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今,她纵鞭跃马,向张掖方向奔驰。她出来得本比陈澌与张九常他们都早两天,可她在看到甘凉大将军的先头部队已到达黑泉后,就折返报信,如此危机,她必须让大哥早早知道。然后,她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刺杀张武威!凭什么他们有军队就认为道理都在他们一边?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与陈澌赌气的成份到底有多少,她不想这么多。她负气地想:即然你能到草原来把大哥他们和自己的生活闹得一塌糊涂,为什么我就不能到你们这边杀一两个贼官!
可她在路上又听到了一个草原女子被劫的消息,她一路探访,捉住黑泉的一个军官,拒他的描述,她已知道被捉的就是她的好姐妹九月儿。虽然九月儿一直叫她小姐,她有时也会对她发发小姐脾气,但在心中,她实是把九月儿已当做姐妹看待。九月儿和她是不同的,她有着她所绝没有的那种女子的温婉,那种温婉似已浸到了她的骨里,李小妹对此虽然有时不屑,但有时,看着九月儿那细眉细眼细细的温柔,心底、会有一种别样的羡慕与喜欢。她决不能容自己的姐妹再落入那群虎狼之手。九月儿是无力的,她的命本已很苦,她是她的姐妹,她不能容她再受到伤害。
下午时分,她就碰到了张九常几个,也听说了陈澌已出马来救那个被劫的女子,他们都还以为被捉的是她。想到陈澌这么快飞马来救,不知怎么,她的心里就还是有些喜欢,但她的骄傲也被触动,心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怒与愤火,怒想:你已拒绝了我的一箭,那你还来救什么,我李小妹和我李小妹的人都与你无干!然后她就飞马赶来。其实她休息时已远远看到陈澌载着九月儿单车奔过,但她没有叫,她依旧要去刺杀那个甘凉大将军,在她心底,她已把甘凉大将军看做了陈澌身上那她所不理解她也认为不好的一面。她即然忍不下心来杀陈澌,那么这个什么甘凉大将军,就成了陈澌身上恶德的替身。——惹了你李家大小姐,你认命吧!
李小妹恨恨地想。不到天黑,她已驰至张掖,远远地停马在武威将军的大营之外。她可不是吃素的,她要等黑夜,等黑夜来时,单骑突入,杀官斩将,显出她一个草原女儿纵横沙场,单身赴险的那煞艳的一面!
在天黑前好长一段时间,李小妹都在认真的休息。她不是个轻率的人,一向谋定而动,她也确实需要休息,这些天的连日奔驰,已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看着那连云的营寨,李小妹还是不懂,这么多人,可以放多少马多少牛羊呀,他们却以杀戳为能事。她、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天终于黑了。在天擦黑时,李小妹就开始整顿装束,她先系裙,裙下是她的刀、她的胆、她塞上女儿的魂魄;她把雕翎箭一支一支理好,挂在腰侧,然后把弓重新悬好鞍畔;最后她梳头,把头发梳紧,以免决斗时散乱开来。黑子是匹好马,她轻轻拍着马儿的脖颈,低声道:“黑儿,黑儿,你是不是好马,就看今天这一役了。”
营帐中刁斗森严,已燃起灯火。远远传来号令切口的声音。李小妹等到二更,才轻轻上马,马儿在草丛中悄无声息地滑走。她轻如一羽地贴在马背上,在战斗中,她与她的马儿就是一体。她轻轻地向那营寨靠去,没有惊动一个人,一只鸟。营寨的栅栏虽高,难不住她的黑子,马儿只轻轻一跃,就已翻入四万大军的营寨。李小妹后背的皮肤忽然一紧,她也感觉到了,自己距离危险到底有多近。
前面碰到了一个哨兵,李小妹身子一歪,用双脚勾住马鞍,人已悬在马腹。夜很黑,这是个月隐星稀的夜,是个适合刺杀的夜。那哨兵远远看了一眼,喃喃道:“妈的,是谁的马儿没拴紧,到处乱跑”,就遥遥转身走开。
李小妹翻身下马,轻轻拍拍马颈,叫那马儿在长草中伏身等她,自己蹑手蹑脚向前潜去。这些年,她身经的与薛举父子之间的争斗不下十余战,对军营有很深的了解。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只在于:敌人绝对不会想到她的前来。她猜知这些营帐里最大的那个帐蓬该就是中军大帐,只不知张武威是不是还在里面。她一路小心谨慎,轻轻地绕过一个又一个营帐,花了小半个时辰,才靠近到那个中军大帐前。
她当然不会靠近帐门,而是在帐后一处升火做炊的杂乱地方隐住身,掏出身上弯刀,轻轻划破那牛皮大帐,在一条裂缝中眯眼向里看去。只见帐内歌舞方罢,地上还有舞姬们遗落的舞扇。空空的大帐内杯盘狼藉,想是刚刚宴饮方毕。正中的大案前踞坐了一个人,身材甚是高大,只见后背,并不见脸。他身边一个参将模样的人在问:“大将军,上午那陈澌来时,如此无礼,为何还放他走了?”
