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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那不过是唬唬你的罢了,师父做过几次没把握的事?
记得么?小子!两年前在洛阳华林园中,师父说过:师父擅于断人生死。像我老人家这种能断别人生死的师父,难道还会将自己的徒弟往鬼门关上送不成?所以说,你小子刚才如果受了惊,那表示你小子对我老人家的信心不够,活该!
另外师父有个建议,你小子有空时,可到雪山拜访那位雪娘,小雪那丫头师父觉得满顺眼,如你小子有意思,师父绝不反对。师父只担心她们母女俩可能会嫌你来路不明,哈哈!
你看到这里,定又在叹气了,扫兴之至。”
好了,收尾了。信后附有简柬一张,那是师父前年跟你从北邙回来时从洞口取下的。师父早看出你对此事耿耿于心,现在你看个痛快吧!看完此信之后,立即依照师父前面的吩咐行事,动作愈快愈好。如果误了事,师父马上不认你这个徒弟。
丙寅年四月初二夜第九代留言。”
第十章
少年顺手取出一柬,上款已被撕去,上写:丙寅年八月十五夜三更,准时登门听候回音。下款为了黑白无常兄弟敬留。少年看完信和柬,不知不觉地业已热泪盈眶。
长达数千言的一封信,他只记得两句:“你将有惊无险,而师父就不同了”他很想再读一遍,但目光一瞥最后两行,立即毫不犹疑地立起身来。他知道师父其听以故意写得这么轻松诙谐,无非是想藉此减少他的难过而已,谁敢说字里行间没有师父的泪水?
最后的交代是严肃的,这才是师父的真正口吻。
当下他将信柬迅速收好,拭干眼角泪水,立即赶至师父卧室。果见师父床上放着一只轻瘦书箱,打开一看,里面衣帽、衫裤、鞋袜以及银两、日用品,样样不缺,心头一酸,又掉下两颗泪珠。他匆匆换好行装,闭妥密室,然后携着书箱走出洞外。
月朗星稀,约莫二更将尽。少年掀开洞口第四块方石,果然找着一根药线。打火点上,药线迸出火花,发出嗤嗤的声响朝洞中缩去,少年熟悉地形,立即晃身上了东侧的一座岩顶,藏身在一块巨石之后,这儿离石洞约五丈左右,居高临下,正好监视山上来人。
隔了顿饭光景,月行中天,三更已至。山下连续两声阴森怪笑,一高一矮两条身形,其疾无比地电射而至,两条身形刚刚落在武维之面前的空地上。略一瞻顾,才待易身再起时,一声轰然巨响,万谷震颤,少年回头一望,像爆米花一样,碎合迸飞,黑烟激窜,火星四溅,石洞业已崩塌。
武维之忍不住凄然轻轻一叹。再回头朝高矮两条身形望去,但见那较高的一人,瘦得像根麻杆,吊眉、垂眼、鹰鼻,长发披肩,黑脸上除了双目闪闪发光外,没有一丝血肉。那矮的身高不满四尺,一身肉又肥又白,嘴巴像个一字,鼻子扁得一无所有,两眼又小又圆,像两颗发亮的绿豆,一袭白麻衣,像个孝子,两个这种生相,当真令人作呕。
这时两人见石洞突然崩塌,齐齐一咦,面面相觑,似甚惊讶,那个看上去应该就是黑无常的高个子,首先以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道:“老白,这是怎么回事?”
矮胖的自无常吃力地扭动了一下肥脑袋,哑声道:“莫名其妙,咱跟你老黑一样地糊里糊涂。”
黑无常想了一下,眨着怪眼道:“老白,会不会别人先来,这里主儿遭了暗算?”
“非常难说。”
“会是谁呢?”
“一时可想不出除了咱们兄弟,谁人还有这份胆力。”
乖乖,好自负!武维之心想:“师父已说过我有惊无险,你们这两个丑鬼纵然高明,大概也不会高明到哪儿去。”
这时那黑无常不住点头,长发乱飞。敢情白无常的这种自我标榜也使他十分受用。
黑无常陶醉了一阵,又道:“老白。这儿只有一条通路怎没见人出来呢?”
“是的,咱正在研究这一点。”
黑无常眉目乱翻,好似有点发愁地又道:“万一这里主儿死了,咱俩兄弟岂不白辛苦了一趟?”
武维之暗哂道:“你才活不多久咧!”
