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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敖楚戈道:“不可太贪,何况贪的又是不该贪之物?日子过得去,也就凑合着过吧,人的欲望无穷尽,若是一味想要金山银海,离着灾难也就不远了……”萧铮瞪着眼道:“我不须要你来教训……”敖楚戈双目中的光辉非常柔和,他轻轻地道:“打消这个念头,老友,只要你们不再逼我,我们仍是象以前一样的和谐亲挚,我可以把今天的一切不愉快都忘记,让我们重新开始团聚在一起……”萧挣怒道:“你在做梦!”
敖楚戈微喟道:“老萧,不要太死心眼,你们如果真的得到了那颗‘幻星’,真的坑害了我与我二叔,难道你们就会得到乐趣?”萧挣气冲冲地道:“至少我们会过得更好,至少也除了心中一口怨气!”
敖楚戈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萧,而仇恨也是焚毁人类灵智的一大恶毒工具,你和他们,为什么不多想想?”萧铮重重一哼,道,“除了依照我们的方式去做,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敖楚戈道:“怕是你们的‘方式’行不通。”
萧铮愤然道:“如你所说,等着瞧吧,看你到了最后屈不屈服,低不低头!”
忽然,敖楚戈站了起来,走近萧铮。
惊恐又加上迷惑,萧挣大喊:“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没有答理,敖楚戈开始搜查萧挣的身上,他搜得非常仔细,先是摸出一串钥匙,然后是一包茶沫儿,几封汗湿揉皱的书信,三五块碎银,几枚制钱,最后,是一叠当票。
敖楚戈翻阅那叠当票,有十几张之多,当掉的东西有男人用的玉佩、板指、琥珀带扣、金环练,女人用的翠镯、玉簪、金钡、项练、饰花,还有成捆的布边,打包的南货,到了后面几张,居然出现了衣裳、罩袍,甚至尚有靴鞋,内容之丰之杂,确中洋洋大观,匪夷所思。
接着,敖楚戈检规入当的日期——差不多都是最近几个月以内的日子,有一张更是三天前的期限,东西的当价却不算高,或者百两银子,或者八十两银子,也有的数目不成“两”的基额,甚亦有几串制钱的。
查阅着这叠当票,不禁使人连想到那当者满面的饥容,瘦凌凌的身形,那风霜凄苦的模样,票额越少,便越感觉到当者的窘迫与饥饿之状,连那辘辘空腹的响声,似乎隐约在耳了。
上百两银子不少,一两串制钱亦可裹腹,但是,这种数目,用在五方个或许更多的人身上,加上时间的因素,却就不算怎么丰裕了。
看样子,敖楚戈的这些个“老友”们,景况的确不好;敖楚戈也知道他们都是惯于大手大脚花钱的人,而落到今天居然为了几串制钱也要上当铺的情况,只怕那等窘态,也就相当可观了。
不消说,当布匹,南货,当女人的饰物,这必是他们沿途做点“小生意”的所得,但,论到奇Qīsuū。сom书当男人所用的佩饰甚至衣袍靴鞋,恐怕除了别人的以外,连他们自己的东西也一遭送进“娘舅家”暂存了。
竟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敖楚戈有些为他的“老友”们感到心酸。
他俯下腰,细细查看萧铮身上所着的衣衫——这袭衣衫瞧上去是相当新的。但质料却不好,粗陋得很,而且,剪栽得也不合体,敖楚戈翻开内襟检视,内襟上,赫然写着名字,但,却是个陌生的名字,不是萧铮的!”这说明了一点——衣裳不是萧铮本人的,当然他不会去偷,至少却是抢来或硬在人身上剥下来,最低限度,也是他在估衣旧货摊上买的便宜货色!