李小妹心中一动,只听那被呼为将军的人道:“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今天他占了上风,不见得永远风向不转。我今天不便杀他,毕竟在军中,恐传与朝廷知道。我们现在很被动,我也怕太子见怪。朝中之事,毕竟不是阵前军中,一个杀字就可以解决的,这些你怕不懂。你派人跟下去没有?”
那偏将道:“已派人跟下去了。不过那陈澌真的是一身好功夫,为属下这些年所未见。您看要不要请胡不孤出面?”
那大将军已恨恨道:“他今日数次犯我之忌,当然要。胡不孤和李波决斗受的伤好了吗?这个人、他死定了,只是不可草率为之,容当后议。太子那边,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来,我再决定是不是动手。唉,拖什么拖,太子也是太小心了,坐看秦王坐大,还不如提前早早趁其不备放手一干。”
李小妹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心中微奇,陈澌不是和他们一路的吗?为什么还要杀他?但听到这个消息,她虽则一来为陈澌忍不住的担心,却不知怎么心头还是一喜,似是这些天郁结于心头的不快也大大被冲散。只见她轻轻一探,从背上解下弓来,然后右手在腰侧摸索半天,找到了一支最适合这个距离射杀的长箭。她把一缕头发在唇角咬住,就着帐缝,端弓瞄住,眯起一支眼,屏住呼吸,瞄准那主案之后的人的背心,轻轻挪动左手,调整准心,就准备发出她这夺命一箭。
李雍容也知道,自己只有这一个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更要耐心。她瞄了半晌,就待一箭射出,偏偏这时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李雍容额角渗出了些汗。她可不知,唐军帐下,可远非薛举父子麾下那些鲁莽军人可比,夜查极严。她只盼望那巡逻士兵还没看到自己,可越是不想它发生的事往往发生得比什么都快,只听后面一声叱喝:“什么人?”李小妹知道已不可再拖,一咬牙,手里一松,一箭就向帐中射去。
张武威这些年的军旅生涯可不是白干的,闻声就已一回头,看到那隐隐的一条破缝后想都没想,身子就是一歪,李小妹一箭已经射出,并没落空,直中张武威臂膀。她轻轻一叹,取出第二支箭,就又射去。这一箭更急,考的就是她平时疾射的工夫了。帐内张武威已一声痛叫,身子一翻,要躲这第二箭。好在他帐前偏将也久经战阵,见乱不慌,拿起案上锡壶一挥,代他挡住了这一箭。此时,张武威已借机躲到案底,把案子掀翻以挡敌袭。李小妹心中一恨,抽出第三支箭,就向那偏将射去。那偏将这下可来不及闪,李小妹这一箭正中他的眉心,他在死前看清射箭的居然似是个女子,就在这一眼惊艳中倒地而逝。可甘凉将军士兵久经战阵,给李小妹的时间也只有这三箭。她三箭射完,就已觉身后有刀风传来。她一转身,露出颜面。那士兵诧异道:“妈的,是个女的。”李小妹手在裙下一翻,已拨出她的裙底刀,一刀索命,从那士兵脖项间划过。那士兵至死也没想到这女人刀子会这么快。帐内武威将军已叫道:“拿刺客!”
