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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任我杀终于还是回来了!
叶逸秋的脸上,坚毅和冷漠依然,但杀气却明显淡了许多;眼中那一抹忧郁犹在,却比以前多了一丝哀伤和无奈。
他变了,从前的他,就像是一把欲待出鞘、杀气腾腾的刀,但现在,这把刀的锋芒已渐渐黯淡了下去。
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是沉痛的回忆,还是因为他已经历了太多的人世沧桑?
这数月以来,想必他是孤独的,没有朋友的相伴,也没有杀戮的烦扰,只有酒,只有那些伤痛的、快乐的回忆。
欧阳情痴痴地瞧着叶逸秋,眼神是如此迷离而温柔,心中却有一种刺痛的感觉。
燕重衣的身子也像是一支标枪般站得笔直,杀气犹在,人亦更冷。他的心,是否已被友情的温度融化?他的血,是否已因友情的升华正在燃烧?
“我回来了!”叶逸秋笑了笑,缓缓说道。
回来了?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刀两断”回来了,还是一个已经改变了的任我杀?
燕重衣没有笑,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声音冰冷如霜:“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一个浪子,浪迹天涯是他的宿命;一个杀手,始终都是无法抛弃江湖的。”叶逸秋长长叹了口气。
燕重衣抬起目光,缓缓道:“你还是个杀手?”
“我是,从来都是。”
“你的杀气呢?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杀气?”
叶逸秋慢慢地垂下了目光,默然无语。
“我看得出来,你的杀气已被某些东西消磨殆尽。作为杀手,如果失去了杀气,那是种很可怕的事情。”燕重衣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起来,沉声道,“一个毫无斗志的杀手,往往都会面临另一种困境。”
杀气是杀手必备的条件之一,只有充满信心,才能在杀人的时候减少一些错误。
叶逸秋咬紧了牙,一言不发。
“你是否已经厌倦了杀人?”燕重衣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和缓了些。
叶逸秋没有否认,这一点他已经不必否认。
“你是否又明白,你不杀人,就只有等着别人来杀你?”
杀人和被杀,是杀手的命运。叶逸秋自然明白,但他更了解血腥给这人世间带来的仇恨,屠杀给这江湖带来的灾难。
“虽然我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发生了这种改变,但这一次,你根本不该回来。”
“我不能不回来。”叶逸秋叹了口气,苦笑道。
他的确不能不回来。这江湖已被他一个人和一把刀,搅得满城风雨,波澜起伏,他怎么可以继续选择逃避?
江湖风云,瞬间万变,决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就好像没有人能轻易改变命运。然而他却已经做到了,完成了从蚕蛹蜕变成飞蛾的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昔日的杀手“一刀两断”任我杀,今日已成另类的英雄,这世上,有几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又有几人能有这种机会?既然一切都来之不易,为什么要轻易放弃?
“你回来,又能如何?”燕重衣轻叹道。
“至少,我可以了结我自己的私人恩怨。”叶逸秋沉吟着道,“或者,还可以改变一些事情。”
“你能改变什么?”燕重衣摇头苦笑道,“你是不是已经听说过,江湖上关于你的一些传闻?”
“有时候,所谓的流言也未必都是假的。”
“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出卖了你的雇主?”燕重衣脸色一变,摇了摇头,缓缓道,“这种事,已经违背了我们这一行的行规,你并不是这种人。”
“此事虽非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但和我有间接的关系。”
“什么关系?”
“燕大哥,你知道我有一个习惯,每杀一个人,我都会做一次详细的记录。”
“你是说杀人日记?”燕重衣皱了皱眉,点头道,“你的确提起过。”
“你和米兄都曾经劝诫过我,不该把这江湖上的仇恨和杀戮都记录下来,因为在杀人日记里面,写着太多太多别人的秘密,一旦遗落江湖,后果可想而知。”
“那个时候,江湖上必然又将发生一些大变故,而你,就成了罪魁祸首。”
“如果我的朋友得到它,自然不至于这么做。但是我的敌人得到它的话,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一定会把这些秘密公诸于世。”
“可是他有什么好处?”