默默地,敖楚戈在沉思,脸上的表情在些阴晦苦涩……萧铮已是脸红脖子粗,他用力挣扎,想动,但因穴道受制,除了只换来一阵阵的抽搐与抖索外,却是无法再做更大幅度的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敖楚戈搜净了身,眼睁睁地目睹敖楚戈在查阅那些令人沮丧尴尬的“秘密”,那些代表着贫困,潦倒,以及窘迫的证据。
在面孔的涨赤之中,萧铮有着掩隐不住的羞辱赧然之色,就好象一个空心佬官在场面上前充壳子,却被人当堂拆穿底细一样,那种窘态,恨不能找条地缝钻将进去,简直窝囊极了,泄气极了……片刻后,敖楚戈又将从萧铮身上搜出的东西一一放回了萧诤的荷包里;他背负着手,神色凝重地在屋中来回蹀踱起来。
再也忍不住了,萧挣双颊上扯,扁着嘴巴,如同带着哭腔般叫骂:“敖楚戈,你这个天打雷劈的野种,你搜我的身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看看我还衬多大个家当,多厚的身底么?你是想搜刮我几文或是要账舍我几文?娘的皮,你是要我好看,要我出丑呀?黑心黑肝的恶棍,杀人不用刀的刽子手,你‘一笑见煞’,不笑也一样能整死人碍……”敖楚戈没有反应,形态却是焦燥又苦闷的,他仍然踱步不停……”吸着气,萧铮又声嘶力竭地拉开嗓门骂:“老子也不怕丢人现眼,我们是穷,不错,日子难过,也是不错,你既然横了心抖漏我们的底,我们也就无啥好硬充的了,但至少,我们还有血性,有骨气,有志节,不似你这狗娘养的,出卖朋友,双手染血,在那把奸刁阴毒伞下过消遥日子,我们也看不中你那几文臭钱,你充其量只是个江湖上的市僧,武林中的暴发户,没什么了不起……”敖楚戈倏然回身,冷叱道:“住口!”正在滔滔叫骂的萧挣,被敖楚戈这声冷厉尖锐的喝叱惊得一颤,他本来还想逞强继续下去,但是,却好象一盆火里兜头浇上了大桶冷水,再也提不起那股子热辣辣的劲道来了。
萧铮也说不出为什么他竟会这样畏慑于敖楚戈的厉色之下,可是事实上他硬是有些寒栗,要想再鼓起心里头的一片火气,偏偏就冷嗖嗖地觉得泛凉,双眼望过去,敖楚戈的神色竟然也现得那等的杀气腾腾,阴云密布!冷森地,敖楚戈道:“不要烦我,老萧,漫骂叫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尤其在我心头不宁的时候,你这样吵扰纠缠,只怕就会给你带来意外!”
萧铮舔舔嘴唇,中气不足地道:“我业已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又岂会畏惧于你的恫吓?”敖楚戈重重地道:“别在我面前充英雄,似你此类字号的人物,我见得多了!”
咬咬牙,萧铮道:“像你这种背义轻信的角色是少有!”
注视着对方,敖楚戈缓缓地道:“老萧,你不能上你那张臭嘴安静一下么?我要独自思考一个问题,非常重要的问题,你莫要逼得我封你的嘴!”
萧铮的面孔上掠过一抹惊惶之色,他圆睁双眼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思量如何暗算他们,如何谋害他们!敖楚戈,你这狠心狗肺的东西,我不会让你得逞,我拼了一死,也要阻止你的毒计,揭发你的阴谋!”
敖楚戈寒着脸道:“你少在那里自作聪明!”
萧铮鼓足勇气道:“好个赶尽杀绝的刽子手,屠夫,敖楚戈,你不用妄想你的阴毒陷阱能够派上用场,我会警告他们,叫他们小心你的圈套!”
敖楚戈忽然笑了:“你怎么晓得我是在盘算设陷阱,摆圈套?而你又如何去警告他们各位小心?”窒了窒,萧铮张口结舌了一会,方始悻悻地道:“我自有法子……总之,我不可能任你陷害他们……”敖楚戈道:“老萧,打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样精明?居然可以猜中人家的意念,看透别人的心事,尤其连我的打算你也能未卜先知?”萧铮十分勉强地道:“你在想什么,不用猜,包管是在思付出什么歪点子坑害我们其他的伙计,除非白痴才会看不出来……”冷冷一笑,敖楚戈道:“若是你猜错了呢?”咽了口唾液,萧挣硬着头皮道:“我不会猜错……”眉毛扬了扬,敖楚戈椰榆地道:“老萧,八年以来,你进步不多,委实不多,唯一学到的,只是那桩‘自作聪明’,要是你料事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准确,现在,你就不会受制于此;你不是白痴,但比白痴也好不到哪里!”
萧铮切齿道:“姓敖的,叫你损我吧,你也损不了多久了,他们即将赶来将你大分八块,挫骨扬灰!”