白无常豆眼一闭,脸上一片白,像个米饼。大概他已研究出一个结论,只见他吃力地大摇着肥脑袋,老谋深算地反对道:“老黑,这些地方你就差劲了。”
“放屁!我差劲?我差什么劲?”
原来黑无常只爱奉承,一点受不起批评、武维之几乎笑出声来。再看白无常,一点不在乎,大概他对黑无常的脾气很清楚。这时他睁眼反问道:“就算这里主儿遭了暗算,那么暗算总得有人,暗算的人又到那里去了?”
少年点头忖道:“这话倒还有点道理。”
黑无常无言以对,老羞成怒地瞪眼道:“就算老子差劲,你***又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兄弟又成父子,这个黑无常真是粗劣得可笑,再看白无常,仍是神色不动,好像这话已非初次听到,仅慢吞吞地晃了脑袋道:“别忙,且让咱家再研究研究。”
武维之已感不耐,心想:“你们这对宝货慢慢研究去吧!我可要走了。”
他觉得对这种人实在是胜之不武,再听下去也无聊。师父信上既说过可以不必理会他,那还呆着干啥?可是他心念一动,忽又忖道:“留柬上写:准时登门听侯回音什么回音呀?”更进一步,他又忖道:“师父不肯告诉我他老人家的名讳,但他老人家并没有限制我向别处打听。师父撕去留柬上的上款,证明下面这对宝货对他老人家的身分十分清楚,这是个大好机会,我怎可轻易放过?”
武维之这样一想,又不肯走了。他正思索着如何进行时,耳听黑无常不耐烦地尖声催道:“你***研究好了没有?再等下去老子发毛啦!”武维之又想笑。发毛?怎样发毛呀?
“且慢,咱想到一点了。”
“快说,快说!”
“咱以为这儿未有他人来过。”
“难道主人自己玩的花样不成?”
“只有这个可能。”
“有何根据?”
白无常摇头晃脑,慢吞吞地道:“知道咱们今夜要来,故意来了这一手。这一手有个名堂,叫做障眼法,不然有那么巧!”
“障眼法就这么多了?”黑无常语气不善,看样子真要发毛了。
白无常却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还有、还有,当然还有!”
武维之忍俊不禁地忖道:“倒看你还有些什么!”
白无常干咳一声,调正了一下喉音又道:“你老黑是知道的,这儿主人并非易与之辈、除了咱们兄弟俩”
武维之笑忖道:“嘿!又来了!”
黑无常大点其头,虽然白无常说话的速度并没有增加,而且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却表现得比先前安静不少。
白无常的肥脑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这才接下去道:“所以,这个就是凭了这一点,咱断定这是这儿主人自己玩的花样!”
原来如此黑无常不乐地又问道:“那厮玩这花样目的何在?”跟着,明显地表示出不乐,又加了两句道:“就算那厮自己玩的花样,他自己又到哪里去了呢?”
白无常点点头,缓缓哑声道:“关于这个,还得让咱继续研究。”
高明,高明!简直令人喷饭。武维之到底不脱孩子气,这时他已将别的事完全丢诸脑后。眼看两个宝货一时不会走,自己现下又无一定地方要去,如能从两个宝货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两个答案,也算不无收获。因此,他又耐下性子,索性坐个舒服,希望两个宝货来个不打自招,自动把他要问的说出来。
白无常话一说完,死人不管,豆眼又复合上,脸象白米饼,一派正经地开始了思考。黑无常揪下自己的一把头发,狠命撕绞着,目光闪闪,阴森怕人之至。
武维之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发毛吧?不然发毛要是发在白无常身上,像他这种动不动就要发毛的性格,白无常跟他走在一起,那还受得了?”
静了片刻,白无常忽然睁眼道:“咱想出来了!”
黑无常大喜,脸上现出一个丑笑,尖声道:“老白,咱知道你行,想出什么来了?快说,快说!”
武维之精神一振,但见白无常坚定地说道:“咱想出来了咱们应该马上走,待在这儿没用了。”
武维之暗呼一声:“我的天!”就在这时候,黑无常蓦地扬掌劈向身侧一株桃树,喀喳一声,碗口粗的树干应手而折。
武维之暗惊道:“啊,看不出这两个家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功力竟有这等纯厚!我是否是他们对手还真难说。唉!师父的话真是句句金玉,轻估敌人实在是可怕的毛病!我初次出道就差点犯上了,以后可得以此为训才好。”
思忖未已,忽听黑无常尖声怒叫道:“走,走!除了这座王屋山,咱们往哪儿去找一品箫?”
