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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半圆内嘈杂起来,大概在找第二个出场的人。
少年趁机又问道:“师父,鼓响了多少下?”
老人道:“七下。”
少年道:“一律七下吗?”
老人摇头道:“不一样。”
“有什么区分?”
“进一榜,增三通;五榜以上,代以金钟。”
第七章
少年还待再问下去,忽为沸腾的人声吸引,调脸看时,原来又有人出来了。
出场的是名老者,年约六旬出头,红光满面,精神异常矍铄。只见他健步如飞,跨过白线之后,朝副坛抱拳一拱,然后转身宏声高报道:“老夫关胜,贱号洞庭叟,愿向天下英雄候教。”语罢抚须而立,神威凛然。
人声趋静,鼓声缓起,七下安然度过。
欢呼声中,副坛传来祝贺:“贫憎众悟,谨贺洞庭关大侠荣登黑榜。”红脸老人洞庭叟关胜,抱拳一拱,转身奔向主坛,在第一层黑色排座上,紧依华山逍遥剑白乐天身边坐下来。
少年又向老人问道:“这位老者可进入何榜?”
老人想了一下道:“应该是青榜人物。”
少年颇感意外地道:“什么?反而不如华山逍遥剑?”
老人嘿了一声道:“你以为进入红榜很容易?”
少年吐吐舌头,自语道:“这样说来,要当盟主还真费事呢!”
这时,又有人出场了。现身者是一名年约五旬上下、相貌奇古、身材瘦长、双目神光充足、柳须拂胸的羽衣道长。
道人行过例礼,转身报名道:“武当一尘子,借此会晤天下高人,以开眼界,谨此候教。”道人语毕,飘然卓立,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鼓声起时,少年向老人悄声道:“这位武当道长如何?”
老人瞪眼道:“你一声如何,要我答多少?”
少年笑了笑道:“先说他的武功好啦!”
老人漫声道:“大罗掌法已有八成火候。”
少年道:“何为大罗掌?”
老人道:“武当绝学。”
少年又道:“看这位道长的气派,火候还不够十成?”
老人哼了一声道:“如已十成,可进紫榜。”
少年失惊道:“什么,凭十成的大罗掌也只能进入紫榜?”
老人冷冷地道:“可进紫榜,并非稳进紫榜。”
少年忙道:“那他只有红榜之望喽?”
老人哼了一声,没开口。
少年催问道:“怎不答我呀!师父?”
老人白了他一眼道:“都告诉了你,你看下去还有什么味儿?”
少年星目打闪,计上心头,当下嗤之以鼻道:“师父怕多说不验,难为情。哼!当维之不知道?”
老人瞪了他一眼,本想叱责,旋又改作一笑,点头道:“一点也没错,师父正是担心这一点。怕多说不验,到头来反而难为情。”跟着嘿了一声道:“好小子,你居然耍起这个来了?”
少年见计不售,噗嗤一笑,调脸望向场中。第四名出场了,是个蓬头散发的老化子。少年似乎听得身旁老人咦了一声,回头看时,老人神色却很平静。
这位老化子,真是赖皮得可以!一张脸好似三年未洗,脏得连五官也分辨不清,只能看出发光的地方是眼睛,手上这时居然也抱着一只竹篮。他跨过白线,朝副坛躬腰咧嘴一笑,喊了一声,道:“掌门人,你好啊!”众悟大师居然也欠了欠身,表示答礼。
化子转身,双手高举那只破篮,算是见礼,口中同时高喊道:“黄河要饭的,见人愁!
想登榜,愈高愈好,还望各位捧场。”鼓声响,有人在笑,少年也忍不住笑了。
少年回头想看看师父是否有在笑,目光了抬,不禁一怔。
老人眉头紧蹙,神色似乎异常凝重。少年知道其中有故,忙悄声问道:“这位化子是何许人,来头很大么?”
老人冷笑道:“黄河丐帮掌门,你说来头大不大?”
“既是一代掌门之尊,做什么要取‘见人愁’这种不伦不类的绰号呢?”
“听他胡扯,他将前面两字颠倒念的呀!”
“‘人见愁’?”
“谁说不是!”
少年失笑,旋问道:“他既有‘人见愁’之号,又是一派掌门,盟主之位应该有望了吧?”
老人前南地道:“很可能跟前两届一样。”
少年忙道:“前两届他也参加过?”
“可不是。”
“结果呢?”
“至红榜而止?”
