淡然一笑,道:“文渊。”
徐文渊应声站起自袖底取出一封拆了口的信,含笑双手递向李雁秋,道:“这是田英雄写给大人的信,李大侠请过目。”
李雁秋迟疑了一下,欠身接了过来,抽出信笺只一眼,立即抬眼说道:“大人,信是田孟尝亲笔,笺是乐圃山庄用笺,没错。”
张英道:“请李大侠详看内容。”
李雁秋道:“大人,我已经看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田益尝处我又点过了头,请大人吩咐就是。”
说完了话,把信又递还徐文渊。
张英微微一笑,道:“既如此,老夫就直言来意了……”
敛去笑容,脸上神色一片肃穆,道:“李大侠可知先皇当年痴恋董鄂妃事。”
李雁秋道:“恕我斗胆,大人莫非指当日如皋才子冒辟疆的爱侣董小宛。”
张英微一点头,道:“正是,她后来被洪承畴抢夺献进宫后,先皇赐姓董鄂,封为妃,所以老夫称她董鄂妃。”
李雁秋道:“不爱江山爱美人,先皇上痴恋董鄂妃事,缠绵悱恻,有血有泪,其情动天地泣鬼神,只为后世流传一段佳话!”
张英点头说道:“李大侠说得不错,几天下有情人,该同声一哭。
李雁秋疑惑地道:“事隔多年后的今天,大人提起董鄂妃?”
张英轻叹一声,道:“李大侠可知道先皇逊位的事?”
李雁秋摇头说道:“李雁秋一介江湖草民,那知大内宫廷朝廷事?”
张英道;“李大侠说得是,这是大内的隐秘,满朝文武知道内情的,没有几个,先皇的逊位内情是这样的……”
顿了顿,接道:“董鄂妃因为是个汉子进宫,有违大清皇律,也不合大清家法,本来太后是要赐死的,后来经不起皇上的哀求,才被送往西山‘玉泉寺’去,按宫里的规矩,宫人犯罪时,重则立时打死,轻则寄寺崇佛,董鄂妃住进‘玉泉寺’后,自知红颜薄命,便也看破红尘,一心修道,其间皇上曾瞒着太后耳目,前往私会,后来董鄂妃突然不见了……”
李雁秋插口说道:“听说后来‘玉泉寺’后,被一场大火烧成一片焦土,董鄂妃她也被……”
张英摇头说道:“董鄂妃失踪在前,皇上知道了之后,只以为她是成仙而去,不悲反喜,太后只怕此事会把皇上引疯,遂命人到西山放了一把火,谎称烧死了董鄂妃……”
李雁秋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张英接着说道:“那知‘玉泉寺’失火后没多久,皇上也踪了,只在御书房里搜得皇上遗下的手诏,将帝位传放天子……”
李雁秋道:“这么说,皇上并非像晓谕中所说……”
张英截口道;“对外说是皇上急病驾崩,实际上皇上是失踪了。”
李雁秋眉锋微皱,道:“大人提这件事是……”
张英道:“老夫奉密旨,特请李大侠找寻皇上。”
李雁秋呆了一呆,道:“大人,事隔多年,大内怎……”
张英道:“这有不得已的内情!”
李雁秋道:“莫非大内有意迎回……”
张英摇头说道:“当今已登基多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是为此。”
李雁秋微愕说道:“那么是为……”
张英道:“当今几位钦命大臣均能尽辅佐之责,唯独熬拜依老卖老,欺君压臣,皇上拿他没办法,所以想找着先皇,请先皇下一手诏,指明钦命大臣,以便对付熬拜。”
李雁秋愕然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张英道:“只要手诏中没有熬拜的名字,皇上就可以放手对付熬拜!”
李雁秋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没想到连皇上也有所……”
张英道:“只因为他仗恃着是先皇的老臣,当今便拿他可无奈何!”
李雁秋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所以折节辱临,就是为这……”
张英截口说道:“这是其一,另外还有一件跟此事有关之事!”
李雁秋道:“大人请说,李雁秋洗耳恭听。”
九
“好说。”张英双眉一扬,道:“皇上接格密报,鳌拜搅权纳贿,结党营私,有谋朝篡位之心,所以想借重李大侠证据,并除去他的党羽。”
李雁秋脸色微变,道:“大人,这就是第二件事?”
张英点头说道:“是的,李大侠,倘得李大侠鼎力,找着先皇除去熬拜,不但李大侠臣功在朝廷,而且朝廷幸甚万民幸……”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我只是个江湖草莽……”
张英道:“但李大使却是天下皆知的侠义英雄。”
李雁秋摇头笑道:“大人,官家悬赏万两,要得只是李雁秋一颗脑袋,李雁秋称不得侠义二字。”
张英道:“李大侠,地方官府湖涂……”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江湖至大,不乏奇人能士,李雁秋不过……”
张英道:“江湖虽大,异人能土无多,但非李大侠不足以成此两事,要不然田英雄不会向老夫推荐李大侠。”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前者是大人看重,后者,田孟尝他陷我于不义。”
张英道:“李大侠这话……”
李雁秋淡淡笑道:“大人该知道,江湖人素不过问官家事,也跟官家素称对头,这种事让李雁秋如何能伸手?”
张英点头说道:“固然,老夫也熟知这情形,但万请李大侠顾念朝廷……”
李雁秋微微摇头说道:“大人,恕我斗胆,李雁秋不避杀头罪,当今这朝廷,非天下万民之朝廷,国仇家恨尚待……”
徐文渊大惊失色,忙道:“李大侠……”
李雁秋含笑说道:“多谢徐师爷,李雁秋不怕什么!”