“有两个好处。”燕重衣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其一,他可以假借他人之手,将你除去;其二,还可以挑起祸端,搅乱江湖。”
叶逸秋长叹一声,苦笑道:“这的确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划。”
“等一等!”燕重衣似乎想起了什么,拧眉问道,“这本杀人日记,现在是不是已经不见了?”
“是!”叶逸秋苦笑道,“在我决定回南方的时候,它就已经丢了。”
“你认为这本杀人日记已落在你的敌人手中?”
“是!他已经给我制造了许多麻烦,每一个麻烦都足以使我致命。”叶逸秋无奈地叹道。
“你的敌人虽然不少,但真正想要你的命的人却不多。”欧阳情缓缓走过来,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认为这个人会是谁?”
叶逸秋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逍遥宫的时候,钟涛曾经交给我一封信?”
“嗯!”欧阳情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每个人都沉浸在叶梦君死亡的哀痛中,谁都没有提及那封信的内容。
“信上说,杀人日记已经落在他们的手里。”叶逸秋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们还说,他们绝不会让紫罗兰夫人白死,一定会回来报仇。”
“既然杀人日记已经落在他们的手里,所有的秘密自然就是他们泄露出去的。”欧阳情轻叹着道,“这是他们的借刀杀人之计。”
“从飞龙镇到金陵,这一路来我还发现几件很奇怪的事情。”叶逸秋长出一口气,缓缓道,“我遇见了钟涛,他正在打听宋终的下落。”
“他们本是一伙的,钟涛为什么要找他?”欧阳情蹙眉问道。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叶逸秋摇头道,“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后来发生的事,却更匪夷所思。”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遇见了‘卜仙’胡来。”
“胡先生?难道他和宋终那些人也有关系?”
“没有关系。”叶逸秋叹了口气,“可是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他知道什么?”
“宋终那些人在投靠紫罗兰夫人之前的真正身份。”
“他们真正的身份?”欧阳情又蹙起了眉头,“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燕重衣跌足叹道:“事关重大,你怎么能忽略任何一个问题?”
“我来不及。”叶逸秋苦笑着叹道,“因为……如果一个人知道得太多了,往往都会活不长的。”
“你是说……”燕重衣怔怔道,“胡来已经死了?”
“是,他死了。”叶逸秋无奈地摇摇头,“在未说出那个秘密之前,他就已经被杀人灭口。”
“凶手是什么人?”
“‘铁蝎子’赵奇。”
“他为什么要杀死胡来?”
“不知道,因为他也已经死了,同样是杀人灭口。”
“那么他又是死在何人手里?”燕重衣摇摇头,苦笑道,“这件事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凶手是谁,我不敢肯定,但我能确定他是中了阴婆子的‘冰魄之毒’而死的。”
“阴婆子?难道阴婆子就是凶手?”
“根据我的推测,凶手不会是阴婆子。”叶逸秋摇摇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赵奇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充满了怀疑和恐惧,我想凶手一定是他认识的人,他至死也不相信这人居然会下手杀了他。”
“那么你觉得这个凶手会是谁?”
“我不知道。”叶逸秋垂着头,若有所思,“这几个人本来毫无关系,但从这件事看来,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场经过深思熟虑的阴谋。”
“等一等!”燕重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在飞龙镇,我曾经和阴婆子交过手,她一直都在找你,她是怎么知道你的行踪的?”
“泄露了我的行踪的人,是钟涛。”
“这么说……”燕重衣沉吟着道,“莫非钟涛就是那个杀人凶手?也许,杀人日记也在他的手里。”
“燕大哥何以肯定?”
“你说过,是钟涛泄露你的踪迹,由此可见,他和赵奇也是认识的,赵奇杀死胡来之后,他又用阴婆子的毒药杀死了赵奇。”燕重衣缓缓说道,“这件事表面看来似乎有些偶然,但也实在太巧合,仔细想一想,却又觉得这是必然。”
“钟涛形迹已露,如果胡来临死前想说的秘密和他有关,他也用不着杀人灭口。”叶逸秋摇摇头说道。
“如果不是他,凶手岂非另有其人?”