“升不上去?”
“谁知道?”
“这怎么说?”
“他自动告退的呀!”
“为什么呢?”
“他说‘能红上一下就好。’谁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更觉新奇,一时却也想不透其中缘故。这则鼓声早停,众悟大师也已致过贺词,那滑稽突兀的老叫化子正一溜烟似地奔向了主坛。坐在武当一尘子下首,翻开衣领摸虱子。
第五名是个身背药箱、只有一只眼睛的江湖郎中。他报名时自称道:“黄山崔魂,贱号要命郎中,朋友们赐教!”
七通鼓过,安登黑榜,居然也同样有人报以欢呼。少年发觉,原来那种欢呼只是种对登榜者习惯性的礼貌,并不值得重视。他不禁哼声道:“这种人如当盟主,才真笑话呢!”
老人也哼一声道:“以貌取人,是为偏激。”
少年抬脸讶道:“这郎中是好人?”
“我说过是好人没有?”
“那就好了。”
“什么好了?”
“不是好人,当然就是坏人喽!”
“你凭什么下断语?”
“难道是个不好不坏的人?”
“事实正是如此。”
少年摇摇头,忽又问道:“他能进何榜?”
“关于这点,早已停止解答。”
“怕多说不验?”
“小心掌嘴,倒是真的。”
老少相对一笑,正值第六名出场。
第六名出场者,是个目闪绿光、阴森怕人、身高不满五尺、枯瘦短小的老人。他阴冷如冰地拱手报名道:“老夫何许人,朋友们想都知道,请指教!”干笑一声就此打住,手一背,只待鼓声起。
西半圆内起了一阵窃窃私议,少年听得老人在身后叹了口气,他想回头,却忽然发觉一件怪事:那便是枯瘦老人说完很久,副坛上迄未传出鼓声,就在此时,众悟大师沉雄的声音扬起了:“请现下进场高人依例通名,好让贫僧传鼓!”身后老人,又是一声轻叹。
场中目光发绿的那位枯瘦老人,扭头朝副坛冷笑着瞪了一眼,随后转过脸,朝西半圆昂脸高喊一声:“眉山天毒叟!”
一声嘿,扭头又朝副坛冷冷问道:“掌门人,这样可合规定?”
众悟大师应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垂眉,端坐如故。
鼓声七响,通过了。副坛照旧传出众悟大师平静如常的祝词:“贫憎众悟,谨贺眉山天毒叟荣登黑榜!”绿目老人哼哼不已,半死不活地朝主坛施施而去。这一次,没有欢呼,人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谈些什么。
少年回头低声道:“师父,此人是谁?”
老人冷冷道:“眉山天毒叟,你没耳朵?”
少年一怔,不知老人何以忽然不乐,很多要问的话,只好咽回。不想老人却低叹了一声道:“唉!少林今后多事矣!”
少年暗惊道:“怪不得师父不乐,此人莫非就是他老人家刚才所说的狂人之一?”
第八章
第七名出场,少年眼前一亮。喝!您道谁来了?
对了,正是他贺兰五虎的老大,黄皮病虎。
病虎阖着眼皮,慢吞吞地报名道:“贺兰黄皮,外号病虎,图闯七榜,敬请道上朋友指教!”西半圆内,似乎有人冷笑了一声。正值鼓起,是以少年也未听得真切,他不禁忖道:
“居然就叫黄皮,真是有趣。”
老人忽然叹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悲夫!”
少年怔忖道:“师父此感为何而发的呢?”他知道老人心情不佳,不敢回头发问。待得七通鼓毕,他方想回头看看老人脸色之际,第八名已接踵而出。
第八名是个女子且慢!她并不是日间在正阳酒楼与贺兰五虎发生不快,听了“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两句宋诗而变色的美妇人。是的,这位女子也很美,姿色不但不在正阳楼那位妇人之下,且年事较轻,看上去约莫二十四五,一身淡蓝劲装,曲线起伏分明。只见她眉如春山,目赛秋水,顾盼之间,娇媚横生。
此女佩的是一柄长仅尺半的短剑,跨过白线,朝副坛盈盈一福,然后转向西半圆,面对千百双发直的眼睛,娇滴滴地脆声道:“天山余美美,人称蓝凤,愿以天山剑法拜榜求教。”
鼓声起,历七声而止,狂呼大作。天山蓝凤含笑一福,在众悟大师例行的祝词之下,走向正坛。
少年等了很久,始终未见第九名出场。正犹疑间,副坛忽然传出一阵急鼓,急鼓之后,又是缓鼓,连续不断,一声慢过一声。少年忍不住回头问道:“这鼓声是什么意思?”