笑笑——一种极度不屑的笑,敖楚戈道:“很快你就会明白,你所期望的这种现象是否可以成为事实。老萧,好生地祈祷吧,有时候,不如意的结果往往比人们所希冀的结果要占更大的比例。”
萧铮不甘不屈地顶驳:“这只是你自己的以为。你……”突然,敖楚戈身形微闪,也没见他伸臂抬腕,萧铮的语尾已蓦地咽噎回去,嘴巴僵硬的半张着,却已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表情是严肃又冷漠,敖楚戈低沉地道:“我不得不点住的‘哑穴’,老萧,你话太多,而且很可能制造出一场流血的误会,因此,你还是安静一点较佳。”
一对眼珠子像铜铃一样向外凸突着,面孔上的肌肉也在不住痉挛,萧铮此刻的情绪显然很激动,很焦灼,但他除了产生这种局部性的小反应之外,其他却无能为力,丝毫也无能为力。
点点头,敖楚戈道:“不错,他们来了。”
萧铮的身子痛苦地扭动了一下,面色更加焦惶,凸突的眼球上充满了恐怖愤怒的意韵,汗水也自额头下淌……敖楚戈慢慢地道:“马蹄声大概包着棉布套子,很难说,约在十丈外远近停顿住了,他们应该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下马才对,三十丈左右的距离,避不开我的听觉,五百步开外,或许可以混蒙过去,他们太相信马蹄上包着的棉布套了……”萧铮喘息急促,神态焦惊之至,他侧耳静听,额两边的太阳穴不住跳动,汗水涔涔,连唇角也一下又一下的抽搐个不停。
他紧张极了,惶恐极了,可是,直到现在,他拼命聆听,却仍然是什么特别的声响也没有听到。
敖楚戈笑笑,道:“你还没有感觉到什么。是么?这或是你的功力较差于我,但更重要的却是受到你自己心绪不宁,情态焦燥的影响,以你的修为及辩音造诣来说,你已应该查觉了点端倪的。”
萧铮的表情更见忧迫,呼吸越发急促了。
敖楚戈轻轻地道:“来的只有两个人,唐全不在,这两个人或许是章淦、武海青,白羽三位中的两位,判断来人的身手,都有相当深厚的武功根底……”停顿了一下,他又小声道:“眼前,他们只隔这里不及三丈了、他们很小心,几乎是一步一伏,呢,颇有颤颤惊惊,如履薄冰的味道……”静默地聆听着,敖楚戈似乎是在向萧铮讲解着什么学术或技艺上的问题一样:“这两个人是分成两个不同的方向朝我们这里摸进,他们潜行的速度很快,却极其谨慎……一个正对着前门,另一个,晤,往后绕过来了……绕来后面的这个人轻身术要比前门的那一位要高明些,我想,那是章淦……”。
说着话,他忽然将竹椅上的萧铮搬移着在朝墙壁,同时,将萧铮的两条脚翘搁到前面的一张白木方桌上,然后,他又把自己的那只大酒囊塞入了了萧锋手中,弄停当了,他一矮身、钻进了桌底。
萧铮全身的血液都似在沸腾,心脏全要鼓炸了,他惊急交加的诅咒着,叫骂着.用尽一切恶毒的字眼来形容敖楚戈一一但是,这些愤怒的表示却只能在他肚皮里打转,一个字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能动,不能出声,身子是麻痹的,嘴巴是僵硬的,连舌头都没有法子转搅一下,他痛苦极了,惶忧不已,但,他一点门道也使不出!
任何不知情的入从外在看到萧铮的样子,都绝不会相信他正陷入惊恐忧急的窘境中——他双脚高翘,仰头半躺,手上还拿着大酒囊,纯系一派悠然自得,快活舒畅的姿态,甚至更带着几分倔傲跋扈的意味,瞧上去,明确显示出他的狂放嚣张气势来,好像屋子的主人是他的属下,或是被他征服,或是受到他的压制一般,在全是高高于上的强者架子。
是的,若由他的同伙看来,就更有这么股子味道了。
敌楚戈便希望萧挣的伙伴产生这种误解——以为萧铮业已慑服了他,控制了他,可以将他颐指意使,无所顾虑了。
在桌下,敖楚戈屏息如寂;
半晌。
敖楚戈由外面前后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细碎声息判断,那两个不速之客已经掩近了,他们现在一定是在窥伺、在迷惑、在推测、在等待、他们须要给自己下个结论—一一屋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过了一会,寂静中,在轻微的呼吸声隐约。
忽然,前门边有一个抑压着的嗓音飘了进了进来:“老萧,是你么?”萧铮自是不能回话,无法表示—一—但桌下的敖楚戈却执着萧铮那只拿着酒囊的左手,往上扬了扬,像是十分吃力又懒散的扬了扬,同时,他也代替这位老友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依晤声,宛似喝醉了的人所慢于发出的那种酒呓。
门外的人好像—直在窥探着,这时,那人似乎略略宽了心,却仍然十分警惕地没有动作,低促地又在说话:“你喝多了不是?老萧,姓敖的呢?姓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