徐文渊惊慌地望向张英,张英乾咬一声,道:“缅怀先朝,心念故国,这是应该的,李大侠令人敬佩。”
李雁秋淡淡笑道:“大人好说,大人不加降罪,李雁秋已感万幸。”
张英老脸微红,乾咳说道:“只是,李大侠……”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大人,这件事李雁秋碍难从命,请大人另请高明。”
张英站了起来,徐文渊也忙跟着站起,张英道:“李大侠……”
李雁秋缓缓站起,道:“大人,你这不是找我帮忙,而是送我上刀刃,陷我于万劫不复。”
张英微愕说道:“李大侠这话……”
李雁秋淡淡说道:“倘若我答应了这件事,大人可知道,江湖会对我怎么看,他们会拿我怎么辨,再说得大一些……”
张英忙道:“李大侠,老夫也是汉……”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不敢指及大人,请大人自忖该不该找我!”
张英老脸通红,强笑说道:“李大侠,这老夫自知,但老夫身受……”
李雁秋截口说道:“大人,我不敢再提别的,一句话,这件事碍虽从命,大人请另请高明!”
张英脸色一变,猛可里须发皆动,道:“李大侠,老夫身奉密旨,在皇上面前也夺下海口……”
李雁秋淡淡说道:“大人,姑不论整个江湖,眼下北京城便卧虎藏龙,大人只消另外访一访,谅必不难……”
张英颤声说道:“李大侠,老夫这里跪下了!”
说着,他竟当真要跪!
李雁秋双眉一扬,道:“大人朝廷重臣,这是折煞草民,倘大人如此相逼,李雁秋马上离此回到江湖去!”
这一句话吓住了张英,他没敢往下跪地深知江湖豪客英雄本色,说得出做得到,他唯恐逼走了这位奇客,他低下了头,身形颤抖,须发皆动。
李雁秋道:“我不敢耽误大人机要公干,大人请回府另谋……”
张英猛然抬头,老泪已然满面,道:“只要李大快点个头,任何条件……”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看错了人,李雁秋淡泊名利无所要。”
张英见李雁秋执意不肯,又低下了头,但旋即他又突然仰起了泪渍纵横的老脸,颤声说道:“李大侠要老夫如何见皇……”
李雁秋道:“大人,我刚说过……”
徐文渊突然说道:“李大侠,大人一再苦求,您何忍……”
李雁秋双目一睁,道:“徐师爷,你虽不是江湖人,但你总该是个汉族世胄先朝遣民。”
徐文渊老脸通红道:“只是李大侠在‘乐圃山庄’点过头,亲口答应……”
李雁秋脸色一变,道:“休提田孟尝,我当时并不知道是……”
徐文渊道:“固然,李大使当时并不知道内情,但李大侠便是江湖奇豪,就该知道英雄大丈夫,轻死重一诺,就算田英雄陷大侠于不义,但他对李大侠有活命大恩……”
李雁秋扬眉冷笑,道:“徐师爷以此扣我。”
“不敢。”徐文渊道:“徐文渊的话,请李大侠仔细想想。”
李雁秋勃然色变,目中寒芒方闪,但刹时间他敛去威态,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淡淡说道:“从现在起,我李雁秋没有田孟尝这个朋友。”
徐文渊一惊忙道:“李大侠……”
李雁秋一摆手,道:“李雁秋从现在起不欠他的,这两件事我接下了,二位请回府吧。”
张英与徐文渊可绝没想到转眼之间有那么大的转变,绝没想到后来的那么容易,呆了一呆,急道:“李大侠,真……”
李雁秋截口说道:“徐师爷说得好,英雄轻死重一诺,大丈夫一言既出如山似鼎,二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英与徐文渊大喜,张英老泪泉涌,躬身哈腰,一个劲儿地称谢,徐文渊也陪着说了一阵。
李雁秋方待说话,张英突然喝道:“文渊,把东西呈交李大侠。”
徐文渊应了一声,连忙从袖底取出一物,那是一张大红烫金帖子,他满脸陪笑,双手呈上李雁秋。
张英一旁陪笑说道:“李大侠,些微薄酬,不成敬意,尚请李大侠笑纳,事成之后,尚有御赐……”
李雁秋脸色微变,淡然笑道:“张大人,李雁秋所以点头,不在求酬,只在还田孟尝这笔债,所以我请大人在我没改变心意之前,把这收回去。”
徐文渊尴尬在了那儿,送也不是,收也不是,张英连忙陪上一脸窘笑,道:“李大侠……”
李雁秋截口说道:“大人,李雁秋倘索酬挽救一个朝廷,酬将不止放此。”
张英迟疑了一下,猛然点头道:“既如此,那么老夫把这份礼撤回,老夫离此后,马上进宫见皇上,请皇上下旨立即中止各地对李大侠的……”
李雁秋摇头说道:“不必,大人好意我心领,我不在乎官家对我怎么样,李雁秋行事但求无愧放心,不管世情之毁誉褒贬,官家到处悬赏缉拿李慕凡,让官家尽管悬赏缉拿他的。”
张英老眼一睁,道:“这怎么行,李大侠如今是替官家做事……”
“大人错了。”李雁秋淡淡说道:“我这不是在替官家做事,若提官家,李雁秋没有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