老人道:“催场,慢鼓敲满廿一响,初榜登录结束。”
少年不觉失望地道:“第一场全部只有这么八个人?”
老人望了他一眼,道:“嫌少吗?”
少年摇头道:“简直太少了。”
老人哼道:“太少?已比一、二两届多出两名呢!”
少年不满地又道:“同时也没有挑战,人人顺利登榜。我还以为有多惊险,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是毫无意思。”
老人又哼道:“谁要争这黑榜?”
少年没有在意,继续埋怨道:“再说这八人中,我实在看不出谁够资格当盟主。”
老人又哼道:“谁又告诉你盟主一定就在这八人之中呢?”
“盟主不一定就在这八人之中?”少年喃喃重复了一遍,猛然一怔,发觉事实并不如他所想像的那么单纯,不由精神又是一振,且对老人前一句也觉得有意义起来。忖道:“哦!
原来好戏还在后面呢!”于是他连忙问道:“什么?不经黑榜,照样可登他榜?”
老人哼道:“谁说不可以?”
少年又道:“从哪一榜开始?”
老人道:“哪一榜都可以开始。”
少年又问:“如何越登法呢?”
老人瞪眼道:“看都等不及?”少年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二十一响催场鼓声中,无人出场。
这时候,鼓声停,全场一片沉静。副坛上,再度传出大会主持人少林掌门众悟大师的传音:“黑榜结束,白榜开始!”语音甫落,令鼓即起。
令鼓甫起,首登黑榜的华山逍遥剑客白乐天,即以一个曼妙的姿势,自黑色排座上跃落主坛之前,同时面带微笑,安闲地步向场中央白线。
少年星目圆睁,头顶几乎要探出松荫之外,心也跳得很厉害。也许为了这位逍遥剑客有着一种儒雅的高贵气质。
也可能是为了他是曾令少年付出过忧心代价的第一个出场者,总之说不太清楚,少年对这位华山剑客有着特别关切的感觉。这时,他一方面要看着逍遥剑客,一方面却又忍不住要查察西半圆内的动静。
他想,白榜在黑榜之上,可能有人要争,万一碰到个厉害的怎么办?
他又想,西边这么多人,卧虎藏龙,各怀大志,他能一一应付过去?
逍遥剑客白乐天,步履从容,走得很慢,人达场中央白线,十响令鼓刚好敲完最后一下。副坛传音道:“贫僧众悟,谨贺华山白大侠荣登白榜!”西半圆内发出一阵欢呼,少年深深吐出一口长气。
逍遥剑客微笑着抱拳一拱,迅即转回主坛,升登第二层,在白色排座的一端坐下。
逍遥剑客入座后,令鼓二度响起,第二名接受升榜考验的是那位红光满面的洞庭叟关胜。十通鼓罢,洞庭叟安然升入白榜。
第三名是柳须拂胸、相貌奇古的武当一生子道长;第四名是滑稽突兀、其脏无比、一只破篮总不离手的黄河丐帮掌门“人见愁”;第五名是身背药箱、只有一只眼睛、面目险诈的黄山要命郎中崔魂,以上二至五名,均如前两名一样,在祝词与欢呼声中安然升格,进入白榜。
少年看至这里,不禁回头有点失望地低声道:“师父,还是没有争榜呀!”
老人轻哼道:“白榜又有什么好争的?”
少年又道:“过去两届也如此?”
老人摇摇头道:“过去黑榜就有人争。”
少年哦了一声,老人接着道:“第一届黑榜发生三次争逐,第二届发生两次,两次黑榜上榜者均为六名,那也就是说,第一届黑榜出场九人,三名被淘汰;第二届出场八人,淘汰两名。”
少年奇怪地道:“今夜怎么这样太平呢?”
老人叹道:“前两届情形有些反常,不足为训。”
少年不解道:“这是怎么说?”
老人又叹了一声道:“按道理说,自黑榜开始。报名下场,凭一己之声望和成就,循序升格,才能算为正途”
少年接道:“是呀!大家怎不这样做呢?”
老人叹道:“有人将自己看得很高,他们以为经过黑、白两榜是种侮辱呢!”
少年忙道:“这样说来,越上去岂不争夺越烈?”
老人叹道:“那还用说