什么?这对宝货到王屋山来是为了要找一品箫?
武维之心念一动,忽然忆及师父留言上的两句话:“师父上次说,金判胜不了师父:现在师父再补充一句,师父也胜不了金判。”他暗忖道:“细细回味师父这种语气,难道一品箫就是他老人家不成?”他想着,复又摇头付道:“不对不对!师父说过,一品箫是终南无忧子的传人,而师祖却是讳号天仇,代隐王屋,天仇与无忧,王屋与终南,这之间实在相差得太远了。”
那么,师父会不会是金判呢?师父说,他能断人生死。
这“断人生死”四个字,颇似取义于“一笔阴阳”。是的,他也曾这样想过但那是在他没有见到过金判本人之前而现在,这四个字似乎仅可视为师父对本身武功成就的自豪,除此而外,毫无其他意义。
“我也真笨!”最后他想:“胡思乱想做什么呢?这就下去想方法向一对宝货套问套问不就得了么?”抬头再看下面空地上那对宝货时,黑无常正愤怒地迎风扬散着不知道是第几把绞断了的头发。白无常拢手闭目,脸如米饼,似为研究去留问题而陷入另一度长考。
武维之不再犹疑,放好书箱,理好面纱,深深吸进一口清气,一式“牧野鹰扬”,于崖顶拔起三丈来高,然后半空中一个美妙回旋,轻飘飘地落在黑白无常面前。事出意外,黑白无常双双一噫,齐齐退出三步。武维之深知这一对宝货智力不高,唯恐因误会而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以落地后,随即朗声喊道:“黑白双侠果是信人,在下这厢恭候多时了。”
黑白无常对望了一眼,黑无常面有喜色地对白无常问道:“老白,听到了没有?他说什么黑白双侠?有没有搞错?”
武维之暗暗发笑,心想:被人喊做“双侠”大概尚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吧?他心中思忖,却不敢错过这个机会,紧接着朗声又道:“在下武维之,系本山主人唯一门下。家师因故外出,不克亲迎双侠虎驾,在下仅此致歉,尚祈双侠见谅则个!”他拱手一躬,声浪略提,接着说道:“家师交代在下说,双侠此行,仅为取得上次约定之回音,由于留柬上并未说明一定要他老人家亲口答复,所以家师在临行之前,业已指令在下全权处理。现在在下这厢恭候双侠吩咐。”
白无常闭目不语,脸像米饼,似在想什么。黑无常性子急,容得武维之将话说完,立即一翻白眼,尖声道:“师父、师徒都一样,说!咱们何处可以找到一品箫?”
武维之稍稍有点明白过来,原来黑无常在向他师父打听一品箫的下落!心中迅忖着,口中却镇定地答道:“家师说,他老人家要双侠先说出会见一品箫的用意何在。”
黑无常怒吼道:“他不知道?”
武维之暗道一声糟,他知道自己太冒失了。关于黑白无常为什么要找一品箫,师父当然不会不知道。他这样问,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事先并未多加思考。不过事已至此,悔也无用。于是定着心神,故意沉下声调道:“家师的意思是说,除了以前哪件事,双侠要找一品箫有无其他原因?”
他这番话又是摸着说的,一点把握也没有,字句均是模棱两可。但黑无常居然没听出破绽,这时顿足失声怒吼道:“别的什么也没有,还是那笔老账!”
武维之暗道:“老账?什么老账呢?只有天知道!他如以为他不说我也应该知道的话,那就真的要糟透了。”哪知道他竟是白愁了一场。原来黑无常顿了一顿,接着又吼道:“咱们兄弟要找那个姓武的问个清楚,十年前第二届武林大会上,他姓武的在出场之前,当他听到咱们兄弟商量着要不要出场时,他先朝咱们兄弟瞟了一眼,接着又轻轻一哼那算什么意思?”
武维之听得一愕。什么?古人云睚眦必报,不过是对心胸狭隘之人的一种夸张形容而已,难道黑白无常苦苦寻访一品箫,十年如一日,真的就只为了这么一点点?他想着,不禁暗叹道:“这样说来,做人,尤其是做个武林人物、也实在太难了!
“姓武的一天不提出解释”黑无常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