“不错,而且这个凶手我和你都见过,也已经交过手。”
“我们都见过?”燕重衣不解地道。
“他亲口承认的,他说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他!”燕重衣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车夫,拧紧了眉,缓缓说道,“他已经去找过你么?”
“他杀死了吕氏兄弟,还追杀宋大小姐……”
“吕氏兄弟是什么人?”
“山西吕家,‘魔手’吕奉祖的子弟。”
“那么宋大小姐又是谁?”欧阳情忍不住问道。
“飞龙堡宋飞腾的女儿。”
“你……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欧阳情眼波依然如水般温柔,眉头却已拧紧。
叶逸秋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缓缓说道:“从我出道以来,还未碰到过一个像那个人一样可怕的对手,他的武功,实在高深莫测。”
“如果只是比武较技,我恐怕连他五十招都接不住。”燕重衣苦笑道。
“我和钟涛也已经交过手,我敢肯定,他和凶手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叶逸秋目光闪动,脸上又露出种自信之色,“我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的目的,绝不是只想为紫罗兰夫人报仇。”
“不错,他们四处散播你的秘密,正是利用某些人报仇心切的弱点,让这些人与你互相残杀,然后他们再倾巢而出,逐个击破,达到最终的目的。”燕重衣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一统江湖,成为武林霸主而已,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棋子。”
“只要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到,迟早都会出现的,再狡猾的狐狸,也不可能不露出尾巴。”欧阳情笑了笑,悠悠道,“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啪、啪、啪……”一阵响亮而刺耳的掌声连续响起,左丘权一脸讥屑之色,冷笑道:“好戏,好戏,真是一场好戏!”
叶逸秋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像一把刀盯在左丘权脸上。
左丘权满脸不在乎的样子,悠悠道:“你们的戏做完了么?真是精彩绝伦。老夫保证,这辈子还从未看过如此妙绝天下的好戏。”
“做戏?”叶逸秋沉声道,“你觉得我们像戏子么?”
“你们一唱一和,本来就是串通好了做给别人看的,不是么?”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杀害了柳少侠和衿公子,这是不争之事实,现在少林和武当两大门派已兴师门罪来了,为了推卸责任,所以你就编出这个故事,企图蒙混过关,好让他们放你一马。”左丘权仰天一声长笑,悠悠道,“这的确是个天衣无缝的好计,只可惜这把戏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老夫。”
“你是谁?”叶逸秋沉声道,“我好像从未见过你这个人,莫非我们之间也有什么仇恨?”
“本来没有,但现在就不同了。”左丘权脸色一凛,沉声道,“因为你是‘一刀两断’任我杀,老夫是‘急公好义’左丘权。”
“左丘权?没听说过。”叶逸秋看了欧阳情一眼,微笑道,“你知道这个人么?”
欧阳情嫣然一笑,缓缓道:“‘急公好义’左丘大侠,一生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专喜为他人打抱不平,主持公道。这江湖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少不了两肋插刀、拔苗助长……”
说到“两肋插刀、拔苗助长”这八个字时,她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这意思几乎每个人都能明白,其实正是说他借侠义之名,煽风点火,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越发不可收拾。
左丘权的脸色瞬息数变,手背上的青筋像蚯蚓般一条条浮现。
“哦?”叶逸秋笑了笑,故意摇头叹道,“原来又是个欺世盗名、假仁假义之辈。”
欧阳情目光也变得有些讥屑,带着几许轻蔑,声音却温柔如一缕薰人欲醉的春风:“是否欺世盗名,道貌岸然,姑且不论,但此人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弄虚作假,扮猪吃老虎。”
“这种人可真的有趣极了。”
“有趣?”欧阳情摇摇头,正色道,“我看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有多危险?”
“当你筋疲力尽、又饥又渴的时候,突然遇见一匹穷凶极恶的饿狼,这是不是一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