他一声即出,只听满营梆声响起,一叠叠地传开:“拿刺客,拿刺客了!”这声浪转眼传遍全营。李小妹心中骂了一声娘,知道此时不走,只怕再也走不了了,撤身就退。可退已无及,一小队士兵已执火而来,李小妹一咬牙,无暇射人,一连数箭,都朝近处火把射去。她箭法奇佳,箭到火灭,已射暗了附近所有灯火。敌人不知,已有人惊叫道:“来的不只一人,点火,点火。”
只听大营之内,一时有些混乱。李小妹撤身即走,可敌人给她的时间并不多,转眼就见火把重又燃起。李小妹知道自已脱身怕已属万难。别说是她,就是加上镜铁山五义全至,在这数万军中,要想全身而退,不免也难如上天。但她可不是轻易言败的女子。藉着帐间暗影,闪转腾挪,悄悄而退。其间不时撞上摸刀而起的士兵,都在她一刀之下,转眼毙命。可李小妹这下也才知什么叫做敌势如海。她轻轻退到停马去处,轻轻一声唿哨,黑子已经站起,她翻身上马,已听正中大营之中,已传出张武威的将令:“大家休惊,将军健在。张将军令,凡我将士,各守本营,巡查者来回稽查,不信刺客逃得出这刀山剑海。”
李小妹知道再不退,怕真来不及了。也不顾敌人能否发现,她一提缰,马儿已扬身直立,向营寨外直冲而去。
但只这一隙之间,刚才似还纷乱无绪的场子已安静了,数万人马各守本营,所有的漏洞似已堵塞。李小妹心里叫了一声苦,好在敌人因敌少已众,反而不便放箭,倒是李小妹,频频张弓,远者箭射,近者刀削,如入无人之境。但马儿也被逼得在各帐之间盘旋回绕,全找不到冲出的路径。李小妹只顾向身侧箭囊探去,一箭杀一人,敌人见她如此凶悍,也不由连连闪避。忽然李小妹右手一探之下,心里叫了一声“苦也”,她虽准备充分,但一个人能携带多少箭?箭囊中之箭已只剩最后三只。李小妹不由一闭眼,难道我今天要毕命于此?就在她这么想的工夫,只听对面一声沉喝道:“妖女,也吃我一箭。”
那一箭风声好疾,李小妹侧身一避,那一箭一从她面颊前不足一分之处掠面而过,把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好李小妹,当此危急,全不示弱,伸手一掏,侧身就向箭来处回了一箭。那面只听一个士兵的哀呼传来。李小妹暗叹一声,知道没射中正主。那边发箭的却是偏将魏华龄,他素以箭技称能,这时不由骂道:“好个娘们,好箭法,再吃我一箭。”
说着,他第二箭就已破空而来。李小妹仰脸避过,那箭简直是擦着她鼻尖飞过去的。她并不直身,就着仰卧的姿式还以颜色,第二支箭躺射而出,魏华龄侧身一避,那箭“夺”地一声正盯在他身后帐门上。魏华龄不由也变了脸色——好强的敌手。他更不说话,第三支箭直飞而至。
这一箭,李小妹看得个准,一侧头,竟用一口钢牙咬住了此箭,自己已从箭囊中拨出最后一支箭。这一箭她却是反臂而射,因为她的姿式已不容她从容正射。那一箭刺耳飞出,魏华龄闪都不及再闪,只来得及一低头,那箭便颤颤地钉在了他的盔缨上。就在他们斗箭的工夫,四周火把已明,众兵士看得清清楚楚,对方是个女子,及见到这一箭,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李小妹面色一白,不由也有些佩服起她的对手,她的箭囊已空,只剩下嘴里噙的那一支狼牙长箭。对方也已看到她箭囊空了。魏华龄惊魂甫定,也不由喝彩:“好个娘们儿!”冲四周士兵喝道:“是个娘们儿,捉活得的,看她到底为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四周哄然一声应诺,也就不再向李小妹乱射,反提刀靠前。魏偏将在阵,这当然是个表现立功的好机会。李小妹却没看向他们,魏华龄一语说完,就见李小妹一双冷目直直地盯着自己,弓还是对着自己,弦上虽空,但他惊心地看到李小妹的手已摸在噙在口里的箭尾。这一箭她还没发,远没刚才三箭的劲疾,可不知怎么,魏华龄心中一慌,从军多年,可以说,他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娘们给吓倒过。他倒不敢轻易动弹,似是一个疏乎就足已招来李小妹最后的搏命一箭。
场中动的动,静的静。众兵士都慢步上前,急着捉住这个女人向魏华龄邀功求宠,李小妹与魏华龄两人却象木雕一般,在一瞬间静止不动。那一瞬很短,但对于对峙的两个人来说,几乎象一生那么长。李小妹忽然拨出嘴里之箭,在这她最后一搏的时刻,她眼中的是魏华龄,只有魏华龄,而心中有些凄然想起的却不是她的大哥,也不是草上沙中任何一人,而是陈澌。他还在吗?如果他日后听说,会想到——我这一番冒死行刺,其实其实、是为了他吗?李小妹心中不知怎么有了一种怆艳的感觉。她这一段情来得太快,快得她自己一直都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但这临死一搏时心中却有一种翻然而悟的感觉:她是爱他的!不管他身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